《伴星》饮光Lucem

11、011

　　谢蕴带着人上来的时候，殊勋正在跟路斐说着些什么。路斐情绪不是很好的样子，罕见地没有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那股气息失去了往日的平和，显得十分有攻击性，从楼下都能闻得一清二楚。
　　“长官，要做什么？”谢蕴行了个礼，扫视现场，问道。
　　路斐的味道让身为同性别的她不太舒服，但可以忍受，而队伍里一些Beta却已经本能地紧张起来，不同程度地表现出了高压环境下的不安和焦躁。
　　Beta虽然不怎么分辨得了信息素，但也不是接收不到。这种高浓度的危险信号下，仅仅靠着未经二次发育的、不甚灵敏的嗅觉器官，只要不是内分泌系统有重大残疾，都难免本能的生理反应。
　　“四个犯人带回去审讯，现场再仔细搜查一遍，莉莉娅斯.赫曼的尸体让法医检查，死讯告诉费斯吧。”殊勋吩咐完，又低头去引导路斐冷静下来，丝丝缕缕Enigma的气味萦绕在角落里。
　　信息素的压制直接而有效。很快，路斐周身信息素的浓度渐渐下落，情绪也平复了不少。
　　压力源消失了，包括谢蕴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生气？证据没找到吗？”谢蕴的注意力被地上绑起来的那人吸引过去。
　　那家伙模样惨不忍睹，一只眼睛有明显的灼伤痕迹，脸也高高肿起，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许多细细的血痕，掺着玻璃渣，像是在地上爬动时蹭出来的。
　　路斐不说话，冷眼看了过去。
　　谢蕴没得到回答，也不在意，拎起人来翻了个面，自顾自地道：“铁丝绑得太紧了，再晚一会儿这两根指头就要坏死了。”
　　“正好没收作案工具。”路斐终于开口，一出口便是冷笑。
　　“你还卸了他的下巴？”谢蕴不愧是军医出身，也不嫌弃那人口水淌了一下巴，直接上手掰着那人的脸，查看口腔：“为什么？”
　　“检查有没有不该有的东西。”
　　“不该有的东西？用来自尽的毒药？元老院的证据？”谢蕴乱七八糟的东西读得多了，好奇地猜测道，戴着手套的手指捅进那人嘴里去，摸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路斐又不做声了，罕见地翻了个白眼，视线不耐地落到窗外。
　　殊勋知道他在找什么，是Omega的信息素。莉莉娅斯后颈的腺体几乎被完全破坏了，这很难不让他们往那方面想，但讯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莉莉娅斯腺体处的伤口只是利器划伤，不是侵犯所导致的。这几人因此暂时捡回了一条命，而那份捏住了元老院痛处的证据，正是从那处皮肤下取出来的，是一枚小小的芯片。
　　芯片从其中一人的身上找到了，此时正放在路斐左边胸口的口袋里。
　　“长官，路局，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我会处理。”闻到路斐又开始散发信息素，谢蕴赶快催促他们离开。
　　两人下楼，这栋废弃楼房已经被警车围了个严丝合缝。几个市政的官员聚在一起，个个一脑门子官司，见执政官亲自走出来，立刻围了上来，对殊勋关怀问候，像一团嗡嗡作响的马蜂。
　　路斐任由两个官员挤开自己，顺势离开人群，钻进警方包围圈外不远处的另一辆黑车里。
　　“先生，要去哪？回S先生的宅邸吗？”驾驶座上的司机回头询问。
　　“嗯。”路斐拆掉身上的武器甩在脚边，靠近椅背里，眉头深锁。
　　走到一半，他忽然改变主意：“不回宅邸，去北区。”
　　在北区的家中，他洗了个澡，握着那枚芯片，想了很久。直到天蒙蒙亮，他才将芯片收进保险柜，换了一身黑衣，来到亚米尔.费斯的家。
　　亚米尔.费斯仍然处在禁足中，比起前几天路斐来时看到的样子，他肉眼可见地瘦削了下去，胡子拉碴，精神萎顿。见到路斐，亚米尔.费斯原本像是被注射了一记强心针，但在看清路斐身上肃穆的纯黑，还有脸上凝重的神色后，他跌坐回去，愣愣地望着路斐。
　　客厅里乱糟糟的，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路斐踢开垃圾，坐到亚米尔.费斯对面，把手里的两瓶烈酒放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说：“莉莉娅斯死了。”
　　半晌，亚米尔.费斯嘴唇颤抖，回道：“我不信。”
　　路斐的眼里也有一丝悲凉，喃喃说：“亚米尔，她死了。”
　　亚米尔.费斯像是被抽空了最后一点灵魂。
　　路斐等着他大喊大叫，或者跟自己动粗。但等了很久，亚米尔.费斯只是踉跄着站起来，走到路斐面前，用力抱住他的肩膀，无声地恸哭起来。
　　“莉莉娅斯……没有家人。亚米尔，她的葬礼会交给你来办，只会交给你，”路斐拍拍亚米尔.费斯的肩膀，安慰道，“殊长官会同意的，我也会帮你安排。”
　　亚米尔.费斯号哭出声，眼泪鼻涕糊得路斐满肩膀都是。
　　路斐轻声继续道：“证据拿到了，执政厅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莉莉娅斯的尸体还在走流程，亚米尔，去收拾一下自己吧，下午我带你去见见她。”
　　亚米尔.费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浴室。
　　路斐看着他的背影，藏在心底的种种思绪又翻涌了上来，渐渐酝酿出一种无可言说的犹疑和悲哀，令他叹了口气，却没能吐出胸中的郁气。
　　三日后，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里，首都郊外的一片小墓园里，葬礼如期举行。
　　亚米尔.费斯最终没有以配偶的身份出席，只是作为亲属。葬礼规模不大，除了路斐，只有寥寥几个和亚米尔.费斯关系亲近的军中友人，但其中只有一两个知道莉莉娅斯的存在。
　　路斐领口别着一枝白色的百合，站在哀悼的人群中，注视着莉莉娅斯的棺材下葬，立上墓碑。
　　忽然，站在最前面的亚米尔.费斯似乎看到了什么，怔了怔，拨开人群，朝墓园的入口方向迎过去。
　　路斐回头，看见殊勋从墓园的门口走进来，旁边是谢蕴。
　　在场所有人都是军人，纷纷行礼。殊勋接过谢蕴准备好的花，来到莉莉娅斯的墓碑前，低头默哀了片刻，把花放下。在他之后，其他人也纷纷献花，离开墓园。
　　路斐排在队伍最后。放下手里的花后，他看到殊勋仍然留在墓园，似乎正在等他。他对留在墓前的亚米尔.费斯打了声招呼，便走向殊勋。
　　谁知亚米尔.费斯也跟上来，径直来到殊勋的面前，站定，敬礼，随后哑着嗓子道：“长官，我接受一切处分，但我有一个请求。”
　　殊勋看着他，语气已经不再像上次那么严厉了：“案情已经清楚了，对你的处罚不会太严重，你的请求可以酌情考虑。”
　　“能不能让我重新调回军队……不、让我去任何可以为您所用的地方吧，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能让我参与到里面，我不甘心在旁边看着，我想亲手为莉莉讨回公道……”亚米尔.费斯悲恨交加，哽咽道。
　　沉默良久，殊勋道：“好，我批准了。”
　　说完，向墓园外走去。
　　身后，亚米尔.费斯的声音响彻整个墓园：“不要放过元老院！长官，绝对不要放过元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