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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问主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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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萱堂此时已坐满了人。
王老夫人和长兴侯坐在中堂上首的两个位置上,徐夫人坐在长兴侯下首,几个姨娘分列就坐。
王今澜以袖覆面嘤嘤哭泣,跪在中堂那张红色团花金线缠枝莲纹绒毯上。
见到徐复祯从外头过来,荣萱堂的丫鬟忙打了帘子请她进来。
徐复祯不卑不亢地走到跪着的王今澜身侧,朝着上首的王老夫人和长兴侯屈膝一礼,道:“祯儿见过老夫人……”
“跪下回话!”王老夫人冷冷地打断了她。
“母亲,祯儿又不一定真有错,要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跪了,就是没错也成有错了,将来还怎么服众?”
徐夫人柔声说着,又转头对徐复祯道:“站着回话吧。老夫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便是。”
徐复祯低眉敛目道:“是。”
王老夫人声色俱厉道:“你到我们秦家来,也快有十年了。这十年,我们秦家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吧,为什么要害我们宗之!”
徐复祯惊愕地抬头:“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害世子?”
王老夫人冷哼一声,看向下方跪着的王今澜:“你来说!”
“是。”王今澜带着哭腔道,“先时是祯妹妹跟我说世子喜食花椒,我才敢在世子的吃食里加花椒的……”
徐复祯道:“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跟王姑娘你说过世子喜食花椒。许是我说世子忌食花椒,你听岔了?”
“你!”王今澜气急,“难道我连喜和忌都分不清楚?”
徐复祯道:“世子忌食花椒,我们府上都知道的。或许王姑娘刚来不清楚罢了。我跟世子青梅竹马,更是有婚约在身。我怎么可能会用花椒来害自己的未婚夫?”
王今澜喊道:“那你那日为何拿加了花椒的桂花酥去给世子?”
徐复祯有些疑惑地摇头,道:“那桂花酥我是做给你吃的啊。澜姐姐,我当你是挚友才费那心思给你做桂花酥,你如今为何要……”
“什么桂花酥?”王老夫人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王今澜膝行两步上前,哭道:“姑祖母,那用花椒做糕点的方子就是她配的!她当时做了那糕点,先打了个送给世子的幌子来迷惑我,我才以为世子爱吃花椒的!不信你去问问厨房的周大和李五……”
“去把那个周大和李五叫过来!”王老夫人喊道。
王今澜恨恨地转头瞪了徐复祯一眼。
徐复祯垂目对上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轻轻挑了一下眉毛。
她明明就是故意的!她甚至还在挑衅!
王今澜恨恨攥紧拳头。
不多时,周大和李五喏喏地走上前来,跪在王今澜身后,向王老夫人等人问安。
王老夫人喝道:“你们是不是做过加了花椒的桂花酥?”
周大李五忙点头道:“回老夫人,是徐小姐让我们做的。”
王老夫人柳眉倒竖:“她让你们做你们就做?世子不能吃花椒你们不知道?”
周大哭丧着脸道:“小的当然知道!夫人特意交代过不能让花椒混进世子的膳食里,所以我们每次用花椒,都会问过是给谁吃。”
“是啊,”李五点头如捣蒜,“当初徐小姐说要做桂花酥,说是给王小姐吃,我们才做的;后来王小姐派人来厨房里指名要用花椒加进月饼里,我们也问过是谁吃,确认是王小姐自己要吃才动手做的。”
王今澜听罢面色灰败,果然!徐复祯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
她失控地喊道:
“你若是真心做给我的,那为什么过了晚膳才送到我院里?为什么事先要派锦英去世子书房?为什么要故意跟我说你跟世子闹了别扭?你分明是故意诱导我!”
徐复祯慢条斯理道:
“晚膳之后才送过去是因为第一次尝试做加花椒的桂花酥,调试味道费了些时间;世子公事忙碌,我时常派锦英过去书房问安的;至于闹别扭,我跟世子隔三岔五就拌几句嘴,姑母是知道的。澜姐姐,我不明白你是怎么从这些细节上拼凑出我在诱导你的?”
王今澜嘴角抽搐,忿忿道:
“你何必在这里装傻?自我一入侯府,你就害怕我把世子抢走,所以故意设计陷害我!”
徐复祯不可置信地摇摇头,颤声道: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且不提我对你一片真诚,就算我要设计你,也犯不着拿世子的性命涉险呀!要是早知道你为了接近世子竟给他吃下花椒,我情愿把他拱手让给你!也不愿看他如今性命垂危,生生地受这个罪……”
说到这里,她也抬袖掩面,故作哭泣状道:
“谁都知道,世子将来就是我最大的倚仗,且不论我跟世子青梅竹马的情谊,我难道是失心疯了,要跟自己的将来过不去吗?”
衣袖遮掩下的嘴角却不由弯了弯,锦英的话术可真好用啊。
果然,长兴侯神色出现了一丝动摇,他看向王老夫人,说道:“母亲……”
“可若不是你教唆,澜儿怎么会给宗之吃花椒?”王老夫人隐含怒意道。
徐复祯从宽袖中抬起脸茫然地看着王老夫人,道:“我也想知道!王姑娘一个内宅女眷,怎么会突然给世子送东西吃?”
王今澜恨恨咬牙。
她干脆破罐破摔:“是,我承认我是想要接近世子,可那又怎样?你们只是徒有一个口头婚约,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凭什么配得上他?你分明是知道世子不会选你,所以故意想借我的手除掉世子,现在还在这里扮无辜,你何其歹毒!”
徐复祯看着王今澜那抓狂的样子,心中简直要乐开了花。
当初秦萧拿着他与王今澜婚前苟且的帕子出来说与她有染,王今澜就是在一旁扮演着被夫君背叛深深受伤的妻子,却一句一句地把她往死里踩,坐实了她私通的罪名。
许是修为不够,她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忙又抬起袖子捂住脸,嘤嘤哭泣起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说句不害臊的话,我跟世子打小一块儿长大,对他早已是一往情深,看着世子受罪,我倒宁愿拿自己去换他!”
她言辞恳切,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长兴侯终于听不下去了,站出来一锤定音:
“好了!祯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什么品性难道我还不清楚?谁要害宗之她都不会害宗之。这回好在宗之性命无虞,母亲写信给王家让他们把姑娘接回去吧!”
王今澜闻言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蓦地瘫坐在地上。
徐复祯这时却跪了下来,虽泪盈于睫却眼神坚定地望着长兴侯:“姑父,世子之事虽非我本愿,到底是祯儿引起的,祯儿愿领受责罚。”
徐夫人有些赞许地暗自点头。
这事侄女虽然委屈,但看老夫人的脸色,即便侄女现在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将来也少不了老夫人的磋磨。
倒还不如现在自请责罚,她再顺水推舟罚上几个月的月例银子,老夫人脸上也好看,这事便揭过去了。
她刚要开口,便听得徐复祯声如冷玉一字一句道:“王姑娘有一句话说得有道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祯儿父母双亡,自知拖累世子,恳请姑父收回婚约,另为世子谋取高门贵女!”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谁不知道表小姐徐姑娘打小与世子定下婚约,又是青梅竹马一处长大,那感情深厚自不必说的;难道说徐姑娘当真因为王姑娘的话自知拖累世子,情愿放手也要给世子一个实力雄厚的岳家?
太令人感动了!
文姨娘和杨姨娘不约而同地拿起帕子擦拭起眼角的泪花来。
王今澜在佛堂与徐复祯对峙时,便已知她对秦萧的感情不像表面上那般一往情深,可如今亲耳听到徐复祯要求解除与秦萧的婚约,仍旧震惊得无以复加,难道她真的失心疯了?她要无区别地攻击所有人?
王老夫人同样惊讶,她正恼怒这回没有坐实徐复祯的过错以便取缔她与长孙的婚事,结果她竟亲口把自己的心事提了出来?这徐丫头这么识时务,她平时怎么没发现?
而长兴侯发现这个中秋他才真正了解这个客居自家的侄女:家宴时的诗会她一鸣惊人,那诗作他拿着反复咂摸了好几遍;这次长子出事,她又如此识大体地提出让长子找个更好的岳家,这样好的姑娘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不过,她说的不无道理。凭他长兴侯的门第,求娶一下工部尚书的孙女也算门当户对,到时宗之的仕途岂不是更加顺利?
长兴侯抚着胡须犹豫了。
只有徐夫人斩钉截铁道:“不行。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三言两语说解就解?”
王老夫人皱眉道:“人家祯丫头都提出来了,自然要尊重她的想法。”
徐夫人道:“京里和我们有走动的人家都是知道祯儿和宗之打小就有婚约的。这婚约突然解除了,人家要不要打听打听?再一打听出来是因为这事,我们秦家的面子还要不要?王家的面子还要不要?王姑娘还要不要嫁人?我们祯儿又去给谁说亲?”
徐夫人这劈头盖脸一通问还真把王老夫人问沉默了。
她虽不想让孙子娶一个孤女,可也犯不着赔上秦家和娘家的名声。看来这婚约还得另找个由头来解除。
长兴侯闻言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此事还得再议,不可冲动。好了,别跪着了,你们都起来吧。”
徐复祯暗暗捶了一下地毯。
没想到竟是姑母让她的计划功败垂成!
可是长兴侯发了话,她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好谢过长兴侯,站了起来。
王老夫人伸手扶额,口中直道:“我头晕得很哪,快扶我进去休息。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闻言纷纷告退。
徐夫人走到徐复祯身边,面色严肃道:“祯儿,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