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前缘》约至

1、第 1 章 澄阳是他割舍不下的过去

　　接收到死亡通知时，乔望的脑子是懵的。他的心中没有痛快，没有悲伤，只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乔望想了很多。想起在闹离婚时，他曾经明显表达过对那个人的厌恶，但妈妈总是叫他不要这样想，说毕竟是你爸，供你上学到现在，你以后也要好好回报他。
　　后来，妈妈死了，乔望恨透了他，离开了那座城市，只是独立后每个月将赡养费打在他卡上。
　　乔望坐在客厅里，直愣愣地看着地板，听着手机对面讲述关于那个人的身后事。
　　对面是乔望堂姐，是来劝他回家办丧事的。乔望在外漂泊几年，这些亲戚的联系方式早就没了，双方也早已没有了联系。这次是他们主动打电话找乔望，还是在乔望的发小陆旺那里要到的号码。
　　最后，乔望听到自己说：“嗯，麻烦你们帮忙了，我会尽快回来。”
　　挂完电话，乔望将头埋进双臂里沉思。
　　那个人是喝醉酒后出车祸没的。
　　乔望想，果然是他的风格。
　　妈妈曾经多次劝过他不要喝酒，他在每次要谈论离婚时也仗着喝酒大吵大闹，还会用喝酒去拉近舅舅他们哭诉造谣妈妈出轨。每次看着舅舅他们来说妈妈时，乔望就想，他爸可真是个奸诈的小人。
　　乔望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毕竟早年他就设想过人生中的两大乐事：发财、死爹。
　　乔望小有存款，连他爸也没了。乔望也没想到，人生目标竟然如此轻易实现，真是谁也没有自己圆满了。

　　第二天，乔望回到了这个养育他长大的澄阳市。
　　还未下车，陆旺便远远在他家楼下跑了过来：“乔二郎。”
　　乔望回了声“旺财”。
　　“靠。”陆旺笑了一声，“多大了，你能不能别喊这个破名字了。”
　　“我习惯喊这个。”乔望将车中的行礼搬下车，问他现在楼上的情况。
　　“嗐，可别提了。”陆旺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脸色道，“你自己上去看吧，我真是服了你爸。”
　　“什么意思？”乔望看他。
　　乔涛给三十二岁的乔望留了个十五岁的弟弟，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这也是亲戚们想方设法联系乔望的原因。
　　十五岁，也就是妈妈去世后那年就怀上了，也是乔望出柜那年，毫不意外。
　　“他妈妈呢。”乔望站在卧室里，看见书桌上的高一课本，他翻开书页，“乔阳”两字映入眼帘，字迹很工整。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不如想想怎么解决。
　　“车祸一起没的。”陆旺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女方那边家属也不想养，想把这个累赘踢给你，他们倒是会打算盘。”
　　双方都是要脸的人物，总不至于给人整孤儿院去让熟人看笑话，不知道是谁想了个臭主意，说是给乔望养。
　　乔望没出声，继续翻着书桌上的书，其中有两本是他的，当初密密麻麻的笔记还在里面。这本旧书保养的很好，没有卷边，很平整，能看得出主人很爱护它。
　　“你看什么呢。”陆旺注意到了这边，也支着头看了过来，“这不是你的书吗？”
　　他翻了翻桌上的另一本，才发现还有其他人的书：“这小子登堂入室了啊，这是你的房间吧？”
　　“这套房子就两室一厅，他住这里正常。”乔望没生多大的气，这地方本就是他主动舍弃的。令人惊讶的是，这房间布局位置没怎么动过，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在，让人乍一看还是当年的模样。
　　“我看他们也就欺负你脾气好，当年你一走了之，他们指不定多欢喜呢。”陆旺将书扔回了桌上，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昨晚辛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乔望没回答，直接转移了话题。昨天接到电话后，是陆旺翘班替他跑上跑下忙活了一整晚，现在眼下都是青黑色。
　　门外响起来了敲门声。
　　“乔望，乔阳回来了。”是堂姐的声音。
　　室内静止了两秒，陆旺看了眼乔望，乔望迈着步子去开门：“走，去见见人。”
　　客厅里面现在都是亲戚朋友，乔望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小孩，瘦瘦高高的，面貌跟乔涛长得不像，可能随了母亲。
　　有人推着他到了乔望面前打招呼：“乔阳，这是你哥乔望。”
　　“……乔哥。”对面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蹦出了两个字。
　　乔望也没想给乔阳难堪，“嗯”了一声，问他：“在读高一？”
　　对面应了一声，似乎对他的回应有些高兴，眼神都明亮了一些。
　　他身旁的人搭腔道：“这孩子跟你一样读书读得小，在澄中实验班呢。”
　　“哟，这小子行啊。”陆旺拿着一杯水坐在沙发后背上，赞叹了一句。
　　有人立马接上：“那不是，乔阳班上成绩排名一直前三呢。”
　　大概是发现乔望对乔阳的态度不差，旁边的人开始滔滔不绝，乔望跟着附和应付了几句。他知道他们的目的，但这语气像是推销货品，听着刺耳。

　　“什么想法？”夜晚，屋里的人离开后，陆旺问乔望。
　　“烦。”乔望直言不讳，葬礼的相关事宜要他看着，现在又加了这件事。
　　“乔二郎，你不会真考虑准备养那破孩子吧！我不同意。”陆旺看他这样子，立马大声起来。
　　乔望疑惑：“你怎么对他这么大意见？”
　　“你知不知道养孩子多麻烦，你别太想当然，你看人家都不想养。”陆旺抓狂，这个没成家的人根本不知道养小孩意味着什么。
　　“他高中成绩不错，不能被这些事影响了。”乔望一句话堵了陆旺。
　　当年，乔望妈妈也是这样做的。
　　“好吧，我理解，但是反对。”陆旺道。
　　“反对无效，你该回去休息了。”乔望赶他回去，这屋子里就俩房间，乔涛那间他嫌弃，今晚估计就凑合沙发了，住不下陆旺。
　　“那成，明天我再来。”
　　乔望撵人：“别，你好好休息，我这里自己能行。”

　　送走陆旺，乔望四下看了一圈，客厅里很乱，他去楼下超市买了双拖鞋，将屋子打扫干净才躺在沙发上看手机。
　　将一些工作上的消息处理掉后，乔望开始回消息。
　　顾飞：回澄阳了？
　　顾飞是乔望大学舍友，毕业升学读博后回到了澄阳，现在在澄阳大学任教，毕业后一直有联系。
　　乔望：回来办点事。
　　对面打了个电话过来：“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找个时间聚聚呗。”
　　乔望一只手搭在额头：“这次不走了，等我事情办完回公司办离职就回澄阳。”
　　“哎呀，舍得回来了？”顾飞调侃，“乔老板你不追梦了？你老公和你结婚了吗？”
　　他这一声打得乔望猝不及防：“哎哟，你烦不烦，都为人师表了还口出狂言。”
　　“我们二次元是这样的，没有老公的未来是——”
　　乔望打断他的魔法，时隔多年，年少时的发病语录让他充满社死：“顾飞，你多大人了，能不能收敛收敛。”
　　“哎，是乔望吗？”手机里面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女声，是顾飞的老婆夏虞。
　　“是他。”乔望听到顾飞回答。
　　“乔老师好！”夏虞的声音充满了活力，乔望每次听她说话，总觉得顾飞娶到一个二次元甜妹是一个玄幻故事。
　　“你好。”乔望回了一声。
　　“唉，这么激动。”顾飞无奈，“会做饭的和我这种要饭的待遇果然不一样。”
　　乔望笑出了声。

　　乔老师是一位原画师。
　　他这个行业里老师这个词比不上顾飞这种正经高校老师的含量。
　　当年，乔望高考失利调剂到机械专业，他拿着母亲留给他的钱考虑过要不要复读，最终还是决定留在学校。为了养活自己，他想找一个兼职，年少时有过画画的底子，让他开始试着接触学习二次元画风，也入了二次元圈子。
　　乔望那时刚入行，不知道二次元的一些词汇用语，闹了好些笑话。后来，乔望为了画得更好，懂得更多，赚更多的钱，专门找地方学习画技和去了解动漫小说游戏，大学四年每天忙得打转。
　　顾飞说的老公是一位游戏角色。乔望在接触同人图的过程中，接触过许许多多人设，这一位是乔望最喜欢的角色，他温和强大又坚守原则，在剧情设定中是理想的君父形象，是一位慈父，也是一位严父。乔望喜欢他，沉迷于他，这也是乔望真正开始理解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耽于二次元。
　　追梦也是机缘巧合，乔望一边画一边学，被猎头找到顺势便入职了他“老公”所在的游戏公司。乔望自认为是配不上梦想一词的，这是顾飞擅自安上的称号，他进那家游戏公司的理由很现实，就是钱给的足够多。即便到了现在，他也配不上梦想二字，还是要在现实里“挣扎”，割舍不了故乡和过去。

　　十多年没有回来，乔望发现，自己还是想念澄阳的，时间能消磨心中的仇恨，却镌刻了爱的回忆，让他忘不掉，也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