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HP]》一颗土豆芽

30、第 30 章

　　“玛格丽特。”卡洛斯的声音很轻，轻巧的像一朵云。
　　玛格丽特疑惑的看着他。
　　他盘腿坐在草地上，膝盖上放着一本书。他喊完玛格丽特的名字后望着她轻轻笑了一下，接着单手把眼镜摘了下来，挂在他的领口。
　　“玛格丽特，说说你吧。我也很想知道玛格丽特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你的父母一定把你保护的很好。”风略略带起了卡洛斯的碎发，他在由绿转黄的树林衬托下显得格外平和。
　　玛格丽特听了他的话却只觉得心里发冷。
　　“终于来了。”她想。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了她的脊背，她似乎能够听见自己血液奔腾冲撞的声音。
　　“告诉他，玛格丽特。告诉他你没有父母，告诉他他的感觉是错的，让他知道你是一个怪物，让他大吃一惊再看着他落荒而逃。告诉他。”
　　玛格丽特感觉有些眩晕，她听见自己在对自己低语。
　　她咽了咽口水，努力平复自己突如其来的躁动感，最后她深吸一口气笑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父母确实把我保护的很好，只不过他们很忙，所以没什么时间照顾我...”玛格丽特听见自己用一种松快的语气提起这一切。
　　她甚至耸了耸肩。
　　“不过还好，我一个人带呆着也不会觉得寂寞。”
　　扯谎。
　　她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欢快的诉说着，另一个则看着这一切冷眼旁观，那个自己在心里用冷酷的声音给她进行宣判，每一句话的背后都跟着一句判定。
　　“其实我也养小动物，我家里养了一只小狗，它叫路德。它很可爱，家里人都很喜欢它。它是我捡来的，但是很亲人，我妈妈常说它是我的弟弟...”
　　骗子！骗子！玛格丽特在心底歇斯底里的咆哮，她的手背在身后用力的扣着草地，企图把自己的割裂感宣泄出去。
　　她本以为自己会停下，却没想到在手抠破以后，在她感到疼痛以后，她对于谎言的编造却更加轻车熟路。
　　她面带笑意的看着卡洛斯，雀跃的编造一个故事，就像她真的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一样。
　　“我妈妈最拿手的是烤苹果派，每次她烤的派还没好，爸爸就会去厨房先等着，妈妈常笑着说爸爸是狗鼻子，爸爸听见了以后就会去挠她痒痒...”
　　随着她越说越入迷，她心里的声音也随着情绪的平静而逐渐变小，最后只留下丝丝缕缕的呜咽，不断的徘徊在她耳边。
　　“说呀，玛格丽特。告诉他真相，你在怕什么？你在怕什么？”
　　玛格丽特强压下对自己的质问，她看着卡洛斯认真的表情逐渐坚定起来。
　　她不断的在内心反驳着那个声音，直到她自己对自己编造的故事深信不疑。
　　玛格丽特·唐斯，她在今天有了新的身份，她有对她如宝如珠的爸妈，有和蔼可亲的祖父母，乡下的家里，在窗前有一颗苹果树，春天开白花，而在秋天来了他们则会用梯子爬上树摘苹果，那时候的路德会在树下打转。
　　她的父母的感情很棒，因为顾虑到她的感受也没有想着再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家里条件不是非常好，但是对于这么有爱的一家来说也无伤大雅。
　　她说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是巫师的时候非常惊讶，不过还是对自己表示了支持，她说父母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却愿意为她遮掩作为女巫的身份，她说祖父母非常想她，但是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所以每次都选择留校，她还说自己有一个远房姑妈，最喜欢吃的是姑妈烤好的肉桂饼干。
　　她说了很多很多，说到自己也深信不疑，她把自己缺失的，渴望的，从未得到过的东西一一诉说，假装自己在爱里浸泡着成长，她抹去了所有的过往，玛姬、垃圾场、吃不饱饭的过去，渴望出人头地的野心，这些似乎都没有在她的生命中存在过，只有一个全新的她，一个幸福且被爱包裹着的自己。
　　但是玛格丽特，她说的越多越能让旁人感受到她的幸福，说的越多越让自己的内心感到空洞。到最后她甚至感到一丝茫然，她心里的黑洞越扩越大，以至于她有想流泪的冲动。
　　她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眼中却积累着泪水，她看着卡洛斯连眼也不敢眨，生怕眼泪在动作间流下。
　　“玛格丽特，你还好吗？”卡洛斯发现了她的不对。
　　“卡洛斯...”玛格丽特还是笑着。她的蓝眼睛在泪水后面变得像两颗剔透的玻璃珠子。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轻轻的说。“我没事，我只是有些想他们了。”
　　说着她故作伤感的摇摇头，把那些不该出现的情绪抹去。
　　卡洛斯为她递上了一方手帕，洁白的帕子，在一个帕角上绣着一束薰衣草。
　　他见玛格丽特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刺绣上，于是开口：“这是我妈妈绣的，虽然圣芒戈的工作很忙，但是她还是会抽空绣点东西。爸爸的手帕上是四叶草，她相信这个能带来好运。我的手帕上是薰衣草，你知道的，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睡不着，妈妈就给我绣了这个，希望我能睡个好觉。这上面有个小魔法，你看。”
　　卡洛斯挠了挠那一束薰衣草，眨眼间薰衣草就全部盛开了。甚至真的传来了属于它的特别香气。
　　玛格丽特看着这束花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卡洛斯见她笑了似乎松了口气。
　　他带着歉意开口：“对不起，玛格丽特。我没想到你听到这个话题会这么难过。我也很想我的父母，不过他们也很忙，小的时候我在假期回去，往往面对的是一室漆黑。他们都在医院里。所以我干脆留校，至少在学校里不会饿着肚子。”
　　他小小的开了一个玩笑。
　　玛格丽特也捧场的笑了起来，她歪歪头：“没想到你在家还会饿肚子。”这让她难得的对卡洛斯产生一丝亲切感，似乎他们之间有了什么联系。
　　卡洛斯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是的，饿肚子。饿肚子会让我觉得很难受。你妈妈手艺那么好，应该没有让你体会过这种感觉。饿久了你的肠胃会感到麻木，这种时候我就会去喝点父母留下熬好的魔药，这样能好受些。不过这种魔药不能多喝，因为它是为病人准备的，有些病人没办法进食，只能靠这样的魔药补充营养。我的父母不让我喝，喝多了会被他们发现的同时你的肚子也会涨的难受。”
　　玛格丽特好奇的听着他的话，当她听见卡洛斯说自己应该不了解饿肚子的感觉时，她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好在她及时调整了过来没有让他发现。
　　“是啊，”她笑眯眯的。“我的妈妈从来没让我饿过肚子。”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清晰的感觉自己拿着一把尖刀对准了自己的心脏，而她的心脏像被吊起来的肉。
　　一刀一刀，她亲手把那块肉变成碎片，腥气的血淌成了一条流入地下的河。
　　他们又聊了一会，但没过多久赫奇帕奇就来人要把卡洛斯叫走。
　　卡洛斯抱歉的看了一眼玛格丽特，跟着来人离开了。
　　“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我们明天再见，好不好？”临走前他起身询问着玛格丽特。
　　“没事的，你先去忙你的，我们明天见。”玛格丽特笑着目送卡洛斯离开，她一个人在草坪上坐了很久。
　　当一个谎言出现的时候你就需要更多的谎言进行弥补，每当你开始一个全新的谎话，那么你的灵魂就会出现一个芽点。而谎言就像是寄生在上面，会嘭嘭直跳的瘤子，你需要不断更新你的谎话，用更多的故事喂养它，让它不断长大，直到瘤子迸裂，从里面钻出来一个怪物，把你整个人囫囵吞下。
　　初秋的风带着萧瑟的气息卷走地上的枯叶，玛格丽特很久都回不过神。
　　她知道从今往后她不能再和任何一个人吐露自己的过去，不能再脆弱，不能再为过往伤神。她必须套上一个崭新的壳子出现在别人的视线里，直到她再也无法脱离这样的伪装，直到那层虚伪的壳子在敲击时发出塑料板的邦邦声。
　　然而彻底抹去自己曾经存在的日子并没有让她如释重负，反而让她更加迷茫。那种激动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她仿佛才突然发现自己浑身湿透，赤裸的站在孤立无援的礁石上。
　　她感到自己在其他人面前隔了一层膜，这层膜只会越来越厚，直到她困在里面呼吸困难，连求救也发不出声音，直到她彻底把自己闷死在里面。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生，这一切到底要怎么往下发展。
　　玛格丽特迷茫极了。
　　但是片刻后她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好像无事发生一样，笑着跑开了。
　　她边跑边笑，朝着休息室狂奔而去，她想见到莉莉，想向莉莉确认，确认自己的生活没有失控，确认这一切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她进到休息室四处寻找却没看见莉莉的身影，只在一旁看见了丽娜。
　　“嘿丽娜，莉莉去哪了？”
　　丽娜看着玛格丽特，她的脸因为奔跑而显得潮红，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呃，她应该在图书馆？下午我没看见她。”丽娜有些不确定的看着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嘻嘻笑着点点头，掉头跑了出去。
　　“嘿！发生什么了？”丽娜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她身后大喊。
　　她没有回头，只是大喊着回应：“没什么！”
　　当她跑到图书馆的时候，她远远的看见了伏案写作的莉莉，她停了下来，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从背后捂住了莉莉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玛格丽特的声音有些发抖。
　　莉莉笑着拿下了她的手，转过头看着玛格丽特：“哦，当然是我们的玛格丽特。除了你还有谁会这样和我亲昵的开玩笑？”
　　玛格丽特颤抖着嘴唇，她努力勾起一抹笑。
　　在那一瞬间，她想要不管不顾的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她想全部告诉莉莉。
　　告诉莉莉她的痛苦，她的迷茫还有无助。
　　告诉莉莉她好像做错了事情，但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告诉莉莉关于玛姬的事情，告诉她玛姬是为自己而死，告诉她，告诉她自己从没见过苹果树，也从来没有人会因为她不回家而感到思念。
　　玛格丽特想说的东西太多太多，全部都堵在了喉咙里，挤压着让她说不出一个字。
　　莉莉观察着玛格丽特的神情，有些困惑。“怎么了玛格丽特？”
　　她严肃了起来。
　　“卡洛斯欺负你了吗？”
　　想到这一点的莉莉伸手拉着玛格丽特。“我就说有些男孩是混蛋！我带你去找他算账！”
　　玛格丽特赶紧拦住了她。
　　“我没事莉莉，我只是有点想你。”说着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一个声音凉凉的在她背后响起。
　　“唐斯这段时间忙着和男孩子约会，连训练都心不在焉，稀奇的是她还有时间能想起你。”
　　玛格丽特转过头，看见斯内普扭曲着嘴唇冷笑着说。
　　哦，斯内普。
　　他也在。认识到这一点的玛格丽特迅速清醒过来，她的倾诉欲像被大风席卷而去，只留下了空荡荡的地皮。
　　“总好过有些人无处可去，只能来格兰芬多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
　　玛格丽特觉得自己的回复礼貌极了。
　　斯内普重重的把手上的本子摔在桌上，发出很大的声响，以至于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莉莉无奈的看了一眼斯内普没说什么，只是安慰着玛格丽特。
　　“我从没离开不是吗？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情让你难过吗？”她探着头细细询问。
　　“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玛格丽特笑着点头，让自己看上去透着些甜蜜。
　　“没什么莉莉，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卡洛斯没有欺负我，他人很绅士，我们聊到一半的时候赫奇帕奇来人把他叫走了，还好我们明天还能见到。”
　　她细声细气的说着今天的经历，巧妙的隐藏了自己的那部分。
　　莉莉看上去松了口气。
　　“如果你被欺负了一定要告诉我，就算他是赫奇帕奇的级长也没什么，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莉莉的绿眼睛像一片透明的湖，荡漾着玛格丽特飘忽不定的心。
　　玛格丽特已经无法再承受这样的温情，这会让她控制不住的恐惧谎言被戳穿的那一天。
　　好在斯内普的冷笑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从未如此感激过斯内普。
　　她饱含感动的看了一眼斯内普，期待他接下来的发言。
　　斯内普对上玛格丽特的双眼只觉得一阵不适，他觉得玛格丽特今天像摔坏了脑子，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不正常。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他总感觉自己不论说什么玛格丽特都会冲上来拉住自己的手的，这样的想象叫他恶心的偏过了头。
　　玛格丽特从感激转变成疑惑，她没想到斯内普居然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轻拿轻放的闭上了嘴。
　　太不可思议了，她想。
　　不过她也不想过多的搭理斯内普，于是在莉莉的另一边坐了下来，和莉莉商量起了今天的作业。
　　斯内普望着窗外，他想起了塞维尔·切斯特顿前两天晚上对他说的话。
　　“西弗勒斯。”塞维尔叫着他的名字，就像他们是相识多年的老友，琼斯站在他的背后，而他坐在沙发上抚摸着一本书。
　　斯内普坐在他的对面，昏暗的光线下他看不清塞维尔的脸。
　　直到塞维尔抬起头冲他轻轻笑了笑。
　　“别紧张。今天叫你来是因为这本书。”他边说边把手上的书递给斯内普。
　　斯内普接过来翻开，这是一本手记，里面是一些他闻所未闻的咒语，同时还记载了许多魔药配方。从主人癫狂的字迹来看，这应该是一位对黑魔法很有研究的黑巫师。
　　斯内普挑了挑眉看向塞维尔。
　　塞维尔鼓励的看着他。“这本书是我家里珍藏，许多年前家父从一位落魄巫师手上得到的，这本书记载了他家祖先一生中所有的智慧，是难得的藏品。”
　　他叹了口气，似乎很不舍一样。
　　“可惜了，我们家的人并没有那么高的天赋，这样的书在我们手里也算委屈了它。但是你不一样，西弗勒斯。”他的语调一变，带上了诚恳。
　　“你是你们这一届当中最有天赋的，我实在不忍心见你被埋没。拿去吧，好好研究它，我相信以你的智慧不会被这本小东西难住。”
　　他将身子微微前倾，伸手搭在了斯内普膝盖上的书，灰蓝色的瞳孔在光的反射下微微发亮。
　　“西弗勒斯，你过于清高，你当然有清高的本钱，但你和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大部分时间你都独来独往，这是勇士的作风，却也会让你缺少很多乐趣。倘若你打算一辈子默默无闻大可继续这样，但是又有哪个斯莱特林能忍受这样的日子呢？如果你一生都籍籍无名，那么又有多少人能够像我一样看见你的闪光之处，又能认可你的才华呢？”
　　他看着斯内普的眼睛，直到看见斯内普微微动摇的内心。
　　“我的朋友西弗勒斯，你需要更多的帮助，比如和你一起为伍的朋友。这样无论你要做什么都能有一些帮手。一个人走来很辛苦吧，西弗。我能对你感同身受。切斯特顿也不是生来就拥有一切的。去找一两个朋友吧西弗勒斯。只有当你拥有了朋友你才能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比如现在存在于霍格沃兹以外的危险，还有机遇。”
　　斯内普抿着嘴没有表态，然而塞维尔早已捕捉到斯内普内心深处的裂缝，因此他并不着急。
　　他只是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用低沉的嗓音淡淡的说：“斯莱特林的处境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宽松，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去争取才能得到。以后你就知道了，总有人在为我们的荣光奔走。倘若你还需要什么别的东西，那么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会一直为你提供帮助。当然，作为斯莱特林的一份子，我想你也渴望做出一点什么改变，对吗西弗勒斯。”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也站直了身子，冲斯内普点了点头后带着琼斯消失在了休息室。
　　莉莉推了推斯内普，这叫他猛地回神，还没能从回忆里抽身而出的后果是他看着莉莉下意识的露出一个显得有些奇怪的笑。
　　“怎么了，莉莉？”他温柔的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