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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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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扶着楼梯栏一路下来,陈陆年帮她们把行李箱放上去,老人问他什么时候接到的?辛苦了,饭吃了没,来她家吃。
从窄小的楼道到窄小的三个人门口侧身一站就站不下的空间里,少年说不吃,你们叙叙旧,他回去了。
看着和温知一样的年纪,不知道具体多大年纪,待人有种混了二十年的未来了不起的处事。
少年走了后老人用苍老的皮包骨头的手拉着温知问她中午吃饭了吗,她不会烧,烧了一些红烧肉和鱼,电饭锅里煲着汤。房子给温知一眼就看到头了,十平方米大小的屋子里装着一张老式富贵花盖的床,两边都是杂物,一个靠墙小衣橱一个桌子,椅子几把。拉她到椅子或床上坐下,给她拿来筷子和碗。
温知马上起身一起跟她到旁边的厨房里帮忙。比她小一个头肩,骨瘦如柴,不让她来。
这是温知长这么大,十五年,记事后第一次见奶奶。一个这样的爸爸的老家。
没有爷爷。
爷爷得癌去世了。
她想自己以后想也想不出自己这一时几分钟的这么多感想。
五味杂陈的不知道为自己以后就住这么可怜的房子了难受,还是她爸她奶这么穷,她以前偷偷给她爸塞钱塞对了。
温知不喜欢想要拯救苦难,苦难现在成了她人生。
眼眶热度没停止过。
温知想起来说给她爸打个视频电话。
打电话时她其实想说自己会不会走错了。
视频好一会通了。
对上她爸和她奶还有旁边她的脸,她差点忍不住噗的一声真的哭。
苦难具象化太严重了。
她爸一张苦工脸,她奶脸上黑黝,沟壑密布。
老太太好像很少跟她儿打电话,笑出牙齿了。
温知跑到旁边狠狠抹了几把眼泪。
他俩通话结束后温知捧着碗吃饭,红烧肉红烧鱼,红烧鸡很好吃,还很热。奶奶热了很多遍,把菜从取暖器前拿来的。
老人憋不住体面和话,给她起身拿她没吃的筷子夹完菜,在灯光下发现她哭了,手足无措问孩子你怎么哭了。像孩子一样不会哄人。
温知也不会哄人。抓着她奶奶手说自己好久没看到奶奶了,所以想了,看到了就有点忍不住想哭了。
她生涩地抱抱她,老人温馨的气味,温知红着鼻子和眼,不停拿卫生纸擤鼻涕又努力吃饭地告诉自己和她没事,不哭。
于是竭力否认。
她之后问她爸回来睡哪。
奶奶给她指,原来厨房旁边还有一个门,里面一间小小的房间,一张粉色的床,一个干净的小桌椅子,一个干净衣橱,她奶说给她睡的,还要添什么东西她说。她愿意睡外面这大床也行,就是她老了起夜麻烦,走动会把她吵醒。她跟她爸说了,其实这张床还没里面这个新的好。
为什么。
奶奶想了想给她看了看破床板。
她说等她爸回来了让他睡外面去。
她说你妈妈那里幸福啊。
温知晚上辗转反侧睡觉,想她有种不该回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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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明昨晚好像挨了一顿人尽皆知的打,到第二天给陈陆年吊儿郎当打视频电话,躺在家一张脸瘦长,好端端没事干似的。
陈陆年正忙修一个车壁被撞凹陷到里面的三轮车,不知道怎么把车壁怼出来。蒋明给他打电话,他开始以为是语音,卸了手套接通发现是视频,视频怼着他角度不正当的脸。陈陆年一阵无语邪火地把手机丢旁边桌上。
蒋明傻不愣登一下笑了。说:“陆子你不要形象呢,这么丑的脸。”
好像很少见过陈陆年这么丑,好好坐起来,手机里小框里他的帅脸,陈陆年那简陋脏差的白色天花板。
陈陆年找来圆锤试图从里面怼回去。
一边怼一边望车外。
蒋明也不说话。
陈陆年过会儿问:“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蒋明:“我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沉默。
“你现在在哪?”
陈陆年依旧没说话。
过了会儿,蒋明试探:“陆子你在哪?我来找你?”
蒋明来没什么用,但陈陆年十一点吃完饭就在这,要忙到下午五六点回家,老板不在。
报了地方,蒋明惊讶你快过年了也要干?
像他以前快要过年时没做过事一样,陈陆年又不耐烦了说你爱来不来,快要过年了你没事干?
蒋明说他真没事,过年什么事都是他们大人操心。
问完,蒋明收拾手机揣兜里,穿着他自己买的喜欢的大皮夹袄,双开门,就找过去了。
陈陆年在镇上一家穷修车铺里,离街上热闹的地方很远,跟村里搭边,走一截夏天走风尘仆仆的黄色土路,店里生意却意外好,镇里的村里的车都找这店修。老板看似可怜穷,是个好说话收费也不贵的人,其实事儿特多,对陈陆年没什么好脸色,给的钱也特抠。
简直把陈陆年当偷学他手艺,未来和他对门开这穷修车铺的。
进了店。
蒋明咋呼问:“哎,你老板怎么不在呢?”
店里一览无遗,十平方米没有的地方,墙上到处挂着破铜烂铁又有用的工具,老旧的像放在外面风干十年拿回来似的。
他伫在门口,插着兜顶天立地遮天蔽日的架势。
陈陆年穿着黑色打工穿的外套,一二度里撸出袖子下劲瘦的手臂,正蹲着专心在给自行车补胎。
手上身上没几处干净的。
一张脸苍白没什么血色,瞟他一眼说:“老板在这我还能让你过来吗?”
“你还要修什么?”
陈陆年给他指旁边好几个轮胎。
“他妈就是这些东西啊?”蒋明说。
陈陆年:“不然你指望他指望我修什么东西?”
蒋明嘴巴里嗫嚅,一时没说出来。
陈陆年:“把他手艺教会给我吗?”
蒋明操的一声笑出来!
蹲下有的没的跟他唠嗑。
陈陆年想到昨天:“你怎么又惹你妈生气了?”
“她打牌。”
陈陆年沉默一会,“你妈挺辛苦的,偶尔打个牌不是什么事。”
他妈初期给他挣学费时没日没夜弄那个渔网,眼睛瞎了好几百,大病在这一两年忽然来了。
尽管以前也打牌打的凶什么的……
陈陆年措措辞,蒋明伸着脖子说:“我知道,所以我也没跟我爸我奶说啊。”
陈陆年眼皮跳跳。
“我就是想趁机朝她要零花钱。”蒋明破罐破摔又没底气:“你知道我就这样。”
陈陆年:“……”
“那个温知怎么样?”
陈陆年平平淡淡:“昨天接到她她背影像老奶奶,一回头看我跟委屈小孩马上要哭似的。”
蒋明想起哄,思考了一秒,语气软下来,“那谁不哭,听说她原本还在京市的,一下跑到这旮旯来给谁不哭?妈的给我哭更狠。”
陈陆年啧一声,开始不想听,修着手里的车轮,对蠢人没话说。“她自己选这的,谁让她选的?”
说着说着从骨子里漫出来的恨意要跟蒋明吵。
蒋明插着兜,往后仰靠在他老板的破沙发椅子上发呆一会儿。
过了会儿,立起来腰问:“那个温知长得好看吗?”
他自己否定:“卧槽你都说她背影像老奶奶肯定不好看,我还指望大城市来个漂亮女的打压打压付金玲那大傻逼呢,从没见过哪个女的像她这样的,最近还找了一个男朋友……”
陈陆年纳闷抬头问他:“你怎么总跟一个女的过不去?”
蒋明瞪大眼,在陈陆年眼皮上方脸也冻的有点苍白,表情生龙活虎,哈点白茫茫的气在空中:“卧槽你怎么不问她就喜欢跟我们男的对着干呢。”
陈陆年忙完了,蒋明跟他一起下班回去,蒋明他妈莫名其妙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问蒋明在哪,什么时候回去。
蒋明还以为他妈对他有什么事呢,一问没事。他妈还在赌气,语气生冷的,把电话挂了。
六点多,叶村天黑成夜景画,陈陆年和蒋明边说话边走着。
在村口突然看到小卖部旁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身高差距很明显,于是突然像鬼。
两双眼睛明显朝向他们这边,后面不知道什么东西有棱有角的突出。大半夜怎么望着都不像好兆头。
走近一看,一张清冷又无害的脸冒出,身上穿着有色彩区别的黑衣服的女生,旁边温家奶奶,瘦小又殷勤地在她旁边。
走近了,女生立马有点无措起来,戳戳温奶奶。
奶奶谨慎地确定人了,慢吞吞笑起来,上前小心地试试抓他们手,说:“怎么现在才回来?冷不?”
她拍拍模样很会来事,不嫌弃她的蒋明的手:“我今天包了好多饺子,谢谢你、昨天把温知送回来的陈陆年,今天晚上到奶奶家吃饭。”
蒋明震惊没想到起来,受宠若惊,一时没搞清楚情况的说奶奶昨天我又没接温知回来。
“我吃饭好意思吗我?”
蒋明叽叽喳喳,到温知逐渐不上心听不见里。
温知微张着嘴和陈陆年对视,陈陆年平平静静的回瞅她,脸上表情比她想象的自己的表情还淡。
见什么场面都坦然得住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