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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恶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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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掌柜,我定会竭尽全力完成”,陈楹月感觉浑身都是劲儿,就差举起手来发誓了。
“不碍事不碍事,姑娘真要谢,就谢我们东家,我们东家不仅是个举人老爷,还乐施好善,整个青县提起他,无人不夸赞”。
陈楹月抿唇斟酌片刻道:“那……掌柜可否引荐一二?我也好当面道谢”。
胡掌柜搓搓手,笑呵呵的:“东家并没有吩咐,想必将来有缘你们总会见面的”。
……
“阿月,你终于出来了!”李桂花坐到屁股疼,百无聊赖的在数旁边苏绣屏风上的牡丹花瓣。
看到人出来,差点蹦得二尺高,“嗳,这个是什么?”
掌柜帮她将古籍孤本及笔墨俱装在包袱里了,看着鼓囊囊的。
陈楹月搂着她隔胳膊亲昵道:“我借的话本子,打发时间用的”。
她不欲告诉李桂花真相,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怕闹出麻烦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回去的路上,天色开始阴沉下来,远方乌压压一片,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意。
待牛车驶到村子东头时,瓢盆大雨倾泻而下,水洼上是密密麻麻飞溅的水珠,好似在打架。
实在没法前行,三人只能下来寻一户人家避雨。陈楹月整个身子都护住包袱,唯恐雨水打湿了书籍。
路旁就是沈海家院子,看着极脏乱。
院子里是各色鸡鸭鹅的啼叫声,乌泱泱一片,泥水里还混着各种动物家禽的粪便,散发着臭味,让陈楹月看着有些头脑发晕想吐。
沈大牛打开栅栏跑过去敲门,大雨噼里啪啦的砸下来,里头的人听不见。
沈大牛扯着嗓子喊:“大海哥,能开开门让我们进去避雨吗?这雨太大,恐怕回不去了!”
更重要的是牛淋太多的雨恐怕会生病。
对农户来说,牛是一个极重要的生产力。
沈海正翘着二郎腿在里面坐着,听到声音头也不抬,自顾自在那里喝酒。沈三婆在旁边编着鸡笼,闻言叫大妞出去开门。
不久三人浑身狼狈的进来了。沈大牛嘴里不住谢道:“多谢三婆,我家牛车可以拉到旁边避避雨吗?”
说完,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挠挠头。沈三婆一家子不好相与他是知道的,要不是突然下雨,这一大片只有她们一户人家,也不至于求到这里来。
沈三婆让人进来已经是开恩,没想到这小兔崽子还想牵牛来,那牛臭烘烘的,还当什么金贵玩意儿。
刚想拒绝,一旁的沈海眼神落到三人身上,忽然吃了一惊,就要跳起来。
嘴里结结巴巴指着陈楹月道:“你……你不是……潮生媳妇儿吗?”
陈楹月笑着点头示意,并没有开口。眼神落在远处局促站着的大妞二妞身上。两个小姑娘怯生生的,对自己好奇又不敢直接打量她,只手捂住眼睛偷偷开一条小缝出来看来人。
二人身上都是不合身的粗布衣裳,看着脏兮兮的,大妞左脸还高高肿起一块,估计在家没少被打。
陈楹月叹息一声,觉得心下有些难受,又觉自己矫情,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她尚且举步维艰,倒在这里伤感起旁人的遭遇了。
沈三婆听完儿子的话,脸色就有些微妙了。那天沈老太家对峙她没在场,不过这个婆娘的刁钻她可是早有耳闻。
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陈楹月面前细细端详:“哟,俺当以为是谁?原来是潮生媳妇儿,听说沈老太这样强势的一个人,都被你镇得服服帖帖”。
又指着她道:“要俺说,婆娘娶回家不就是孝敬公婆的么?潮生没有爹妈,你更应该孝敬他祖父母,没得整天跟个泼妇一样,让俺们庄稼人看笑话是不是”。
沈海回过神来就张罗着招待客人,又是斟茶又是倒水,嘴里还对他娘道:
“娘,你不是还有事要干吗?鸡窝关好门没有?这个时候要是跑了出去可就找不到了”。
被这样一打岔,沈三婆一拍脑门:“坏了,那门不结实,要是鸡跑了出去可怎能好?俺再去瞧瞧”。
说完行色匆匆跑出去了。
“潮生媳妇儿,口渴了罢?”沈海脸上堆满笑,笑得极谄媚,一双粗黑的手端着茶碗递过来。
陈楹月僵笑着:“不了,我不渴。还是给大牛哥他们喝吧”,沈大牛赶了一天的路,估计这个时候正口渴。
沈大牛听完憨憨一笑道:“还是潮生媳妇儿细心,那俺就不客气了”,说罢一手夺过那茶碗“咕咚咕咚”喝起来。
沈海心中气得吐血,又无可奈何,在旁边继续搭讪,手还准备搭上来:“你今年几岁了?”
陈楹月心中厌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三十了,过了年就三十一”。
沈海笑眯眯的,知道她在胡说八道,只觉得稀罕,又接着问更露骨的:
“你来沈家这么久,跟潮生行事儿了没有?怎的到现在都没传出好消息?”
话音刚落,众人大惊,李桂花过来大刀一样劈开他搭过来的手,嘴里骂道:
“嘴巴放干净点!我们阿月可是潮生哥的媳妇儿,这种事情你也问得出口!还不快滚一边去!”
陈楹月面色阴冷,就这样定定看着他,一言不发。
沈海看到佳人如此,暗道不好,可能是自己举止鲁莽唐突了她,挠头讪笑道:“我喝多了酒,嘴巴没个门把风,潮生媳妇儿不要见怪”。
又看到这一个两个跟门神一样守在陈楹月身旁,他只得歇下心思。心里暗道可惜,如果是个雏儿就好了,沈潮生那个憨憨也配得这么好的婆娘。
转念一想,雏儿大多不谙世事,在那事上死板的很,反倒是妇人,举手投足间都有那一股媚态。
一想到面前这个女子在自己身下承欢的样子,他小腹就有些冒火。
沈大牛有些后悔带人进来避雨,这个沈海在村里名声就不好,整日去窑子里玩女人,回家不是打老婆就是让人伺候。
可没想到他竟敢把主意打到了嫂子头上。
眼见着雨有些小了,沈大牛连忙道:“天晴了,我们快走吧,俺老娘还在家等着呢”。
陈楹月也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抱着包袱就匆匆跟着出去。
只临走前看了一眼门边上的孩子,大妞二妞还在看自己,只不过现在是大大方方看,眼里有些留恋。
牛车上,李桂花还在对着老天骂:“这个脏心烂肺的,整天被窑子里的粉头缠软了腿,以为人人都跟那妓子一样,给几文钱就上赶着伺候他!我呸!”
对着外面啐了一口。
又小心翼翼看着陈楹月的脸色,发现她只坐在旁边默不作声,但面色也没有生气的痕迹。不由小心问:
“阿月,其实俺也好奇,你跟潮生哥……”内心里,李桂花还是有几分羡慕陈楹月的。
虽沈潮生有克亲的名头在,可人长得高大,在整个沈家庄,她还没见过哪个男人比潮生哥还要俊哩。
人也老实本分,又顾家又会挣钱。
实在想象不出,他晚上在床上对着女子行事的样子。
如果不是沈老头突然带了个女人回来,到了年纪,是她与潮生哥相看都说不准。
陈楹月看着她一脸八卦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喜这种事被人搬到台面上来说,尤其二人还什么都没有。
转念一想,难道是庄稼人对这方面开放不拘束?自己斤斤计较又有些小家子气了。
复叹气道:“你也知,我跟他不甚熟悉,说不准以后还会分开,怎么可能……”
“啊?你以后还要走?你不打算跟潮生哥好好过日子?”李桂花大吃一惊。
“我并没有这样说,只是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万一他有了心仪的女子,要同人家结为连理枝,我也不好鸠占鹊巢不是?”
李桂花听完,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牛车很快在沈家院子外停下来,陈楹月搂住那摞书告辞:“我就先走了,来日有空再约”。
说完也不等人反应,就冲进细雨蒙蒙中了。
“嗳……”沈大牛的话都没来得及开口,他刚想叫她披上斗笠蓑衣再走,谁知一个不留神,人就已经没影儿了。
又笑着对李桂花道:“外面还下着雨,要不你把这件蓑衣拿去,省得淋着雨得风寒”。语气有些讨好。
李桂花知道沈大牛的心思,一边从牛车里跳下来一边拒绝:“不用了大牛哥,还是留给你自己吧,俺家近,就这样跑回去就好了”。
陈楹月抱着东西冲进屋子,里面静悄悄的,一看就是没人。
也是,沈潮生这段时间忙得很,已经好几天没回家吃午饭了,没人管自己,所以她的午饭都是随便对付几口,多半是前一晚的剩饭。
因外面天下雨,屋子里很黑,待她走到床旁边时,看到里面立着一个人影。
“啊……”陈楹月骇一大跳,丢下书就要冲出去拿菜刀来。
她以为是哪里的登徒子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别怕,是我”,男人转过身子来,醇厚的嗓音把陈楹月拉回现实。
看清楚那人的面容,她浑身没了力气,瘫软在地,有气无力道:“怎么是你?也不吱一声”。
沈潮生正在换衣服,只得背过身子快速换好,耳尖微红。幸好屋子黑没人看得出。
穿戴整齐,他转过身子:“今日下大雨,出海不安全。大家就商量着一起回来了”。
陈楹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是,这样的天气也没几条鱼出来。
只见男人径直走到那个包袱旁边,看了一下道:“这是什么?”刚刚陈楹月跑得太急,东西直接丢地上了。
她现在唯恐书籍受损,一个箭步过去翻开来看,幸好没有问题。
她松了一口气,轻松道:“我今日去书坊借的,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男人眉峰一挑,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你……会识字?”
他以为她父亲只是个小小木匠,穷困潦倒,不会有这个闲钱送孩子念书。
更何况是个女娃娃,放眼整个大盛,别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苦人了。那些个达官显贵家,也不见有几个会让女孩儿念书。
陈楹月一惊,暗道坏了。她不知道原身不识字,眼下恐怕是露馅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