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成荫遇见你》旷野羔羊

8、不速之客

　　午饭征求了赵斯言的意见，小朋友表示好久没吃到小舅做的可乐鸡翅了，一定要回家吃，庄喻便载着他们去镇上的超市采购了食材。

　　回到新雨山庄后，曾真和庄喻将几个塑料袋子拎到了厨房，赵斯言跑到客厅自己玩拼图，曾真靠在门框上看庄喻有条不紊地忙碌。

　　葱花蒜末洋葱丁等配料都是现成的，调味料也都在手边，曾身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想想自己少得可怜的做饭经验，他自觉地没上去跟着添乱。

　　庄喻一看就是在家干惯了活的，程序穿插有条理，动作相当熟练。先戴上手套腌制鸡翅，放入葱姜和料酒，然后开始准备做寿司的黄瓜蟹柳等食材，过了一会儿后，他起锅烧油，将一盘鸡翅倒入锅中小火慢煎，时不时用筷子翻面。

　　油星四溅，曾真习惯性地后退了一下，庄喻察觉到他的动作，侧头看着他问：“害怕？”

　　“仅有的一次炒菜经历，被热油烫伤过。”曾真自嘲地笑道：“可能有阴影了。”

　　噼里啪啦的响声和被油溅到的恐惧，大概是很多人对炒菜害怕的原因，庄喻露出了然的表情，将一瓶可乐尽数倒进了锅里，用锅铲翻炒均匀。

　　他切菜和煎炒的动作都带着一种从容利落的感觉，果然高冷的帅哥做什么动作都是勾人的，曾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直到庄喻关了油烟机偏头叫了他一声。

　　“帮我拿下番茄酱和沙拉酱，在冰箱里。”庄喻朝左侧抬了抬下巴。

　　曾真答应着，打开冰箱把两瓶酱料拿了出来，寿司的配料已经一一备好，曾真看庄喻将拌好的饭团铺在了紫菜上，觉得挺有意思，就说自己也想试试看。

　　庄喻看了看他没说话，从橱柜里又拿了个竹帘递给他。

　　上一次做寿司，应该还是大一时的社团搞团建，他看几个女生忙不过来去帮忙的，只记得好像没什么难度。他学着庄喻的样子，铺上米饭，将黄瓜丝鸡蛋丝蟹柳和肉松裹好，最后用竹帘卷好压实。

　　结果曾真还是想简单了，下刀后他不仅切不断，寿司卷还呲啦一下裂开了，海苔和米饭全散了架，食材掉的他满手都是。

　　庄喻那边已经切好装盘了，挤上番茄酱和沙拉酱，成品卖相极佳，他凑过来看了看曾真手上的爆炸现场，没忍住勾了勾嘴角，眉眼间是藏不住的笑意。

　　“哎，怎么失败得这么彻底。”曾真把散了架的寿司摆放进盘子里，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就我吃了吧。”

　　“卷得不够紧，而且下刀慢了。”庄喻站在一旁看他，“其他没问题，要不你再试试？”

　　跃跃欲试结果翻车，曾真也想挽回一下颜面，于是又重新卷了一个，食材整整齐齐地码好，这回卷起来的时候用了十足的力气。

　　重新拿起刀准备切时，庄喻突然开口喊停，他满脸疑惑地抬头，就看到庄喻走上前来，从身后环住了他，右手覆在他的手上。

　　“你用力不对，要用巧劲，不要来回切。”庄喻的嗓音响在耳畔，曾身垂下眼眸，感觉右手连同着身体整个在发麻，有点不听使唤。

　　庄喻是怎么把着他的手快准狠地一刀切断寿司的，曾真已经感受不到了，被触碰到的肌肤仿佛起了鸡皮疙瘩，胸腔里也传来咚咚的响声。

　　他闭了闭眼，心中叹了口气，庄喻可能只是想教会自己吧，直男还真是…撩人于无形啊。

　　橙花的香气浅浅地弥漫开来，待庄喻意识到淡淡的馨香是从曾真耳后发出时，他突然怔住了。

　　他们的距离极近，以至于他能清楚地看到曾真皮肤的纹理和微红的脸颊，他左手把着曾真的左手，右手握着曾真的右手，明明是想单纯地教人怎么用刀，现在居然把人整个圈进了怀里。

　　“小舅！”赵斯言忽然跑进了厨房，把手机递给庄喻说：“妈妈给你打电话了，快接一下。”

　　“知道了。”庄喻猛地松开了曾真的手，退开一步走出厨房接电话。

　　盛夏时节天气炎热，即使空调不断在工作，此刻的厨房也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曾真将做好的寿司端到餐厅，隔着几步的距离，他看着庄喻的背影，双手仿佛仍残留着一些温度。

　　庄喻接完电话后回到厨房又做了两个菜，曾真没再跟进去，只趴在餐桌上发呆。

　　因为有小孩子在，这顿午饭吃的比平时慢了一些，庄喻时不时要照顾一下小外甥，这是曾真第一次品尝庄喻的手艺，虽然达不到庄晓敏那种大厨级，但绝对称得上好吃。

　　他们已经一起吃过很多次饭，但这顿午餐让曾真吃得很煎熬，无论表面如何云淡风轻，他都无法再欺骗自己——在这二十多天的很多瞬间，或者是某一瞬间，庄喻悄无声息地住进了他心里。

　　饭后，庄喻把赵斯言带回房间午睡，曾真和他们一起走出餐厅，路过前台时，他看到那站满了人在办入住，大中小学陆续放了暑假，这几天新雨山庄的客人很多。

　　庄喻见前台的两个姑娘忙不过来了，便让小外甥自己回房，然后走过去帮忙录信息，曾真正想转身上楼，冷不防被一个行李箱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身材单薄，走得太急没控制好力度，连忙抬头道歉，曾真刚想安慰她没关系，耳边却响起了另一道清亮的男声：“曾真？”

　　这个声音仿佛是一句魔咒，毫无预兆令曾真浑身绷紧，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两个背着双肩包的男生。

　　一个是曾真同专业的学长，一个是学长的好朋友，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两个人。

　　严若明走上前来，冲曾真温和地笑了笑：“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

　　他这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令曾真心生厌烦，他后退一步转身想走，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陈帆开口了，语调不怎么客气：“阿明和你打招呼呢，耳朵聋了听不见？”

　　曾真的脚步顿住，淡淡地说：“我觉得，我们之间不是能这么打招呼的关系了，也没什么见面的必要。”

　　严若明沉默地望着他，慢慢地说：“你这么说，就是还在怪我了？”

　　“没有。”曾真摇了摇头，平静地看着他：“严若明，我现在已经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情绪了，太累。”

　　“我们是来毕业旅行的，真的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你。”严若明唇边浮起笑容，像是不在意他的态度：“你来几天了？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不需要。”曾真沉声道：“祝你们玩得愉快。”

　　陈帆的表情很难看，正想开口说话，这时前台的姑娘小雯突然走了过来，面带笑容问他们要不要现在办理入住，严若明还想说什么，被那位白裙子的姑娘轻轻拉走了。

　　曾真和小雯已经很熟悉，冲她友好地笑了笑，小雯也笑着摆了摆手。

　　严若明和陈帆，再加上白裙子和红裙子的两个姑娘，一行四人一共订了三间房，录入信息时，庄喻听到他们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说话。

　　“若明，刚才那人就是你那个学弟吗？看着挺正常的啊，真想不到会做出那种事…”

　　“长得人模狗样，谁想到能干那么恶心的事呢，我亲眼看见的，啧，也就是阿明脾气好。”

　　“你不是帮若明教训过他了吗，怎么他说话还那么狂。”

　　“在咱们面前硬装呗，考完试就溜了，我说呢，原来是躲这来了。”陈帆嗤笑一声，拿回身份证和房卡，一看房间号，三间都不挨着，还离得挺远，他不满地说：“房间能不能给我们安排近点？”

　　“抱歉。”庄喻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现在是旺季，大部分房间都住满了，没办法调换，不好意思。”

　　他的话内容很客气，但语气和表情没有温度，让人觉得不怎么友好，陈帆皱了皱眉，莫名地感受到一股敌意，这时他的表妹——那个白裙子姑娘走上前来，冲庄喻腼腆地笑了笑：“没关系，房间离得远点就远点吧。”

　　庄喻小幅度地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又继续忙了。

　　晚饭曾真没有下楼吃，闷在房间里简单泡了碗面，房间的温度和湿度都很适宜，但他越待越是心烦，早早地洗漱洗澡完上床，举着书看了快两个小时，还是精神得很，没有一点睡意。

　　不愉快的记忆又涌上了心头，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面对着网上铺天盖地的恶评和私信，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曾真下床走到房间的小阳台，将双手放在栏杆上，抬头望向夏夜的星空。

　　天空是静谧的深蓝，繁星点点映衬其中。

　　微信的提示音忽然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明显，曾真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是庄喻发来的两条消息。

　　——在干什么

　　——怎么不睡觉

　　曾真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看向庄喻的房间，在他所在的新雨山庄主楼的南侧，是庄家姐弟自己住的小院。

　　小院的二楼也亮着灯，庄喻正靠在窗前看着他，穿着宽松的背心短裤，脖子上挂着黑色的头戴式耳机。

　　曾真冲他笑了笑，又挥了挥手，微信回复了一句：睡不着，在看星星

　　庄喻在对面低头看着手机，很快回道：心情不好吗

　　曾真眨了眨眼，不打算藏着掖着：是

　　庄喻那边没有立刻回复，曾真看着庄喻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等了快一分钟，这次没有消息发来，庄喻直接拨了语音电话。

　　铃声响了三声，曾真深吸一口气，轻轻按下了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