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判官（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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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明几净，凉风习习，屋外柳树轻摇，青蛇在枕头上睡得正熟。
蓟舟翻开话本的下一页，笑出了声。
这篇话本讲的是一个凡人与恶鬼的故事。凡人少年善良澄澈，年少入仕一心为民，怎料被奸人陷害蒙冤入狱，于狱中遇见一女厉鬼。
女厉鬼本来性情霸道，冷漠暴戾，但在与少年的相处中逐渐被他打动，帮助他申冤，无数次救他于险境，看着他登阁拜相造福苍生。
两人早已暗生情愫，但都顾忌人鬼殊途并未戳破，就这样默默相伴相守。直到一修仙世家弟子以女厉鬼残杀仇人为由，直接将她诛灭，少年从此痛失所爱，孤苦一生。
故事凄美缱绻，读来回味无穷，异世界人民的创造力果然不容小觑。
只是……
蓟舟手指敲击着桌面，垂眸沉思。
恶鬼也明事理、懂善恶，会主动保护凡人吗？这与世俗印象中的恶鬼截然不同。
青蛇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游到蓟舟的手边，探头探脑地凑到话本前。
蓟舟蒙住他的眼睛，哄道：“乖，小蛇不能看着这个。”
青蛇气愤地反驳：“我不是小蛇。”
蓟舟手指微抬，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他的尾巴：“你不是刚满十六岁吗？”
小青身体突然一僵，一个激灵，反应极大地弹开，躲到花瓶后面怒视着他：“不要碰我这里！”
蓟舟不知道他怎么了，似笑非笑地揶揄道：“你之前总是用尾巴缠我的手，我哪次嫌过你，现在让我弄弄你尾巴怎么就不行了？”
青蛇说不出个所以然，支支吾吾道：“反正不行，你弄着很奇怪……”
没等青蛇说完，一道天青色人影夺窗而入，少年俊秀稚嫩的脸上满是慌乱。
蓟舟和青蛇一齐抬头看向窗户。
梅有容急切道：“鬼婴不知为何突然发狂，我用了各种办法都无法阻止他自残，蓟公子可否帮忙安抚一下？”
“发狂？”蓟舟疑惑皱眉，没有多想，放下话本就准备起身。
青蛇倏地变大，不由分说地拦在他面前，红色竖瞳冰冷地俯视他：“不行，你上次受伤还没长教训？”
蓟舟仰头，笑着和他商量：“那次只是看着吓人，其实没有多大事。你看，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
“才怪，你那天晚上明明痛得睡不着觉。”青蛇说什么都不让步，垂头思索片刻后道，“他怕我，让我来试试。”
……
两人一蛇飞速来到关鬼婴的醉仙楼，却见二楼客房窗户大敞开，椅子翻倒，缚鬼锁链落了一地，哪里还有鬼婴的身影。
梅有容脸色煞白，难得有点少年人的无措，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又搞砸了，这下师父一定不会放过我……”
“别慌。”蓟舟从袖子里掏出青蛇，轻轻放到桌子上，“小青，你能闻到鬼婴的味道吗？”
“我又不是狗。”青蛇语气不爽，身体却十分诚实，闭眼感受片刻，尾巴指向一个方向，“那边有鬼气。”
两人在青蛇的指引下一路追去，来到郊外一处荒废的小木屋。木屋旁有一块不大的耕地，如今草木深深，蛇鼠虫蚁遍布。
他们用法术隐藏身形，悄悄进入屋内。
鬼婴正坐在一张高凳子上，小短腿碰不着地，他面前摆着三个碗，每个碗边有一双由树枝折成的粗细不一的筷子。
走进一看，碗里并没有食物，只是些泥巴蚯蚓之类的污物，细看之下令人作呕。
鬼婴枯坐良久，声音沙哑地开口：“娘子你放心，吃完这一顿饭，我马上就来找你。”
梅有容皱眉道：“他娘子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吗？他去哪里找？”
蓟舟道：“很简单，再让自己‘疯’一次。”
“他想再度染上怨气麻痹自己吗？”梅有容目光一凛，手中剑刃就要出鞘，“不对，他想杀人加重自身怨气！”
蓟舟按住他，劝道：“先看看再说，他还算是个有底线的鬼，应该不会随意杀人。”
鬼婴从凳子跳下，走到门外的一处树荫下，恍若隔世道：“娘子，我记得你说过，想在这里做一个秋千呢，等孩子出来之后我们一起推着他玩。”
无言沉默了一会儿，鬼婴嘴唇翕动，念出一段复杂的咒语。他的面前白光一闪，现出一道灰色的光幕，里面鬼气翻涌搅动，不知通向何处。
鬼婴走上前，身影消失在光幕中。
看着光幕逐渐消散，蓟舟道：“跟上去，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将他们变成恶鬼的人。”
……
荒凉的山村。
这里没有太阳，天幕灰白昏暗。一座座破败的乡村小屋立于旷野，四周被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枯木林，形状好似扭曲的鬼爪。乌鸦时不时在空中盘旋，发出诡异难听的叫声。
灰色光幕凭空出现，一只小短腿从里面迈了出来。
鬼婴环视着熟悉的环境，从路上逮了一只鬼，焦躁地问：“试炼还有多久开始？”
被他拉住的鬼瘦瘦高高，舌头耷拉到胸前，声音聒噪刺耳：“哎哟，这不是鬼婴吗？这么久没见，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其他鬼吞了呢！”
鬼婴掐住他的脖子，威胁道：“少废话。”
瘦高鬼正打算开口，眼睛瞥见他身后，倏地睁大：“你你你你看你身后！有人人人！”
“忽悠谁呢！鬼界哪里来的人！”鬼婴扇他一巴掌，心中愈发不耐。
蓟舟一行人从光幕中走出，左看右看，缓步朝鬼婴走来。
瘦高鬼拼命暗示他转头：“蠢蛋，你信倒是回头看看啊！”
“哈哈哈，你骗不了我！想偷袭？没门！”鬼婴放声狂笑，一道锁链从他身后飞来，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紧紧缠住。
还没来得及回头的鬼婴：……好熟悉的拴狗方式。他猛地回头，果然看到三张可恨的面容。
蓟舟走上前：“鬼婴大人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地方，居然不叫我们。”
鬼婴心情复杂，五官扭曲成一团：“你们有病是吧？这么恨老子吗？居然敢跟到这里！”
梅有容没给他好脸色，厉声道：“鬼婴，你跑这里来作甚！不怕被人暗杀了吗？”
“我当然是来找我娘子的啊，她还在等我呢！”鬼婴像是忘了之前发生的一切，话语中满是期待。
梅有容皱眉：“你发什么疯？你的娘子不是早就已经……”
蓟舟按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转头看向鬼婴笑道：“鬼婴大人打算怎么找你的娘子呢？我们和你不打不相识，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你们？”鬼婴不敢置信地拔高声音，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你们有这精力关心老子，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小命！”
仿佛是应了他的话，一个又一个面目狰狞恐怖的“人”从村庄游荡而出，他们有些缺鼻子少眼，有些没了半截身子，朝着蓟舟几人一点点围过来。
隔得近了，蓟舟才发现他们不是人，分明是一只只怨气冲天的恶鬼！
蓟舟和梅有容背对而立，青蛇也变成巨蛇形态严阵以待。
鬼婴回到了他的地盘，分外得瑟：“奉劝你们一句，趁着鬼界到人界的通道还没有关闭，赶紧滚回去。不然等会有进无出，有来无回，你们再想活着回去就难了！”
这里就是鬼界？
蓟舟暗暗打量破败的荒村和昏黑的天穹。
传说自冥主死后，冥府的通道封闭，许多鬼无法往生，孤魂野鬼和恶鬼的数量激增，他们自发聚集起来形成鬼界，隔绝于五界之外，外界对其知之甚少。
恶鬼们慢慢靠近，突然，又一道灰色的光幕出现在他们中间，一个满身鲜血的黄衣剑修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跑出来。
鬼婴挑眉：“他爹的，今天来找死的人怎么多？”
剑修没理他们，他双膝跪地，激动地面目通红，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出腰间的剑——
然后抹了自己的脖子。
众鬼：“……”
蓟舟、青蛇、梅有容：“……”
这操作把人人鬼鬼们都看迷糊了。
下一秒，剑修的魂魄从身体里飘了出来，短短几息间就从良鬼变成了恶鬼。
已成恶鬼的剑修仰天长笑：“哈哈哈我成了！我要当判官！我要让灭我满门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道磅礴的钟声如潮水般从远处的地平线涌来，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动。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冰冷无情的声音：“离判官选拔试炼正式开始还有三个时辰，传送通道已关闭。”
梅有容：什么鬼动静！
蓟舟：哦豁，这是摊上事了啊。
青蛇：好想咬尾巴。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判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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