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语》晓幺九

45、第四十五章

　　约会的第一站，本该是看日出，可是文心毫无意外地睡过了头，既然睡过了，那也没有必要专门去海边骑单车，于是索性改成午饭后直接去爬山。

　　温语一身黑的运动装穿着，帽子、运动鞋也都是黑色的，在楼下等文心的时候，摘下了墨镜，眼睛被透过树叶缝隙射进来的几束阳光，照得半眯半睁。

　　这么毒辣的太阳，真的要去爬山吗？

　　二十分钟后，文心穿着浅绿和白色相间的运动服，白色运动鞋和一顶鸭舌帽下，蹦蹦跳跳地晃进了温语视线。

　　文心第一次看温语这种风格的打扮，又是别样的新奇。她觉得温语怎么穿都好看，一米七不到的身高却比例匀称，凹凸有致，腰身小巧得盈盈一握，明明自己身材跟她差不多，怎么就穿不出这种气质呢？

　　她一路小跑到温语面前，看着温语脖颈烁烁的汗珠，喃喃地说道：“叫你上去你怎么不上去啊？在这里等多热啊，也不知道在车里开着空调等。”

　　不知道你要这么久才下来。温语心里这么想着，但她没说，换了一句话表达：“在上面像是在监督你，怕你有压力。”

　　温语没有怪她，可是她却客套般地解释起来：“我刚刚忘了拿防晒，又跑回去拿，怕你出来太久，在家里涂的防晒失效了。”

　　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防晒，为她的解释提供佐证。她也被光线晃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让笑意更加明显。

　　温语不喜欢这种客气，情侣间怎么可以有客气？可是文心不是在跟她客气，只是心疼她在树下被晒了十几分钟，所以想要跟她报备一下。但她没再纠缠，绅士地给文心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文心俯身，灵活地溜上车。温语绕过车头，也跟着上了车。

　　从流金铄石的炼狱回到透心冰爽的天堂，这一刻，她俩觉得重获新生。

　　文心贪恋地享受着空调吹来的阵阵凉风，刚刚就站那么一会儿都热到快要自燃，还要去爬山！

　　谁想出来的！

　　哦！是她自己。

　　她突然不想去了，可又是自己提的，温语一身装备齐全，现在说不去，不好吧？早上的行程也全部爽约掉了，这样反复地出尔反尔，确实不好。

　　温语会觉得我像任性的小孩，会不会就讨厌我了？可是温语怎么也不反对我？突然好希望温语有点主见，可以在某些关键时候站出来反驳，就不会令自己这么难堪了。算了，硬着头皮去吧，温语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文心在心里默不作声地嘀咕着。

　　温语启动了车，拉下遮阳板，食指轻敲着方向盘，问她：“确定要去爬山？”

　　这么热，温语也希望她改变计划，不想两个人等会都被晒伤。可是如果文心还想去，她也不想扫兴，乐意奉陪。

　　文心声音细如蚊蝇地试探：“那，不去吗？”

　　她侧身，把脸转向温语，眼睛紧紧地盯着温语，期待从她口中说出一个否定句。

　　但是温语没有，她向来不会这么直接地拒绝文心，只有表示肯定的时候，才会斩钉截铁。她说：“我都行，听你。”

　　别听我呀！文心在心里喊救命。

　　“那，去吧。”最后她无奈地说。

　　温语撇一眼文心，看到她帽檐下刷过睫毛膏的睫毛微微地抖动，她细心观察过几次，每次文心口是心非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出现这个动作，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她不确定文心是不是觉得一再失约不太礼貌，所以不允许自己在爬山这个环节继续失约。

　　她介意文心在她们确认关系后，总有过几次对她客气，在买单时，在不好意思拒绝时。

　　最近的一次，是昨晚两人在文心家楼下散步，路过一个制作糖人的临时摊位，文心远远看到了一个像月牙造型的糖人，走近了一看，原来是艘小船，虽然是平面的，可是其中的龙骨、旁龙骨、龙筋和肋骨都清晰可见，骨架分明，十分可爱。文心赞叹道：“这手工技艺果真高超。”

　　温语看她满眼的星星，喜爱至极，自觉地付了款。文心听到扫码“滴”一声，还没来得及阻止，温语就完成了付款。

　　文心拿着温语给她买的糖人，却高兴不起来，其实也没那么想要，就是看看而已，没有喜欢到想买回家。但是人家买东西给自己，又不能去责怪她。

　　温语牵着她，买糖人之前还在念念叨叨的文心此刻却一言不发，她捕捉到气氛的异样，便开始回顾刚刚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她不高兴了。当她倒叙到自己付款的时候，发现那时候文心似乎要开口说什么，但她已经付完款了，难道是不想让我买单？

　　两人都闷闷地走了一段路，文心拿糖人的手累了，递给她说：“你拿，我手酸。”

　　她自然地接过，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开口问：“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就是想你以后付款不要那么快，怕我跟你抢似的。”

　　“哦。”温语以为自己猜对了，鼻子委屈地一紧。

　　文心也捕捉到温语语气里的委屈，她立刻就内疚了：“我不是怪你，就是这个我没那么想要的，我俩都不爱吃甜的，过几天它就融化了。”

　　温语又委屈了许多，她默默点头，不想让这份委屈再被听见。

　　可是文心看见了，哪怕你不说，在乎你的人总会敏锐地感知到你的变化，捕捞到你情绪微微细细的滑落。

　　她驻足，绕半圈到温语正面，目不转睛地直视她：“我知道你什么事都想满足我，可是不是我所有渴望都需要被满足，有一些只是一时兴起，再多看两眼就不想拥有了，如果下次，我喜欢什么，就直接告诉你，你再给我买，好不好？”

　　月光洒了一半在她侧脸，另一半落在她们的影子上，温语咬紧的牙逐渐松弛，心也舒展许多：“我以为你在介意是我买单。”

　　“才没有，这个又没多少钱。”文心没多想，随口一说。

　　这句话又让温语好不容易展开的情绪又皱回几道纹：是因为没多少钱才不计较的吗？

　　但她再问，或许会惹人生厌，很不体面。

　　爱情游戏的有趣在于点到为止，模糊不清，患得患失的在意。追问到底，就不那么高明了。有些答案不急于一时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是永久不变的。

　　两人的情绪没有被谁哄好，但也自然而然地好了。又是自然地见面、聊天，无事发生。

　　记忆被文心暖和的手抽回，掌心握在她的手背上，轻柔地摩擦：“不走吗？”

　　她沉下一口气，反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太热了不想去，但是又觉得早上没去，下午不能再不去？”

　　文心的内心挣扎被温语解读得明明白白，一字未差，仿佛是她肚里的蛔虫。她看着眼前的温语，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不止有美若天仙的容貌，还有冰雪聪明的脑袋。她何德何能拥有这样一位神仙。这令她更加羞愧，自己只是个爱睡懒觉的瞌睡虫，何其有幸被她看中了。

　　转而，她又觉得蛔虫和瞌睡虫都是虫，倒也是同个物种，挺配。

　　她暗自安慰了自己。

　　她用了半晌功夫，从崇拜温语，到质疑自己和温语配不配，到把自己哄好，才想起来回答温语。她感恩又抱歉，“我怕你会不高兴，以为我不想跟你去约会，其实不是的，我想和你约会，其实不约会也行，只要见着你，跟你这样什么也不做，就挺满足的，但是答应了你，我就想做到。”

　　文心以为她每一次都能把自己读透，可是不知道她也经常在心里模棱两可地猜着。比如刚刚，温语就以为文心是因为客气才不好意思拒绝。

　　而现在，温语侧过脸看她：“所以只是怕我不高兴？”

　　文心以往不敢拒绝别人，是害怕会得罪人，得罪的和解方式是原谅；而对于温语，她是不想拒绝，是不想温语不高兴，不高兴的解决方法是哄。而这个行为一般只会对亲密关系的人会做。

　　“嗯啊，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文心诚实的回答确实取悦了温语，她高兴了，因为她只是在怕她不高兴，因为在意她才会怕她不高兴。她要的这种在意。

　　心里连着石头的线断了，石头自己沉入海底，而她的心回归□□。

　　她眉眼间堆起了笑意，用着似哄非哄的口气说：“那我们等天气凉了再去爬山了，好不好？我怕晒黑了。”

　　抓住稻草的文心拼命点头。停下来之后，她又撒娇道：“温语，你怎么总是这么好，我好想抱你啊。”

　　不止想抱你，还想亲你。但是亲这种事不用说出来，直接做就行。

　　温语解开安全带，凑过来，文心也解开安全带，隔着中控台，挺直腰板，把下巴搭在温语肩膀，温语把她拥在怀里，随着她的呼吸，同步呼吸。

　　片刻后，文心缓缓地从温语的气息里离开，她糯糯地问：“那我们，去哪？”

　　温语转头看向窗外的太阳，若有所思地说：“去唱k吧？我好像看到你计划里有。在室内，不会晒到太阳。”

　　“好！”文心愉快地答应。

　　出发。

　　文心用手机想搜一下离今晚吃饭不太远地KTV，可是才发现吃饭的地方也没有定。她想起了最初的时候，约温语吃饭她还要做成一个简介，可是在一起之后，什么事情都变得没有计划，只有目的，目的就是跟你谈情说爱。

　　于是在车里跟温语讨论着要去哪一个KTV，附近有哪些好吃的......

　　气氛一下子又欢快了起来。文心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分享各种攻略。温语很快慰，她的小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