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之梦》画桥南

4、第四章

　　“我高考毕业那年家里出的事，其实我和他也没多少感情。

　　他指的是我父亲，大概是我妈为了别人和他离婚这件事对他造成的影响很大，他没有再结婚，只是把自己泡在工作里，有的时候一个月都不会回家一天。

　　家里请了阿姨来做饭，偶尔会有钟点工上门打扫，我是内向的人，在学校朋友不多，成绩还算可以，所以和老师之间交流不多。”

　　咖啡店里，顾客、外卖小哥来来往往，隔壁就是学校，所以进来消费的多是穿着校服的学生。他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疲惫的眉目间有着对未来的憧憬。

　　咖啡店的一隅，丁蓝双手握着杯拿铁，陷入回忆里。

　　“反正我就是这种人，懒得交际，也懒得参加学校活动，高考考得不错，起码在我的预期里。其实我在填志愿的那段时间就感觉到不对劲了，我爸他只打电话问了句考得怎么样，人也不知去了哪里。那段时间我晚上经常听到类似于石子的东西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还有家里的大门门锁，总有种外人想把它强行打开的感觉。”

　　“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来催债的，我爸公司运营出了问题，欠了高利贷。没过几天，警察就找上我家，告诉我他跳楼了。”

　　丁蓝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颤抖，只是他自己也未能察觉。

　　停顿了一会儿，他继续：“幸好他的债务问题随着他的、他的离开也结束了，我去了外省上大学，家里面的那些事，我也渐渐忘了。在大学里，我遇到了方莱。我才知道，原来他……”

　　阳光透过树梢，在桌上投下清浅浮光。

　　“叮玲玲，叮玲玲——”

　　丁蓝的困意被铃声驱散一大半，教授的催眠曲实在太强，他小鸡啄米半节课，终于下课了。

　　这是一节公选课，同学们稀稀落落朝门走去，脚步都透着懒散。

　　丁蓝才迈出门，便被唤住。

　　“同学。”

　　丁蓝回头，是个陌生但好看的面孔。

　　比他高了一头，皮肤没有很白，是那种喜欢运动的男生会拥有的小麦色，长相周正，眉目英挺，放在校园偶像剧里做男主也不为过。只是上节课也打瞌睡了，还是趴着睡的，左脸淡淡的红印还未完全消失，头发也有些散乱。

　　莫名有点傻。

　　“你认错人了吧。”丁蓝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不是，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但我，我们在同一所高中。”

　　丁蓝注意到他的耳朵红了。

　　两人走在林荫道上，虽是盛夏，但高大繁茂的玉兰树叶挡住大部分阳光，只有细碎光斑在他们脚底流动。

　　丁蓝从未想过会有人暗恋他。

　　倒不是他觉得自己不配，而是高中时的他，每天半死不活，孤僻又透明，很少主动与别人搭话，对别人的搭话也是冷冷应付。

　　很难相信自己这样的人会有暗恋者，丁蓝仿佛天生缺少情爱这根筋。

　　“你很特别，我也形容不出来，就是想认识一下你，可以吗？”

　　在林荫路的尽头，方莱这么问。

　　“随便。”丁蓝扭头就走。

　　那天，天气太好，他被那个男生略带傻气的笑容迷了眼。

　　后来，一向独来独往的丁蓝身边多了个人，他和方莱不是同一专业，但方莱会尽量选和他同样的公共课，会陪他去食堂，晚上他们一起夜跑，去郊外爬山看星星。

　　在一个满天繁星的夜晚，方莱在月下向丁蓝表白。

　　“他真的很好，我没想过谈恋爱，还是和一个男生。”

　　“我们出去租了房子，就在学校旁边，后来毕业，他想回到本省工作，我就跟他一起回来。”

　　“这次你回高中，是来找他的档案吧。”金喻问，“找到了吗？”

　　丁蓝一滞，看向窗外：“没有。”

　　方莱在大学时成绩优异，参加过不少竞赛，可是不论是官网上，还是曾经的班级合照里，他消失得天衣无缝。

　　丁蓝不死心，找回到高中，找到方莱曾跟他说的班主任张老师。

　　张老师不记得有个优秀学生叫方莱。

　　方莱，难道真如丁树所说，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可是真的有梦会如此真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