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醉梦庄生

85、除夕

　　夜。

　　天空中的云半遮月亮，只留下星星点点的余辉洒在苍穹山里一片平静的小湖面上。今夜无风，四周一片静悄悄的，只留下树林里偶尔传出一两声杜鹃的啼哭，为这寂静的夜更添上一笔荒凉。

　　湖边，在一块大石头上，有一个孤独单薄的背影在那里静坐了许久。

　　江逸尘抬起眼眸，他目光悲凉着遥望这寂静的夜，为杂乱的内心寻找一片清净之处。

　　从长生殿下来后，乾元对他所说的话久久停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思绪繁杂，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苍穹山里转了许久，最终他坐在了湖边，看着那月光倾洒在平静的湖面上反射的余辉，才稍稍安抚他那慌乱的内心。

　　到底应不应该答应乾元？

　　江逸尘此刻也没了答案。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掌间荧光缭绕，顷刻间一把制作精美的剑出现在江逸尘双手中。

　　这把剑比寻常的剑短了几寸，剑身通体汉白色，上面的花纹复杂而细腻，一看就知不是凡间料子所做。此剑乃是神剑，是江逸尘师父玄武上神临终前所赠与的江逸尘，江逸尘左手持剑，右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在月色的照耀下，这把剑仿佛活过来一般熠熠发光。

　　若说这把剑威力何在，那便是这是一把神诛剑，放眼天下六届，四海苍生，也仅有江逸尘手中这一把剑能具备此威力，可谓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凡是被此剑刺中的任何人，皆魂飞魄灭，永世不得超生。

　　“她，就是你的劫。”

　　师父的话在江逸尘脑海中一闪而过。

　　“杀了她。”

　　江逸尘紧闭双眼，痛苦的趴在地上，往事回忆一件又一件浮现在眼前。

　　九天之上，师父玄武上神静坐在九色莲台上，庄严肃穆。江逸尘就跪在莲台前，稚嫩的脸上带有诸多不解，他问。

　　“师父，弟子不解，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杀她呢？”

　　玄武上神慢慢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尚且稚嫩带有疑惑的江逸尘，缓缓地反问了江逸尘一句话道：“她是没有错，错的是天下人的贪欲，那你会为了只保护她一人，而杀光天下人么？”

　　是啊，在天下人和她之间，江逸尘该如何选择呢？

　　刷。

　　夜色里，一道白光一闪而过。

　　江逸尘拔出了手中的剑。

　　宝剑出鞘，顿时寒光四射，剑身通体洁白无暇，在黑夜中极为亮眼。

　　江逸尘看着这把神诛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在剑上反射出江逸尘的双眸，显得多么的悲凉又无助。

　　清晨。

　　在苍穹派里，关山月躺在自己的床上刚刚睁开双眼，内心也是感叹万千，今天就是除夕夜了，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不在家里过年呢。

　　带着这种思绪，关山月翻了个身。

　　突然，床前出现一个大的绣花舞狮头，猛的吓关山月一跳，直接裹着被子在床上坐起来了，只见那狮子头还眨眨眼睛，仿佛在嘲笑关山月如此不经吓。

　　“是谁！”关山月大声的问。

　　只见那狮子头上抬，芊芊的小脸出现在狮子嘴中。

　　“是我啦。”芊芊笑嘻嘻的取下戴在头上的狮子头。

　　“吓死我了。”关山月疏了口气道：“哪来的狮子头？”

　　芊芊道：“我看门外有师兄在排练舞狮节目，便借过来玩玩啦，听说他们今天晚上在云台那里演出呢，我们晚上一起去看呀。”

　　在山上清修毕竟枯寂无聊，年节众弟子们又不能回家，故派里特意准许今明两天没有功课，好好让众弟子们娱乐放松一下。

　　关山月轻笑一下，随即便问道：“你不是在长生殿苦修么？你师父怎么同意让你下来玩了？”

　　芊芊特别骄傲自豪答：“那当然是本小姐在捉猫妖中表现优秀，师父特地给我放假奖赏我好好玩玩呗。”

　　“是么。”关山月笑道：“那是你表现优秀还是江逸尘表现优秀？”

　　芊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我承认他比我优秀那么一点点啦，师父又不是没奖赏他，昨天师父单独把他叫到长生殿上说话还不让我知道，哼，一定是背着我给他更好玩的奖赏了。”

　　“哈哈哈哈。”看着芊芊有些不服气的小表情关山月笑了出来。

　　芊芊看见关山月笑了，自己也跟着她一起笑了，不一会她催道：“好了好了你快些起床梳洗吧，墨白哥哥今天还邀请我们去他们弟子院舍玩呢，他说他都准备好过年的物品了，让我们一起写春联，挂灯楼，包饺子。”

　　提起这些芊芊眼中似乎带着光芒，内心也激动无比，似乎在苍穹派压抑许久的好玩之心一下子释放出来，倒是衬着关山月一脸疑惑又尴尬的神情显得特别奇怪。

　　“包……饺子？”

　　在迟墨白的院舍内。

　　关山月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的面盆，此时的芊芊早已撸起袖子开干了，他们四人分工明确，迟墨白负责写春联，江逸尘负责贴春联，芊芊负责调馅，关山月负责揉面，可是关山月看着眼前的水盆面盆，竟然丝毫没有办法，和她以往一贯优等生的做法截然不同。

　　芊芊道：“山月，你先把水放到面盆里。”

　　“哦，好。”关山月没了主意，只好听芊芊指挥。她拿起一大盆水就往面盆里倒，直到芊芊惊呼：“多了多了！”

　　关山月慌慌张张的放下水盆，只见眼前面盆里的面已经快成稀泥了，芊芊无奈道：“再加点面吧。”

　　“哦。”关山月又连忙拿瓢舀面往面盆里倒，直到芊芊又惊呼：“面又倒多了。”关山月这才发现，面盆里的面都快被她堆成小山了。

　　在往常，关山月是众弟子中品学兼优的好弟子，芊芊则属于垫底那个，但在做吃的方面，芊芊那可是颇有研究，反而衬着关山月笨手笨脚了。

　　在几次的反复加水又加面后，面是好不容易和成了，这可苦了关山月，她的脸上也沾满了面粉，她内心暗暗道：这可比修炼难多了。

　　芊芊一边低头擀饺子皮，一边教关山月学包饺子，不一会，一个看起来精致又美味的饺子在芊芊手中诞生了，芊芊拿给关山月看：“看看，多漂亮的饺子，我就说包饺子很简单吧，让我看看你的。”

　　关山月面带尴尬，慢慢的把饺子伸到芊芊面前，芊芊看到顿时惊了一下。

　　只见关山月的饺子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皱皱巴巴的，还有一半的馅露在外面，可谓是丑陋的让人不想下嘴去吃。

　　关山月自己哭笑不得道：“包饺子居然这般难。”

　　关山月在以往过年中也会吃到饺子，只不过都由厨子做，今年是她自己第一次尝试包饺子，没想到居然这么难。

　　芊芊安慰关山月道：“没事没事，慢慢来，慢慢来。”

　　关山月有些尴尬道：“算了芊芊，我也不太想包饺子了，我还是干点别的吧。”

　　站在门外贴对联的江逸尘与迟墨白听到了屋里的对话。

　　迟墨白走到屋里道：“既然学不会包饺子可以不用这般为难，这样吧，你去帮江逸尘贴对联，我包饺子如何？”

　　关山月答：“谢谢师兄好意。”

　　关山月离开案板，迟墨白卷起袖子接替了关山月包饺子的活，芊芊叹道：“感觉有好几年没有跟墨白哥哥包饺子了呢，这一下仿佛回到了在南隍村的日子。”

　　迟墨白温柔的回答道：“对呀，回想起来，还是很怀念那段时光。”

　　屋里的芊芊与迟墨白回想起了儿时的时光，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山月走到屋外，回头看了一下屋内芊芊与迟墨白笑着回忆过去，内心油然而生一种温暖，她也跟着不自觉笑了起来，这种看似平凡简单又处处常见的人生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她转回头看见江逸尘自己一人站在梯子上默默的刷着浆糊，江逸尘侧头看了一眼关山月，也笑了。

　　关山月正不解中，江逸尘道：“你脸上沾着许多面粉。”

　　关山月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擦了擦脸上的面粉。

　　江逸尘道：“以前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活吧。”

　　关山月答：“是啊，从小到大，锦衣玉食，还是第一次干这种活，感觉也是十分有趣。”

　　江逸尘道：“感觉平凡人的生活怎么样？”

　　关山月答：“虽然忙碌，但胜在温馨，不似我那冷冰冰的宫殿，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仿佛都隔着厚厚墙。如果可以，真想永远都如此像现在这般生活。”

　　江逸尘若有所思，他不紧不慢的问着关山月道：“如果现在让你选择，平凡又处处充满温馨的人生与高高在上又面临众叛亲离的人生，你怎么选？”

　　关山月低头略微沉思了一下，答道：“可能还是后者。”

　　江逸尘问：“原因？”

　　关山月答：“我人生便是如此，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道路，无法回头了。”

　　是啊，这就是命。

　　江逸尘感到有些无力，他不再言一语，继续默默的贴着春联。

　　关山月感知到了江逸尘情绪的变化，也不做声继续问了，人生这个话题毕竟太过沉重，能有这片刻的解脱便显着弥足珍贵。她拿起剩下的春联一张一张递给江逸尘，虽然他们彼此之间交流甚少，但关山月有种直觉，她感觉眼前这个男孩似乎和自己是一类人，一种陌生的熟悉感蔓延在关山月的内心，也温暖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