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醉梦庄生

82、冥冥注定

　　南宫瑾？！

　　乾元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给乾元带来了些许的震惊，他听说过南宫这个姓氏，在凡人间是属于少数拥有异能的族群。

　　相传，南宫家族的祖先曾意外救过一位老神仙，这位老神仙便告诉南宫家族的祖先如何去北境极寒之地寻找一枚天石，只要透过天石便能看穿世间百态，凡尘过往，而这枚天石就是老神仙给南宫家族的谢礼。

　　因此，南宫家族就拥有着洞悉天下事的本领，但是这个本领实在太过突出显眼，也使得南宫家族常被别有用心的人威胁利用。所以南宫家族为了安宁不得不举家迁往东海一座无名荒岛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然而就在三十多年前，江湖上突然传出南宫家族被屠族的事情，据说大火烧了那座小岛七天七夜，南宫家族上上下下七十余口人全部丧身火海，从那以后江湖上再无南宫家族的消息，关于南宫家族的一切传说也都随着这片火海消失殆尽。

　　现如今，南宫家族还剩一位族人存活于世，那对这个世界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乾元神色凝重，看着眼前这个对他似笑非笑的南宫瑾，未曾想到南宫家族居然还留有后人存世，难怪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这确实是一个令人心底发毛的本领，只是目前尚不知南宫瑾对他态度如何，究竟是敌是友？

　　乾元从袖兜处掏出一枚金色的牌子，双手奉上交给了南宫瑾，道：“贵阁的身份牌如此贵重，还请收好，以后切勿再遗失了。”

　　南宫瑾微笑着接过了身份牌，随手交给了身后的黑衣侍从，道：“以后要装好，别再让别人送过来了。”

　　黑衣侍从接下了自己的身份牌，恭敬的道了声：“是。”

　　乾元这才注意起跟在南宫瑾身后的黑衣侍从，这位黑衣侍从的身高与他认识的那位江逸尘差不了多少，但身形却差别很大。苍穹派里的江逸尘明显是个身形单薄，面容俊秀的二十岁出头的少年，而天晓阁里的江逸尘却身材壮硕，五官锋利的壮年男子，显然两者不是同一人。

　　乾元道：“原来这位才是真正的江逸尘呀。”

　　南宫瑾道：“正是，他是我身边的护法，也可以称他为江护法。”

　　江护法双手抱拳向乾元行礼，乾元点头略微还礼。

　　南宫瑾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话要单独对乾元掌门说。”

　　江护法与韩老先生纷纷低头退出去了，屋内里只剩乾元与南宫瑾，南宫瑾率先开口对乾元道：“屋子里还是太闷了，乾元掌门是否愿意随我在云梦山随处转转？”

　　乾元道：“悉听尊便。”

　　此时的云梦山里雾气稍稍凝结，太阳出来便折射成一架非常漂亮的彩虹云桥，山间的小路弯弯绕绕，不时间还有小鹿野兔等在林中穿梭。

　　在云梦山上，还有一个奇景被天晓阁囊入其中，那便是五彩池了。从五彩池上方往下看，大大小小形态不一的池子却闪着五色光芒，仿佛将天上的彩虹安置在池中，十分美妙梦幻。

　　南宫瑾虽不能行走，但靠体内少许的灵力也能推动他的轮椅行动，乾元便随着南宫瑾来到这五彩池旁，一路上也跟着南宫瑾看了不少云梦山的好风景。南宫瑾打开了他带来的一个小食袋，里面装了些鱼食，他将鱼食撒入这五彩池中，池里的鱼儿便都纷纷游过来抢食吃。也许是这里钟灵毓秀的缘故，连池里的鱼儿看起来都灵气逼人。

　　乾元随南宫瑾在来的路上，南宫瑾不发一言，乾元也不问一语，也是让南宫瑾意外地发现乾元还能沉得住气，以乾元的性格按理说他应该会咆哮出很多问题才对。

　　最终南宫瑾率先开口，向乾元道：“乾元掌门一路过来想必也是舟车劳顿，疲累至极吧，想问什么就问吧，在下一定一一回答。”

　　“原本路上想了很多问题，可真到这个时候了反而不知道从何问起了。”乾元道：“你抛给我的事物实在是太多太复杂，道不如你先说说你自己吧，今天见到阁下，听到阁下的名字后还是很震惊，更令我吃惊的是原以为阁下会是个神秘莫测、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却没想到阁下看起来居然如此年幼，能建立起天晓阁这样厉害的门阁，想必阁下一定深不可测。”

　　“哈哈。”南宫瑾轻笑一声，答：“容貌什么的那不过是表象罢了，如今的我其实已年过半百，只不过容貌永远定格在了三十五年前罢了。”

　　乾元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听南宫瑾继续讲下去。

　　南宫瑾缓缓道：“三十五年前，我们南宫家族惨遭灭门，我也是死里逃生仅剩下的最后一位南宫族人，你看我现在的模样无异于废人一个，有也只有家族唯一传下来的本领了。”

　　乾元冷冷道：“可你这个本领，却搅弄了这世间所有风云。”

　　乾元走到了南宫瑾的旁边，看着南宫瑾往五彩池撒鱼食的样子，继续道：“这世间就好比这五彩池，看似表面上风平浪静，而里面确是鱼儿们在争相吃食，暗流涌进。而你，就扮演你现在喂鱼人的角色，我们不过就是你手中的鱼罢了。”

　　南宫瑾笑道：“看来乾元掌门什么都懂了。”

　　乾元答：“一部分懂，一部分不懂。”

　　南宫瑾道：“洗耳恭听。”

　　乾元轻舒一口气，缓缓道来：“以阁下的本领，应该一早就知道芊芊身上所蕴含的力量吧，便让江逸尘，哦不，是假的江逸尘冒用了真江逸尘的身份，制造意外认识了芊芊，并掩盖了芊芊为何顺利进苍穹派的事实，之后在江逸尘与关山月的一次比试中，江逸尘意外发动了苍穹派的禁招，才让江逸尘的假身份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

　　“此时的江逸尘深受重伤，被幽禁起来，阁下也是算好了凭芊芊这个愣头青的性格必然会偷偷去见江逸尘，便致使江逸尘率先将派里仅剩的赤华花都偷偷藏起来，凭江逸尘的身手做这些事应该不难，然后假装是药材紧缺故意引导芊芊去寻赤华花，然而这赤华，在整个苍穹派里只有我长生殿才长。”

　　“这芊芊也是实在，还真让她寻到了长生殿，你又算好了我回来的时机，正巧让我碰上了她并意外地得知了她所蕴含的力量，也令我之后在收徒大会上不得不收她为徒，这样才能好好地调查她、监视她还有保护她。”

　　“哈哈。”说罢，乾元自己也笑了起来，身为堂堂一个仙人居然被摆布至此，连自己都有些瞧不上自己了。他抬头看向南宫瑾道：“不得不说阁下这一切算的真精细啊，费尽心机的让我认出芊芊，要是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不会导致这个结果，您真是为了我们苍穹派煞费苦心。”

　　“也并非没有出差错的环节。”南宫瑾道：“你不是照样察觉到江逸尘的异常么，要不然你为何突然到木樨村去调查真相？这也是我不解的一个问题，明明江逸尘将自己隐藏的很好。”

　　乾元道：“这确实是你们的一个小失误，毕竟你们都不知道当年柳兰因发动混元归一真实的情景。”

　　乾元低下眼帘，脑海中回忆起当年的情况，南宫瑾也侧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乾元。只听乾元道：“当年柳兰因发动的混元归一，根本就是错误的。”

　　这个答案确实让南宫瑾意想不到，乾元继续道：“当时的现场杂乱，没有人注意到柳兰因发动的招式是否正确，更何况知道这个招数的人少之又少，我也是与她交手中方才得知她发动的根本是错误的混元归一。”

　　乾元抬头看着南宫瑾反问道：“然而在江逸尘和关山月的比试中，我听许清志的描述，江逸尘发动的则是一场完美又成功的混元归一，试想一下，一个招数记错的人，是如何教出一个招数正确的弟子？所以我断定这个江逸尘必不是柳兰因弟子，还望阁下能告知，这个假江逸尘，何许人也？”

　　看着乾元坚定的目光，南宫瑾笑道：“我可以告知你假江逸尘的真实身份，但这个结果恐怕乾元掌门要稍微消化一会。”

　　南宫瑾向乾元稍稍勾起了手指，乾元将自己的耳朵侧到南宫瑾面前，南宫瑾轻轻在乾元耳边地说了一句话，便让乾元顿时大为震惊。

　　乾元瞪大了双眼反复思考南宫瑾刚才的一句话，沉默不言，他确实要好好消化这个消息。南宫瑾转过身继续观察池底的鱼儿，两人就这么静默着。良久，乾元率先开口道：“他既然如此厉害，为何还要来到我们苍穹派呢？”

　　南宫瑾答：“当然是为了芊芊了。”

　　乾元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相信，问道：“仅是……为了芊芊么？”

　　南宫瑾答：“乾元掌门还是有所不知，这两人的命运早已拴在了一起，他们之间，就是为了成就彼此而存在的。”

　　乾元低头，他太知道这种被命运所束缚的滋味如何，那种挣扎的无力感他也并非没有体验过，此时的他，反倒对这二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怜悯感，怜悯他们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一切。

　　乾元叹道：“如果没有神树的力量，芊芊本来的生活应该会一生快乐无忧的……”

　　南宫瑾道：“可偏偏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连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乾元还是不解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力量会让芊芊掌握，我原以为她身份特殊，可调查后发现，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女孩啊，她是怎么得到神树的力量的？”

　　“这要是说起来，跟你们派里的迟墨白脱不了干系。”南宫瑾提起这段故事倒是饶有兴致起来，他慢慢道：“芊芊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她母亲重病，什么药都医不好，有且只有神树的果子能医好，芊芊便去求了迟墨白帮她，以迟墨白对芊芊的感情不会坐视不理，就在你们派里的人都不注意的时候，迟墨白替芊芊悄悄打开了神树的结界。”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顺利，芊芊在神树的结界里被一只黑色的豹子追咬，从高处摔了下来，险些丧了命。就在此时，神树伸出一条枝蔓绑住了芊芊的脚，将她拉到了身边，之后的事情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乾元微微愣住了，他有些不可思议，他缓缓的道：“也就是说……”

　　南宫瑾接过乾元的话道：“也就是说，芊芊之所以得到这份力量，不是芊芊选择了神树，而是神树选择了芊芊。”

　　乾元此时身上充满了疲惫感，他感觉所有事情都积压在了一起令他透不过气，他道：“难怪之前我一直觉得她奇怪，我原以为这个力量是她偷窃的，可据我观察她似乎并不知道她自己有着神树的力量，这样便说得通了。”

　　乾元转头一想，又道：“只是，像她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孩，得到这令世间所有人都羡慕的力量，对她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是啊，究竟是福是祸，南宫瑾恐怕自己也不清楚。“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该来的挡也挡不住，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南宫瑾只给出了这一个答案。

　　乾元看向南宫瑾，看着他眼睛上蒙着的纱布，不知为何，乾元感觉南宫瑾似乎并不瞎，他明明有好好的观察这个世界，看得比所有人都清楚，一卷纱布岂能蒙的住？甚至乾元都有一种感觉，也许此刻的南宫瑾正透过纱布在好好的打量乾元自己。

　　这个念头在乾元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转瞬即逝了，至于南宫瑾是真瞎假瞎，对乾元而言也不重要，他今天知道了太多事情，脑海里皆是烦思。

　　“如果我说，我能解你现在的愁虑，乾元掌门是否信得过我？”南宫瑾突然冷不丁的冒出这一句话。

　　“我的愁虑？”乾元也被南宫瑾这句话问的惊讶了，眼前的南宫瑾虽身子孱弱的坐在轮椅上，可看起来却又那么的令人心底害怕。他屏气凝神，语气有些生冷的向南宫瑾问道：“那就请南宫阁主说说，我的愁虑是什么？”

　　南宫瑾笑了笑，不慌不忙道：“乾元掌门这几百年来一直云游四方，不就是为了寻找治疗那个人的解药么？如今解药就在眼前，还在考虑什么？”

　　此话一出，如同五雷轰顶，久久的震慑住了乾元。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难抉择了，无论他选择哪个结局，都将令自己处在艰难的境地。

　　乾元冷笑道：“果然瞒不了你。看来这世间万事你都了然于胸，你真是有了一个令人心生恐惧的本领啊。”

　　南宫瑾听后并没有神情变化，他淡然道：“我知道此事对乾元掌门而言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乾元掌门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一番，想好了告诉我，若你需要我的帮忙，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乾元看着眼前的南宫瑾，内心的震撼一直久久不能平静，他恭敬的冲南宫瑾行礼道：“先谢过南宫阁主的美意，只是此时事关重大容我仔细考虑一番，时间也不早了，也不方便继续打扰南宫阁主了，在下先告辞了。”

　　南宫瑾点头道：“还请乾元掌门一路慢走，恕在下不能好好相送。”

　　乾元转身离去，片刻便御剑飞行离开了云梦山。南宫瑾望向乾元离去的方向，似乎真能看清乾元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这时，从五彩池旁的树林里走出的江护法，他走到南宫瑾身后，推着南宫瑾的轮椅往回走去。

　　回去的路上，江护法向南宫瑾叹道：“看来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是真正自由的，连大名鼎鼎的乾元掌门也不例外。”

　　南宫瑾道：“是人皆有欲望，有欲望才能被更好的利用，怕的就是那无欲无求的人。”

　　江护法不解的向南宫瑾问道：“只是不知乾元掌门的选择，会按照阁主你想的方向走么？”

　　“他会的。”南宫瑾肯定道：“乾元掌门，其实已经别无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