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醉梦庄生

21、突变

　　山涧旁。

　　许清志惊恐的望着柳兰因道：“师……师姐，我是许清志啊。”

　　许清志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些许的哭腔，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绝望与恐惧。

　　只见柳兰因的表情微怔了一下，然后瞳孔中的暗红色逐渐消失了。她连忙起身，神情呆愣的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她惊慌的回头看向许清志，看见许清志半支撑着他自己的身体，用一种既关心又惊恐的神情望着她。

　　柳兰因连忙道了句：“对不起。”便拿着自己的剑仓促狼狈地跑远了。

　　许清志看着师姐离开时失魂落魄背影，泪水不自觉的顺着他脸庞滑落。

　　在之后的日子里，尽管许清志想刻意隐瞒柳兰因入魔这件事，但终究纸包不住火。随着时间的推移，柳兰因身上魔化迹象越来越明显，终究还是引起了长老们的注意。

　　两位长老痛心疾首，他们知道柳兰因的魔化一定与她消失那一个月有关，但无论两位长老怎么盘问，柳兰因始终不答那一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终，两位长老无奈的下决定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只能按派规处置你了。”

　　苍穹派派规中对于入魔的弟子处置是：当着全派人的面，废其武功，挑其筋骨，警示众人，不得再犯。

　　柳兰因听到派里最终对她的处置后，只见她神情呆滞，面庞划过一滴泪水，然后她向二位长老跪谢领罪，她认了这个结果。

　　听到二位长老对柳兰因的这番处置，许清志难过地心情也溢于言表，可是他又无可奈何，这一切终究也是柳兰因自己的选择。

　　他知道柳兰因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让她当着全派人的面被两位长老废掉所有的功夫，又要挑断所有的手筋脚筋，即使她大难不死，但至少也要落得终身残疾之苦。

　　这般落魄的模样，这让柳兰因怎么接受的了？

　　想到这里，许清志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如果当初不是他自己瞎逞能非要深入怨灵渊，那么这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柳兰因也不会因此入了魔。她的人生本该是光彩照人的，而不是落得如此一个惨痛深渊。

　　许清志深知终究是他害了柳兰因。

　　惩戒柳兰因的日子转眼就到了，这一天，秋风萧瑟。

　　按照派规的规定，柳兰因将要站在高台之上，在苍穹派所有弟子的瞩目下接受挑筋挖骨之刑，用以作惩戒给众人看。

　　此时台下聚集着所有弟子都在齐刷刷地望着高台之上的柳兰因，只见她此刻眼神空洞，精神恍惚的看向远方，也不知她现在会在想什么。

　　今天整个苍穹派的氛围都充满了痛苦惋惜之情，所有人的内心其实都不好受。

　　对于弟子们而言，柳兰因不光是许清志的好师姐，也是大家的好师姐，她的存在仿佛是苍穹派的一束光，照亮了许多弟子们。

　　对于长老们而言，苍穹派就此错过了一个天资聪颖的好弟子，明明看着她一步一步地成长，却没想到要亲手毁了她。

　　只见此时长老们右手开始蕴蓄能量，他们即将要废除柳兰因所有的武功修为。而柳兰因则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静静地等着长老们掌风袭来。

　　就在大家都认为一切都将要尘埃落定之时，突然事情又迎来了转机。

　　忽然，柳兰因瞪大了双眼，她的眼眸中又开始出现了诡异的红。

　　长老们内心一沉，知道柳兰因此刻又陷入魔道了。然而还未等到长老们的下一步动作之时，只见柳兰因此时掌心向下高高举起了双臂，嘴中还振振有词地念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一切突如其来地变化令长老们都措手不及，只见在座的所有弟子灵力开始源源不断地飞向柳兰因体中。这下弟子们都蒙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而两位长老看到这一幕也是无可奈何。

　　因为此招一使，极难中断。长老们生怕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导致全派丧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兰因源源不断的吸取整个苍穹派的灵力而捶胸顿足。

　　许清志看到这一幕也是傻了眼，或许其他弟子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许清志毕竟作为苍穹派的二弟子，接触到的东西会比寻常弟子多，因此他是知道此事的严重性的。

　　柳兰因使出的这一招名为混元归一，是属于苍穹派秘学之一，只有长老及其继承人才能有资格学习，不会对外传授。

　　此招核心根本就是短时间内能让施法者吸收一定范围内所有人的灵力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因此施法者短时间的功力能爆发出近千万倍。

　　为何苍穹派会如此规定，也是因为此招难度极高，爆发力极强，对施法者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要求也是极高的。而且此招还极不稳定，一旦运行起来失败率极高，能严重到在场所有人都会魂归西天。苍穹派恐会用此招者将来在世间乱用，因此对传授之人也是严格筛选。

　　只是万万没想到柳兰因会在今天运行此招，但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柳兰因走到玉石俱焚这一地步，许清志恐怕是想破头皮也想不到。

　　看着眼前整个苍穹派都陷入一阵慌乱，许清志内心升起了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他对混元归一也仅仅是了解，而且据他所知混元归一是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他只能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切而无可奈何。

　　他此时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他的父亲许大家长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终于明白了为何人生如浮萍，原来在大是大非面前个人力量真的太过弱小，是真的决定不了自己命运方向的，他也深刻体会了他父亲对他的良苦用心，也知道了父亲让他强大自己的用意。

　　想到这里，许清志脑海中只有无尽的悔恨，他悔恨自己成长太慢，慢到事已至此他仍无能为力，也悔恨自己懂得太晚，晚到一切都已经无力回天了。

　　许清志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断地流泪，他望着师姐，望着整个乱糟糟地苍穹派，恨自己的软弱无能。

　　或许是受魔化的影响，柳兰因运行灵气十分不稳定，她现在已经进入彻底癫狂的状态，令两位长老都应接不暇。恐怕再这么耗下去对整个苍穹派都不利，倘若中间再发生什么意外，可能所有弟子的灵力都收不回来了。

　　正当这两位长老正苦思冥想该如何应对这一局面时，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天空中突然金光一现，直接劈向了柳兰因。

　　柳兰因来不及躲闪，被这一道金光死死地压在地上。许清志定睛一看，发现一袭白衣正从空中缓缓落下。

　　随即，只见那白衣人在空中围着柳兰因飞行，连连在空中划出金色的符文一层又一层的压向柳兰因，只听他嘴中念念有词，然后右手拂尘一甩，左手手中一握，语气淡定道：“收。”

　　突然金光乍现，在场所有人都被金光刺地闭上了双眼。待一切都重归安静后，许清志微微睁开了眼，映入他眼帘的是高台上站着的那位白衣人，以及他脚边已经一动不动的柳兰因。

　　只见那白衣人身高六尺有余，身姿潇洒，器宇轩昂。他回首一望，目光凌厉，俨然一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姿态。

　　两位长老站在台下，对白衣人毕恭毕敬道：“掌门。”

　　他，就是苍穹派的掌门，乾元。

　　乾元开口道：“她已经死了，你们处理后事吧。”

　　此话听起来似乎轻描淡写，但实则掷地有声。不仅包含着威严，也暗杂一些埋怨之意。

　　两位长老赶紧招呼着许清志，许清志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回过神来跑向两位长老。

　　只听两位长老吩咐道：“你去后山上找块安静的地方，将她埋了吧。”

　　听着两位长老的语气虽然难过，但更多地表达的是一种惋惜之情。而许清志的内心却如刀割一般痛心疾首，以至于他久久的无法释怀。

　　柳兰因已经死了，她趴在高台上一动不动。许清志缓缓地伸出双臂，轻轻抱起柳兰因。

　　没想柳兰因很轻，只见她俊秀的面庞上紧闭着双眼，仿佛靠在许清志的胸膛上安然睡着了一样。

　　这一刻许清志思绪万千，他的动作缓慢又笨拙，就好像他生怕弄醒师姐一样。他缓缓地走下高台，在众弟子的注视下他沉默地穿过人群，默默地走向后山桃花林的方向。

　　桃林中。

　　在许清志的脑海里，他与师姐最开心的一次回忆便是在这桃花林里比剑。可是此时却已是深秋，曾经盛放的桃花也早都化成泥土，眼前只剩下一片荒芜，只有枯叶在随风飘动，又卷起千堆惆怅。不远处还有乌鸦啼叫，悲凉凄惨，与眼前的哀伤互相辉映。

　　许清志不禁感觉，仿佛这天地日月都再为师姐送行。

　　许清志将师姐先放到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然后在桃林中挑选了几棵生长粗壮的桃树。只见他将这些桃树三削两砍，制作成了一个简易棺材。然后他又回来抱起了师姐，准备将师姐放在他制作的这具棺材中。

　　然而就在此时，当他耳朵不小心靠近柳兰因胸口的那一刹那，他似乎听到了柳兰因那微弱地心跳声。

　　这一刻许清志简直欣喜若狂，他生怕自己听错了，于是他再一次的屏住呼吸，静静地去聆听柳兰因的心跳。

　　在这片秋风萧瑟下，只听柳兰因的心脏竟然真的在缓缓地跳动着。

　　这下许清志按奈不住地兴奋，他虽然也有疑惑，明明师姐已经没了心跳了，几乎所有人都判定她死亡了，可她又是如何复活的？但比起这个疑惑，还是柳兰因的复活更让许清志感到开心。

　　于是许清志再三考虑，为了师姐的安全，他决定瞒下苍穹派所有人柳兰因又复活的消息。

　　只见许清志将他刚做好的这具空棺埋在桃花林下，又立了块假墓碑，然后他又背上还尚有一丝气息的柳兰因离开了这片桃花林，去往苍穹派更隐秘的地方。

　　苍穹山山多，山洞也多，许清志很快就找到了一处适合藏匿的山洞。

　　许清志将柳兰因安置在这座山洞中，他将手放在柳兰因的鼻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他感到手指上有微微的气流在流动着，证明柳兰因真的又活了过来。

　　许清志悬着的心这才彻底的放了下来，他又将手搭在柳兰因的脉搏上，去检查柳兰因身体是否还有其他伤病时，然而下一秒，许清志就被震惊住了。

　　他在柳兰因微微跳动地主脉上，察觉出依附在主脉上的第二个强有力地心跳。

　　师姐怀孕了！

　　许清志僵硬在原地，他实在是不愿意去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这短短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实在是接受不过来。

　　可是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令许清志又如何不得不去相信呢？师姐消失的这一个月里谁也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冥冥之中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许清志强忍住内心的难受，他颤抖着手轻轻地放在师姐的腹部，注入了少许灵力去试探她腹中究竟有什么，然而接下来许清志是彻底的绝望了，没想到这一切果然应了他脑海中设想的那个最坏的结果。

　　恐惧、困惑、悲凉、伤心，这一刻，所有复杂地心情全涌入许清志的心头，他彻底的瘫倒在地上。这下他终于明白了，柳兰因为什么消失，又为什么魔化，又为什么突然与苍穹派对峙，又为什么会死而复生。

　　因为柳兰因腹中怀着的胎儿，魔气极大。

　　估计有这么一位魔道中人当时碰巧路过怨灵渊，救出来当时被困在怨灵渊中的柳兰因。柳兰因被救后在这一个月里与魔道中人暗生情愫，可惜正邪两立，柳兰因最终还是选择回到苍穹派。

　　估计令柳兰因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回来后发现自己怀了这位魔道中人的孩子，也使自己产生了魔化迹象，在她万念俱灰下，柳兰因想选择带着这个孩子一起死亡，所以她接受了苍穹派对她的处置。

　　然而就在今天，她应该意外的发现自己腹中胎儿已有胎动，这又让她产生带着自己腹中孩子活下去的想法，于是她又破罐子破摔，发动了令所有人都畏惧的混元归一。

　　其实柳兰因的目的不是为了消灭苍穹派，她想趁乱带着腹中胎儿逃离苍穹派，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此时乾元从天而降，又加上柳兰因的气息十分不稳，终究还是让乾元杀死了她。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所有人包括乾元都以为柳兰因已死亡，此时柳兰因腹中胎儿为求自保发动了灵力，又加上柳兰因想留下孩子的强大意愿，竟然给了柳兰因第二次生命的机会，所以让柳兰因又活了过来。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起来，终究还是让许清志发现了。

　　许清志面对眼前昏迷不醒的柳兰因以及她腹中那气息强壮的胎儿，苦笑道：“你真的是救了你母亲一命啊。”

　　随即，许清志眼中寒光一现，只见他拔出腰中的佩剑，将剑锋直指在柳兰因腹中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