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醉梦庄生

126、新婚之夜

　　紫宸殿内。

　　崇尊惊讶的看向关云亭，竟一时愣住了。

　　站在两侧的女官此时看见崇尊这副模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在一旁小声提醒道：“皇上……”

　　崇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当着满屋人的面前失态了，顿时感到有些惭愧，她只好重新坐回皇位上恢复了与之前一样严肃冷漠的面容，但她的眼神中却带上了以往没有的好奇与期待。

　　女官见崇尊重新摆正了姿态，便按着之后的流程继续，只听女官大声宣读到：“安国公蔺家之子蔺伯谦、蔺伯希。”

　　只见蔺家二公子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向崇尊行礼，崇尊微微点了下头，待蔺家二公子退下，女官继续往下宣读道：“抚远将军府萧家之子萧远昂。”

　　队伍中一位相貌端正的公子走向前继续向崇尊行礼……

　　紫宸殿内此次被选入后宫的公子们足足有二十位，各个都是家世样貌皆优的公子们，女官站在崇尊一侧依次为崇尊介绍这些公子们，而崇尊却神情漠然的看着一个又一个向她行礼的人，她不知何时才会念到队伍里那位白衣公子，也不知这位白衣公子是否真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她的内心既期待同时又畏惧着，直到女官大声道：“秘书郎中关家之子关云亭。”

　　只见队伍中那位身边白衣的公子动了动，走向前来向崇尊恭敬地行礼。

　　崇尊的眼神终于不再冷漠，她转而提起精神仔细的观察着关云亭的模样，但越看心中越失望，越看心中越悲凉，最终只是确定了关云亭只不过与芒生有几分相像而已，终究不是一个人。

　　崇尊无力的靠在椅背上，眼神也由期待转回了落寞，她不禁有些自嘲，嘲笑自己为何到现在还在对芒生抱有着几分幻想。

　　女官在一旁也察觉出了崇尊情绪的变化，便停住没有继续往下宣读。

　　只见崇尊坐在皇位上低下了双眸，随即冷笑了一声道：“赏玉牌。”

　　此话一出，震惊满堂。

　　谁都知道赏玉牌所谓何意，代表着关云亭从现在起直接晋升到国父的位置，在场的其他公子们皆震惊的看向关云亭，而关云亭自己也不可置信的看向崇尊女皇。

　　此刻，宫人们拉动紫宸殿内四角的铜铃，四周传来轻快响亮的“叮叮当当”声，取吉祥祝福之意寓意女皇择夫结果已定。王公公此时从一侧出来一脸笑意的捧着放玉牌的托盘走向关云亭道：“恭贺关公子了。”

　　关云亭接过玉牌有理回应道：“谢公公。”

　　在这阵清脆的铃声中，只听女官奉旨大喊：“奉天有命，今关家之子关云亭，淑质英才，贤良方正，特被选为国之父公，正位中宫，望尔谨遵圣训，上承宗庙，内辅宫闱，立威仪于天下，彰显万世之德，钦哉。”

　　“臣……谨遵圣旨。”关云亭谦身恭谨的接过女官传递过来的旨意，他抬起头，四周都向他投来祝贺的目光，一时间关云亭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以何种神情面对众人，毕竟被选为皇公这件事对他来说还是太过突然，但这件事究竟对他是喜还是忧呢？

　　此刻的关云亭没了主意，他只能一脸茫然的看向坐在皇位上的崇尊，可当他看清崇尊的神情却又有些愣住了。

　　关云亭心里不清楚，为何自己被她亲自选中作为夫婿，可她的面色却未漏出一丝欣喜之意？

　　夜晚，大明宫含凉殿。

　　盛夏夜的凉风虽不及春日那般温柔，倒是能带来沁人心脾的凉爽，门外蝉鸣的欢快，倒是为这个喜庆的日子更添了几分热闹。

　　含凉殿内，到处被布满了红灯红绸，宫人们生怕还不喜庆，就连白墙上都贴满了红纸。晚风吹进窗子，吹得红灯笼内烛火摇曳，跳跃的光芒映在关云亭略带紧张的脸上，倒显得他此刻竟有些矜持害羞起来。

　　此时的关云亭身穿一身红绸缎里衣，跪坐在含凉殿内的卧榻前静等崇尊归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便知崇尊已经回到了含凉殿。崇尊刚踏进含凉殿的大门，宫女们将崇尊身披的外衣褪去后便识趣的退出了含凉殿，还顺带将含凉殿的所有门窗都关上。彼时整个含凉殿就剩下崇尊与关云亭二人，崇尊望向含凉殿内卧榻的方向，在这中间隔着的那扇屏风上，依稀还映着关云亭模糊的身影。

　　崇尊叹了口气，向屏风内走去。

　　屏风内，崇尊刚一现身关云亭便立马伏在地上向崇尊行礼。

　　关云亭道：“臣关云亭拜见皇上。”

　　崇尊道：“起来吧。”

　　“是。”关云亭从地上站起来，然而正当他抬头看向崇尊的面容时，却不由得有些出神了。

　　只见眼前的崇尊褪去了白日里精致威严的妆容，倒显得温柔近人许多。只不过她的眼神却始终带着一种凌厉的沧桑感，倒不像是这个年龄段该有的眼神。

　　然而崇尊看见身穿一身红的关云亭后，嘴里却喃喃道：“竟然一点都不像了。”

　　关云亭不解崇尊此为何意，不过他也不敢去问，只能低着头站在原地等待着崇尊的吩咐。

　　崇尊走过关云亭，直接坐在卧榻上，她看着站在她眼前身材修长且眉清目秀的关云亭，不禁问道：“在你入宫前你心中可有意中人？”

　　听到这里关云亭不禁浑身一震，他不知女皇此问为何，但也只能战战兢兢老实回答道：“臣愚钝，素日里向来爱与诗书为伴，倒真不曾考虑过意中人。”

　　崇尊看出了关云亭的担忧害怕，随即道：“你不必怕我，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从今日起你我便是夫妻，我们还要和睦相处才是。”

　　关云亭道：“是。”他内心的紧张感因为崇尊刚才这句话确实消逝一些了，可他仍不敢去平视崇尊。

　　只听崇尊道：“也就是说，你从来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么？”

　　关云亭听到这里有些意外，他未曾想崇尊竟然会如此问他，他抬起头看见崇尊疑惑的看着自己，这个神情倒更像是一个好奇的少女而不是素日里那个威风霸气的女皇。

　　关云亭愣了一下，答道：“臣确实从不知心有一人是何感觉，想必就跟诗经中‘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的感受一样吧。”

　　崇尊听后眼神却转为哀伤道：“或许一样吧，可是我认为再优美的诗句也无法诉说这种感受。”

　　说道这里关云亭才恍然大悟，他知道原来在崇尊的内心里早已住下了一个人，而这个人估计已经离开她了。

　　关云亭抬头看向崇尊，只见崇尊此刻低垂着眼眸神，像一个受伤的小女孩般再为爱情的离去而伤感着，看起来既单纯又懵懂，此时的她丝毫不像外界传言般是一位心狠手辣的女皇，反而只让人想忍不住从内心好好地关爱她。

　　突然间，有一种异样的情愫从关云亭内心里徒然而生，仿佛他一瞬间读懂了诗经里所有关于爱情的描写，从‘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些大大小小诗句此刻充斥在关云亭的脑海里，顿时乱了他本该平静的心神。

　　只见关云亭茫然的看着崇尊，却不知脸庞却已悄悄染上了红晕。

　　崇尊看着关云亭有些奇怪的模样，问道：“怎么？”

　　而关云亭则有些羞涩的答道：“臣……似乎懂了……”

　　崇尊有些惊讶的看向关云亭，她内心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的脸也微微泛起红晕，道：“那好，看来我们彼此间又进了一步。”

　　话音刚落，崇尊向关云亭伸出了手，关云亭也将自己的手搭在崇尊的手上，崇尊将关云亭拉至自己身旁坐下。红烛灯前，二人彼此深深的注视着对方，眼波流转。

　　关云亭小心翼翼又情不自禁的轻轻地吻向了崇尊，用双手慢慢的环抱住了她，这种感觉令关云亭感到既温暖又奇妙，仿佛整个世界他都可以弃之不顾而只愿为他这怀中一人。

　　夜已深，月明星稀，鸦雀不语。而在这含凉殿内，两个原本孤单的灵魂却得到了互相的慰藉。

　　翌日。

　　朱雀门外的天街上，站满了长安城的百姓。

　　世人皆知今日是崇尊女皇昭告天下新任国父的日子，届时她会亲自登临在朱雀楼上向世人展示。几乎整个长安城的百姓一清早就等候在天街上，各个都满怀期待的望着朱雀楼上，皆想好好一睹这繁华大唐的女皇风采。

　　时辰已到，朱雀楼上的侍卫们同时吹响了号角，鼓点一声一声有节奏的响着，此刻天街上的老百姓一个个们都悬起了内心，紧张的望向朱雀楼上人们的身影。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门楼上的屋门被打开，只见一个头戴凤鸟衔翠，身穿龙纹绣袍的女人慢慢的走到门楼上，她的出现让在场的人们一片安静，仿佛天地间都被她凛然霸气的所震慑住了，只见她抬起头颅，睥睨万物的傲视这天下苍苍。

　　“是皇上！”门楼下不知是何人高喊，紧接着众百姓反应过来后纷纷高呼：“皇上万岁！大唐万岁！皇上万岁！大唐万岁！”

　　喊声之大，遍布长安，响彻天际。

　　崇尊站在朱雀楼上，望着天下人为她欢呼，心中顿生无限感慨。而关云亭就站在崇尊一侧身后，他深情的注视的崇尊，看着她傲然挺立的站在天地之间的样子，心中也是升起由衷的钦佩与爱惜。

　　过去终将成为往事，又何苦要拘泥于一时出不来，师父，纵使我这辈子也忘不了你，可我的身上承载着的是无数大唐子民对我的期望，这大唐的繁华，就当是你我二人结合的成果吧，芒生，我终将要放下你向前看了。

　　想到这里，崇尊回头，微笑着对关云亭伸出手，关云亭握住崇尊的手上前一步，只听崇尊默默地对关云亭道：“尔今后要与朕，一同共享这大唐繁华。”

　　关云亭心中顿生温暖，微微一笑道：“臣遵旨。”

　　政德二十六年，春。

　　在一个四处都充满鸟语花香、草长莺飞之际，大明宫含凉殿内却传出了女人痛苦的呻吟嚎叫之声。

　　今日女皇临盆，把含凉殿内里里外外宫人们都忙坏了，谁都不敢稍有差池，毕竟这可关系着国之根本。然而女皇已然痛苦了半日，却仍不见婴儿呱呱落地的声音，这可急坏了在殿外等候的关云亭，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跪在殿前祈求上苍让崇尊所承受的痛苦小些。

　　终于，殿内传来了婴儿的啼哭，所有人悬着的心都仿佛石头落地松懈下来了，关云亭在殿外安心的松了口气，在他一旁服侍着他的小太监将关云亭小心翼翼的搀扶起来。

　　此时崇尊的近身侍女从殿内走出来，关云亭急切的拦住问道：“皇上如何？”

　　侍女道：“请皇公放心，皇上一切安好，就是现在太过劳累了睡去了，等一会再进去看娘娘吧。”

　　关云亭彼时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只见一个嬷嬷眉开眼笑的抱着金绸布包裹着的小婴儿从殿内走到关云亭面前，笑道：“恭喜皇公，是个小公主呢。”

　　关云亭茫然的看着这个孩子，他的双手颤颤巍巍的伸向她，似乎想触碰却又不敢触碰。或许这个小婴儿刚才是哭累了，此刻正在嬷嬷怀中睡得香甜。

　　一旁的小太监误解了关云亭的神态，害怕关云亭表现出不悦，抢先道：“小公主好啊，小公主贴心，现在在当今皇上的治理下是一个女子也有作为的时代，我们的嫡长公主将来一定继承正统。”

　　说到这里，关云亭似乎神情有些不高兴的看了一眼小太监，这把小太监吓得低头后退两步，待关云亭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满怀欣喜的看着怀中的小婴儿，柔声道： “我不求她今后君临天下，只求她能一生幸福快乐，这样吧，就取娴静二字，希望她以后一世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