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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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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宣政殿。
宣政殿内每日都会聚集文武百官上朝议政,而崇尊就坐在高台龙椅之上日复一日的听着大臣们奏事,自己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另崇尊愈发的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坐在皇位上的摆设。
其实在长达十年的听政里,崇尊早已掌握了处理朝中大部分事物的能力,但奈何现在朝政大局被舅舅齐桓把持的紧,她所能做的只有日日期盼着二十岁那年亲临朝政之日早日到来。
今日又如同往日一样,崇尊坐在龙椅上又一言不发的听完整个朝局,另崇尊觉得无聊极了,然而就在她好不容易等到下朝之时,只见官员中一个瘦小的身影站了出来,大声的向崇尊道。
令大人道:“皇上,微臣还有一事参奏。”
高台上的崇尊点了点头,齐桓见状在下面大声道:“讲。”
令大人深吸一口气,然后壮起胆子道:“臣要参国子监荀老夫子一本,检举他私下卖官!”
此话一出,宣政殿内群臣哗然。
谁都知私下卖官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令大人居然敢这样当朝检举,更何况荀老夫子一直忠厚纯良,万不像是会做这种事之人。
这件事不仅另大臣们吃惊,也把坐在皇位上的崇尊吓住了。
当然此事更愤怒的是同样当朝为官的荀老夫子,只见荀老夫子颤抖着手愤怒的指向令大人道:“你……你血口喷人!”
然而站在高台之下的齐桓却一脸了然于胸的样子向令大人询问道:“令大人,凡是都要讲究个证据,你有何证据证明荀老夫子卖官啊?”
只见令大人强装镇定道:“臣有。”
令大人将证据上呈给齐桓将军,齐桓接过后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下,然后故作惊讶道:“诶呀,这下可是证据确凿了,荀老夫子你还能怎么说?”
荀老夫子盛怒下气得浑身发抖,他快步走到齐桓面前一把拿下这份证据看了起来,然后大声道:“假的,这是假的,臣从没写过这份书信,更不可能卖官给我的学生!”
齐桓喝到:“这白纸黑字可是写的清清楚楚,你那几个学生已经在刑狱已经招认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齐桓将书信给了王公公,王公公转而又递给了崇尊。
荀老夫子颤抖着声音为自己辩解道:“皇上,请相信老臣,老臣真的没有卖官啊!”
崇尊神色慌张的匆匆看了这份证供,内心也是慌乱不堪,她是万万不相信荀老夫子会卖官的。
崇尊道:“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夫子,朕一定下令彻查此事!”
“彻查此事?”齐桓道:“皇上还想怎么个彻查法,荀老夫子字迹的信件有,刑狱拷问出来的供词也有,这些难道还不能当证据么?”
被齐桓这么一质问崇尊显然也乱了阵脚,她只得不安道:“我……我相信夫子的为人,夫子一定是被陷害的,群臣们你们说是不是?!”
然而这话一出,宣政殿内竟鸦雀无声。
就在刚才这出闹剧里,群臣们已然知晓事情的大概,这种事还是沉默下来明哲保身最好,毕竟目前整个朝中局势可是齐桓在把持,皇上实在是太年轻了。
看着以往对他恭敬有加现在却一片安静的大臣们,荀老夫子心如死灰。
荀老夫子绝望的看向齐桓,他自知已然无力抗衡,难逃一死,整个宣政殿内,也只有皇上还相信着自己。
齐桓道:“请皇上下旨将荀老夫子压入大牢,立即处决。”
然而崇尊一直震惊的不敢相信道:“不可能……不可能……”
齐桓冷眼看向崇尊,威慑道:“皇上,恕臣直言,你这是在徇私情。”
崇尊既难过又震惊的看向齐桓。
齐桓道:“皇上贵为天子,应当机立断,罔顾私情,否则如何治理天下?大唐的皇室,还有没有皇威?”
崇尊惊愣住了。
齐桓进一步逼迫道:“还请皇上下旨,斩立决。”
崇尊坐在皇位之上低头不语,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双拳早已攥的发白,然而面对现在这个局势她丝毫没有办法,她只能一再沉默。
台下的荀老夫子已然对整个朝堂失望至极,他抬头看见崇尊拼命想护着他的样子,心中欣慰至极,但他也实在是不想让齐桓因自己去为难皇上,终于,他下定决心向前一步道:“皇上,事已至此臣毫无怨言,皇上让臣死,臣愿意赴死。”
崇尊惊讶的看向荀老夫子道:“夫子……”
荀老夫子道:“皇上,臣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一些事早就看开了,对于世间也没什么留恋的了,至于皇上的课业,臣学识浅薄,也无什么好教皇上的了,只要皇上保持初心,臣就了无遗憾。”
说罢,荀老夫子摘下官帽,转身走向宣政殿门外,走过一个又一个沉默的大臣,边走便道:“臣累了,也倦了,是时候该休息。”
偌大的宣政殿回荡着荀老夫子临行前的壮语,那些大臣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齐桓虽然看见荀老夫子坦然赴死但他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只见荀老夫子刚走出宣政殿大门,便安静配合禁军们戴上枷锁,默默的随着禁军牵着走向城外。
坐在皇位上的崇尊,看着荀老夫子步履瞒珊却又气势轩昂的背影消失在宣政殿外,眼角不禁滑落一滴泪水。
夜晚,养居殿。
天上的圆月不知何时被乌云半遮,寒风渐起,吹得树上的新叶沙沙作响,惊醒了树上熟睡的杜鹃,杜鹃悲啼,更是为这漫漫长夜又徒增了一丝凄凉。
如此寒冷的夜晚正是许多人缩在暖被中沉入梦乡之时,可大明宫养居殿却始终烛火通明,这里是皇帝的寝宫,也就是崇尊的卧房,今日的朝堂上发生了那样的事,让崇尊又如何安稳的入睡。
养居殿的门被打开,只见崇尊披散着长发,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走到院中,寒风阵阵,她任凭寒风吹乱她的秀发,吹在她瘦弱的身上,可即使这样寒风也吹不走她烦乱的思绪,解不了她内心的忧愁。
在这寒风之中,有人踏着月光,悄然而至。
“你来啦。”即使不用转身,崇尊也知道何人站在她的身后。
“嗯。”乾元应声道。
崇尊转头看向乾元,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脸上布满了憔悴,她第一次不像过去那般开心跑到乾元身边大叫着‘师父’,而是忧伤的站在原地看向他。
“今天……”崇尊艰难的开口道:“荀老夫子被朝廷处决了……”
乾元平静道:“嗯,我知道。”
话音刚落,崇尊眼神开始幽怨起来,她抬头看向乾元,眼中隐隐泛出泪光。
崇尊向乾元质问道:“你是不是早已料到会有这个结果?”
乾元看向崇尊,慢慢的点了下头。
“为什么……”崇尊哽咽道:“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会有这个结果?这样夫子就不会死了。”
乾元道:“若我一开始告诉了皇上,皇上会听么?”
说到这里,崇尊愣住了。
乾元说的没错,即使乾元一开始告诉崇尊这个结果,崇尊多半也不会放在心上,她实在是太高看自己作为皇帝的能力以及太小瞧舅舅在朝中的力量,荀老夫子一死,让她清清楚楚的认识到自己已然是朝堂中孤立无援的存在。
崇尊难过的低下了头,怨恨自己道:“都怪我……身为一个堂堂的皇帝,连一个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住……”
说到这里,崇尊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泪花。
乾元走过来扶起崇尊,他掏出绢布擦拭崇尊脸上的泪水,轻声温柔道:“这不怪你。”
崇尊泪眼看向乾元,寒夜里乾元手掌上传来的温度另崇尊觉得舒适无比,这让崇尊觉得纵使外面厮杀的再怎么腥风血雨,乾元这里永远是她最安全的港湾。
崇尊喃喃道:“为什么……”
乾元道:“你向来都在为做一个明君而努力,而那些大臣们却用本不该属于他们的权力去滥杀无辜,错在他们,不在你。”
崇尊道:“可是仍然还是我的自负害了夫子……”
乾元道:“为君的道路上向来是鲜血淋淋的,那高台上的皇位更是落座在无数尸体之上,你只是刚刚尝试了这种滋味,以后会越来越多。为了让今天这样的事不再出现,皇上必须学会韬光养晦然后再先发制人。”
崇尊愣住了,乾元的这番话语也点醒了她,她内心忧愁减少了大半,转而化成一种动力想与那些人抗争到底,她不禁问道:“我该怎么做?”
乾元道:“过去我一直教你一些经史子集,如今也是时候该教你帝王权术了。”
崇尊点点头,她的目光也转而凛然决绝起来。
翌日,宣政殿上。
清晨,宣政殿像往常一样聚满了前来上朝的大臣,只是今日不像往常一般朝前的议论声多,皆沉默于此,而齐桓则得意威风的站在殿前看着群臣安静畏惧的样子。自从昨日荀老夫子一死所有大臣再也没有人敢公然的站在齐桓的对立面,不知不觉间齐桓已经一手操控了整个朝堂。
“上朝。”
随着王公公一喊,朝中人皆停止了自己各式各样的小心思,纷纷整装严肃的恭迎崇尊到来。
高台上,崇尊身穿金丝龙袍缓缓走到皇位坐下,她俯视着台下俯身的群臣,心中感到既悲凉又可笑,她平静道:“平身。”
这些大臣纷纷抬起头,似乎都感觉皇上一夜之间变了许多,尽管她的妆容与素日别无二样,但她曾经身上少女般的单纯懵懂仿佛已经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属于帝王的威严霸气。
只见崇尊俯眼看着台下站着的齐桓,神情里有种说不出的凌厉。
齐桓依然得意的看着崇尊,眼神间则充满着挑衅的意味。
一切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