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醉梦庄生

108、威胁

　　宣政殿内，一片沉寂。

　　群臣们都纷纷低头不敢言语，谁都知道自从三年前太子叛乱之后，另立太子成为了女皇最避讳的话题，朝中气氛顿时紧张的凝固住。

　　王公公身上的冷汗全被中书令大人吓出来了，心里不断暗骂道：这个该死的中书令，什么时候不提立太子之事偏偏现在提，这让我怎么把信函交给皇上。

　　女皇冷眼看着站立在朝堂中间的中书令，冷冷道：“依朕看，现在还不到立太子的时候。”

　　只见中书令大人双手抱拳向女皇鞠躬行礼道：“陛下，属微臣直言，自从太子叛乱一事过后已余三年，三年内朝中事物纷杂朝外也议论纷纷，臣恳请陛下另立太子，在内可整肃朝纲，在外可安抚民心。”

　　说罢，中书令大人便向女皇跪下，这一跪，可谓是引起朝中哗然，众臣纷纷小声在底下议论。

　　“中书令大人疯了吧，太子叛乱才过三年居然敢提另立太子？他难道不知道女皇最忌惮皇子与大臣结党营私？”

　　“人中书令大人行得正坐得直，向来不搞这些歪门邪道，再说了，也该提了，朝中除了他没人更适合提此事。”

　　“还是中书令大人敢说，这种话要是我说出来恐怕官职不保。”

　　“那也不看看中书令大人祖上三代为相，皆出功臣，皇上当然得给几分薄面。”

　　中书令大人此刻跪趴在朝堂正中间，这些大臣议论的内容他也能听见，现如今整个朝廷人心浮躁，民间也流言四起，就连边境也被扰的也不得安宁，出于对稳定朝堂稳定天下考虑，必须有人要提出立太子一事，只不过目前的他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众臣皆自保不敢随意跟随中书令大人，这让趴在地上的中书令大人自己也不由的紧张害怕起来。

　　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打断了议论纷纷的群臣道：“臣赞同中书令大人所说，请陛下另立太子。”

　　群臣望去，发现此话居然是一位年轻的翰林院的学士所说，都纷纷震惊和赞赏他的勇气。然而等第二个人站出来后，第三个、第四个……不一会，整个朝堂所有官员皆下跪求于女皇另立太子，场面实属壮观。

　　看到这个场面，女皇也属实的无可奈何了，她叹了口气，无力的扶额倚靠在椅子一边闭目养神。

　　女皇道：“那依你们所看，立哪位皇子合适？”

　　此话一出，大臣们又纷纷陷入疑惑之中。按理说大公主天资聪颖、秀外慧中，无论从胆识气魄还是聪明才智来看无疑是最合适太子的人选，奈何女皇似乎从来没考虑把她往储君培养，还早早为她许了人家。

　　三皇子倒是心地纯善且才识过人，但从小就体弱多病，估计身子骨也折腾不了几年了。四皇子现在尚处总角之岁，未来发展尚未可知，能不能选做太子现在还看不出来。

　　总而言之，从皇上剩下来的三个皇子中选出一位为太子，这无疑是给大臣们出了一道难题。

　　朝堂议论之声又四起，皆小声讨论着立哪位皇子合适。在这之中，张熙正安静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参与讨论，这场朝堂立储，看似与张熙正关系不大，实则也把他吓得够呛，稍微说错一句可就是满门抄斩的重罪，三年前太子的父家蔺氏一族灭门就是教训。

　　此时有一位大臣走到张熙正身边悄悄地问他：“张大人，我们都知道大公主与令郎结亲，所以您是否支持大公主呢？”

　　张熙正小心谨慎的答：“我乃一小小医官，怎敢妄议储君之事？再者说正因与大公主有这门亲事，我更不能参与其中了。”

　　这位大臣见张熙正连连摇头的样子，便识趣的退下了。

　　此时一位大臣站出来大声道：“依我看，当下还是属三皇子合适坐太子之位。”

　　另一位大臣反驳道：“三皇子本身身子羸弱，做太子的话恐怕难以负担朝务重任，积劳成疾，我看还是四皇子合适。”

　　又一位大臣愤愤不平道：“四皇子尚且年幼，连四书五经都没有学全，怎么处理朝中事物，依我看，还是大公主合适些。”

　　一位耿直的大臣站出来道：“大公主已许了亲事，再者说，历朝历代哪有立女子为太子的先例，传出去不让人笑话……”

　　此话一出，朝中立马鸦雀无声。

　　众大臣背后都纷纷冒出冷汗，无人敢接这位大臣的话，要知道现在坐在高台上的皇上可就是女子之身。

　　原本就担惊受怕的张熙正此刻更如履薄冰了，他就知道即使他不说话这把火也能引到他身上。

　　当然在这群大臣中，还是属这位耿直的大臣最为害怕，他还没把话说完就知道自己犯了个天大的口误，他忍不住浑身发抖，僵硬的转过头去看向女皇，只见原本闭目养神的女皇此刻正眼神幽幽的盯着他看，面无表情。

　　这位大臣立马跪下来求女皇原谅，两只手不断响亮的往自己脸上扇巴掌道：“微臣该死，微臣该死，是臣嘴贱，是臣无能，求皇上饶命……”

　　巴掌声响彻整个朝堂，虽然这位大臣是打在自己脸上，但众位大臣都觉得无疑是在扇自己。

　　“好了，停下吧。”女皇止住了这位大臣扇自己巴掌的行为，转而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道：“侍郎大人并没有说错，历朝历代确实没有立女子为太子的先例，毕竟朕，从一出生开始便坐上了皇位。”

　　女皇虽然表情平淡的说完这句话，但众大臣听起来却更像是威胁。

　　众臣高喊：“吾皇万岁，大唐万岁。”

　　女皇全程面无表情的看完众臣朝拜，淡淡道：“都退下吧，朕乏了。”

　　众臣们纷纷识相的退出朝堂，对立太子一事不在言语。等众臣都走出去后，偌大的宣政殿立马安静了下来。

　　女皇并没有马上离开宣政殿，而是独坐在龙椅上看着空旷的大殿叹了口气，感叹道：“真是一场闹剧。”

　　王公公也附和道：“是啊，这些大臣自己都不知道成为储君要具备哪些条件，就开始妄议立太子之事，简直不自量力。”

　　女皇瞥了一眼王公公道：“拿来吧，我知道你中间出去了一趟回来手中就拿着一封信，看刚才的形势不敢递给我吧，现在无妨了。”

　　王公公从怀中掏出那封信函毕恭毕敬的交到女王手里道：“还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女皇接过信，赫然看见信封上写着‘苍穹派’三个大字。

　　“这是？！”女皇震惊无比，她迫不及待的将信拆看，信纸上的内容简洁无比，三言两语就将所有的事情讲述完毕。

　　看完信后的女皇瘫坐在龙椅上，她的表情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的无力彷徨过，在一旁的王公公看见女皇的这幅神情，即使不用看信的内容也大致猜出信中讲了什么。

　　就这样静坐了许久，女皇才开口吩咐道：“通知中书令、侍中、左右仆射、大都督以及宗室元老，即刻到议政厅议事。”

　　王公公领旨道：“嗻。”

　　议政厅内。

　　“太不像话了！”

　　一位头发花白的皇室老宗亲愤怒道：“区区一个山野小派居然敢威胁到我们李唐皇室，我看他们都不想活了！”

　　“山野小派？安郡王这是说笑呢。”另一位皇室宗亲晋国公道：“苍穹派可是修仙修道最大的门派，壮大兴盛了八百余年，尤其是掌门乾元，那可是位仙人，自然不会把我们这些凡人放眼里，对吧张熙正，听闻你前段时间还邀请乾元上仙参加你的寿宴来着，你们关系是不是不错啊。”

　　话题突然转到张熙正身上，众人皆纷纷望向他，这让本来就谨慎行事的张熙正一下子紧张起来：“啊？嗯……是有这么回事，我试着邀请他没想到他就来了哈哈，不过我就是个区区的小医官，岂敢跟上仙套近乎，我们不熟，不熟。”

　　原本这种级别的会议来的都是皇上的心腹，张熙正还不够资格，奈何有了与大公主这层姻亲关系，女皇临时也把他叫过来了，不过此刻的张熙正心里正在叫苦，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安郡王继续不服道：“我管他什么的仙人妖人，只要是在我们大唐的领土上就是我们大唐的子民，区区小民居然敢威胁到天子脚下我看就是不要命了，大都督，明天就集结十万精兵去攻打苍穹派，我看他们交不交出公主！”

　　只见大都督一脸为难道：“这个……按照晋国公所说，苍穹派毕竟是个修仙的门派，我们贸然打上去是不是没道理啊，总不能先把大公主被囚禁的事昭告于天下吧……”

　　侍中大人道：“大都督说的对，这件事不能昭告于天下，否则于皇室不利，于江山社稷不利。”

　　“那依你看呢？”安郡王继续气道：“你又有什么高见？”

　　“这个……下官也没什么高见。”侍中大人也为难起来，他赶紧把这个话锋转移出去道：“这件事……中书令大人怎么看？”

　　中书令大人在一旁已经面色凝重、沉默寡言许久了，他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紧张和不安，只见他刚张了张嘴，刚到口中的话又生生被他咽了回去，继续低头保持着沉默不语。

　　崇尊女皇坐在主位上安静的看着这些臣子宗亲，从刚才起听着这些人吵来吵去的就头疼，当然更多的是她不知该如何救出静儿，眼下她看到中书令大人似乎有了主意却不敢说，便问道：“中书令大人是不是想好了的对策？”

　　“是。”中书令大人应允道：“只是微臣不敢说……”

　　女皇道：“但说无妨。”

　　中书令大人紧张的抿了下嘴，然后开口道：“臣的对策就是……放弃公主静的大公主之位将之贬为平民。”

　　“什么？！”女皇突然愤怒的站起来，吓得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都知道中书令为人耿直，但没想到他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只见女皇瞪着中书令大人，愤怒中还带着一丝恐吓道：“你可知你说了什么？”

　　中书令大人虽然也被女皇的威压震慑住了，但他还是强装镇定道：“且听微臣道来。”

　　在场所有人无不佩服中书令大人的勇气，就连女皇看见中书令如此镇定内心怒火也降了几许，她安静的听中书令讲述原因。

　　中书令大人深吸一口气，然后娓娓道来：“臣在江湖上听闻过苍穹派这个门派，对里面一些事情也略知一二，臣得知，苍穹派从修派之初便有这样一条禁令，就是不得擅自踏入禁地，违者恐怕处死。而大公主违背的就是这最严重的一条。”

　　“苍穹派既然已来信至此，便也是得知了大公主的身份不敢贸然处死，但违背派规又不能不处罚，因此苍穹派便想出此招，拿皇上的尊严来警示和震慑天下人，一来可以不用处死大公主引来不必要的祸端，二来在全天下也树立起了威信，可谓是两全其美，恕微臣直言，这恐怕已经算苍穹派最大的让步。”

　　中书令大人转而又叹了口气道：“但微臣也知，皇上不能去，大都督和侍中大人也说的对，这仗也不能打，去了打了都等于告知天下人我们大唐堂堂的大公主去了苍穹派干了偷鸡摸狗之事，传出去皇室颜面何在，后世子孙们怎么看。因此臣想，既然苍穹派是拿皇上的尊严做威胁，那我们去了大公主之位，解除皇上与公主静的亲缘关系，那威胁是否也就不复存在了。”

　　中书令大人的这番言语仿佛如雷霆般震击着女皇的内心，她呆呆的坐回椅子上，脑海中仿佛惊涛瀚浪般不断地揣摩着这个对策。

　　大都督不禁问向中书令大人道：“那如果我们把公主贬为平民，苍穹派又起了杀心怎么办？”

　　中书令大人道：“苍穹派毕竟是名门正派，他们既已决定不再处死大公主，那么就不会食言，最多再惩罚一下大公主然后驱逐出派，这点信心我是有的。”

　　侍中大人突然走上前向女皇俯身道：“皇上，臣认为中书令大人说得对，现下是唯一能保存皇家颜面和公主性命的办法了，还请皇上下旨同意废除大公主之位。”

　　女皇坐在椅子上有些震惊的转过头看向侍中大人，脑海中还尚处在刚才的焦虑和难过之中没反应过来，只见在场众人听闻侍中大人这么说，便又都纷纷站出来向女皇请旨道：“请皇上下旨废除大公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