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衔春来》猫头鹰白面

51、抉择

　　季子春一时不知该去哪里，在去之前，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对于引出白游君一事，心中并非抱有多大希望，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袁见青，也解决了心中所惑，斩我似乎也近在咫尺。
　　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也并非为了一己私欲，竟然是为了……天下苍生。
　　她无知无觉间踏入永阳郡，走在废墟上重建的街道上，却发现四处都在传颂她季子春敢于和袁见青此獠一战的勇气，不管是修士还是普通百姓，口口相传。
　　渐渐的，她的身后聚集起了一群人，这些都是认出她的修士们，白彦、陈留、丰子柳、王佩佩等人赫然在列。
　　他们只是默默跟着，随她用双脚丈量永阳郡，万森书院、稷下学宫、成锋书院、炎阳书院，乃至酒楼、茶肆，一一经过逗留。
　　季子春的心里已经有了选择。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这一张张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脸庞，微笑着点点头，一个年轻修士突然上前，恭敬弯腰道：“季前辈，四殿下想请你进宫一叙。”
　　白彦看上去想要走向她，却被陈留拉住了。
　　“小师叔，等会我来找你。”季子春转头看向那年轻修士，“好，你带路吧。”
　　年轻修士正是将飞，他在宫中得知袁见青的气息已经消失，立刻前来寻找季子春，见她答应，欣喜地：“是！”
　　将飞将她带进宫中，原以为季子春会直接带着他撕开虚空去，结果她只说想要多走走，全程走入宫中。
　　殿门外，几支修剪干净的梅花枝丫下，一身黑衣宽袖的嬴成言正站在那，看见她立刻迎上去含笑道：“季师妹。”
　　嬴成言修为并不高，只不过结丹后期，脸上自然印刻了些岁月的痕迹，季子春却从中寻找到了当年那个男子的样貌，也笑道：“赵师兄。”
　　将飞在后面欲言又止。
　　“将飞，你去吧，我和师妹多年未见，正该好好叙个旧。”嬴成言见状，挥了挥手。
　　“是。”将飞连忙离开了。
　　嬴成言将她带入殿中，殿内陈设简单，中间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地图，前面摆了案几蒲团，隔间也只有一张床铺，季子春只不过随意扫了眼便看尽了。
　　“四殿下生活如此朴素，实在让人佩服。”
　　嬴成言给她倒了一杯茶，随意地席地而坐：“师妹何必如此客气，还是叫我师兄吧，否则显得生分。”
　　季子春在他对面坐下，从善如流：“好的师兄。”
　　“既然师妹已经回来了，那袁见青此贼……”
　　“已经死了，神魂俱灭。”
　　嬴成言松了口气，眉头也舒展开来，站起身抱拳道：“那就好，谢谢师妹，为我大秦除去一心腹大患，也是为这天下苍生啊！”
　　季子春淡淡笑道：“师兄言过了，此事只是侥幸，我还想谢谢师兄，帮我如此宣扬。”
　　嬴成言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斟酌道：“师妹可是不喜欢这般张扬？师兄只是觉得你做这件事乃是大好事，希望让所有人都记住你。”
　　“不，我不是觉得师兄做的不好，只是……”季子春心中想着那件事，正要说出来，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而嬴成言一直等着下文，她含糊其辞：“之后，恐怕有些事情要处理，我……或许要消失很久。”
　　“原来如此，”嬴成言恍然大悟，“也是，师妹现在肯定有很多事要忙，是师兄没有眼力了，既然如此，我不便多留师妹，只是希望日后常来看看，这宫中冷清，没几个朋友。”
　　季子春想他多半是以为自己还要处理袁见青遗留的宝物，她也没解释：“若是有时间，我一定会来。”
　　眼见拉拢季子春的目的已经达到，嬴成言不准备拦着她，直将她送出大殿后，季子春一闪身，消失了。
　　斩我之前，她要见的人不少。
　　白彦正在府中静坐，既然季子春说会来见他，那就是一定会来。忽然，他心有所感，向大门处看去，他心中记挂的人站在那，笑着看向他。
　　她是来道别的，白彦不明所以：“子春，你还要去做什么吗？”
　　“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季子春说完，伸手取出春生剑，正想把其上剑鞘拿下来还给白彦做个念想，却发现剑鞘断了一截，大概是大战时断的，她心中闪过一丝阴霾。
　　白彦注意到她的动作，看向剑鞘：“是刚才坏的吗，没事，我再给你做一个便是。”
　　“不，不用，”季子春翻手收起春生剑，“小师叔，你日后可要多加小心啊。”
　　“小心什么？袁见青那贼子已经死了，我在这永阳郡中难道还能碰上什么危险不成。”白彦纳罕。
　　“小师叔，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小心！”季子春叮嘱道。
　　白彦看着她，忽然笑了：“好好好，你放心吧，小师叔会照顾好自己的。”
　　季子春离开白府，又去万森书院看了看，木深深正在教导几个叩门境的孩子，没再打扰。她已经想好了下一个去处，先前与袁见青交手时，她感应到了一丝钱卦一若隐若现的气息，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这位老朋友了，季子春感叹，若是卦一是被白游君挟持，那她一定要救他。
　　钱卦一正纳闷那便宜师傅不知突然消失去了哪里，连禁锢他的灵环也不见了，就看到季子春出现在身前，吃了一惊：“小春！”
　　“卦一，白游君呢？”季子春张望四周，她可以察觉到白游君灵力波动的残留。
　　“哦，他前脚消失，你后脚就来了，他心里肯定有鬼。”钱卦一这些日子习惯了高人前辈们神出鬼没，平静地回答。
　　季子春仔细打量他，又拉住他的手探查经脉，确定没有什么禁制之后才说：“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你是怎么碰到他的？”
　　钱卦一将拜师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季子春恍然：“若是论及卜卦，白游君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能掐会算的，你拜对师傅了。”
　　“小春，你……来找我是来跟我道别的吗？”钱卦一犹豫再三，还是把话挑明了，从乐莲、白游君等人的话里，他拼凑出了几分事实。
　　季子春注视着他真挚的眼神：“没错。”
　　“你……你是不是……”
　　“白游君他们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最后却是为了让我化身为春，我仔细考虑过了，其实，我是愿意的。”她慢慢说，思绪飘忽，“或许对山鬼的身体也是一件好事……”
　　“山鬼是谁？”
　　“哦对，我没有跟你说过，山鬼姐姐就是捡了我又将我抚养长大的地仙。”季子春神情复杂，她想起过往的日子感到温馨，又觉得恐怕从收养开始就是布局，“她的身体如今不好了，若是我能够填补这灵气溃散之势，或许还能救她，或许……也不行。”
　　“可是，可是你怎么知道一定只有这个办法？这世间还有的的更高的高人，未必没有其他办法，况且白游君这个老狐狸说话含含糊糊，神神鬼鬼的，肯定藏着掖着不知道多少东西呢！”钱卦一自从见识了乐莲，就觉得白游君布的局有他自己的阴谋，忿忿不平道。
　　季子春一怔，自从那日想到赴死，她就一直有些失魂落魄的，却没有往其他地方想：“可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我不知道，但我想那位乐莲前辈一定知道，小春，你要不去找找祂吧。”
　　“好。”
　　季子春离开之后，白游君立刻又出现了，钱卦一瞥了他一眼：“你这是心虚了吗？师傅？”还故意在师傅二字上咬了重音。
　　白游君往日都要用独特的功法教训他，这次难得没有反驳。
　　“师傅，我特别好奇你到底为什么收我当徒弟，原本我以为是你碍于乐莲前辈的面子，但你也尽心尽力教我了，我想，你这是为了弥补小春吗？那你为何一定要让她去送死？”
　　仍然没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