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嘴》筱竹耳朵

59、chapter59

　　国庆收假的最后一天，祁宥安还在外面应酬。

　　这次是他公司业务上的应酬，酒桌上有叶霄旭和两个曾经大学时候的同学。

　　祁宥安大二就离开了，其实除了叶霄旭，他和其他的同学基本没有联系。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兜兜转转，几人又在酒桌上遇见了。

　　不求人的局，祁宥安一般不怎么喝酒，大多都是举个杯，意思意思。

　　中途起身去厕所，接到沈赫维的电话，对方说在国外还有点事没处理完，他组的局可能没法按时参加了。为了聊表歉意，他把自己在这边的人联系方式发给祁宥安，说是答应的事一定办到，人到不了而已。

　　挂断电话，祁宥安把手机放在台上，手撑着大理石台面，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缓缓地笑了。

　　叶霄旭现在自己做公司，和祁宥安公司有合作，祁宥安现在费劲在做的事，他也有耳闻。

　　叶霄旭从厕所出来，出于朋友之间的考量，他出声提醒祁宥安。

　　“祁哥，我们都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孩儿了，别爱得太满。”

　　叶霄旭在刚工作那段时间，和池希走到了一起，两人恋爱四年，池希在工作期间考公上岸，最后叶霄旭甚至都考虑要不要把公司迁址，去到她定居的城市的时候，池希提了分手。

　　理由是接受不了异地恋。呵，都没想过协商，直接提了分手。叶霄旭到最后也没和她说自己准备公司迁址的事，说出来是个笑话。

　　相比于自己，祁宥安和汤嘉柠在一起，显而易见，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要是当年你听了祁叔叔的，你这八年就不会吃那么多苦头。”

　　“你不告诉她你为了她舍弃了这么多东西，将来她要是腻了，像八年前那样弃了你，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要学会适当地示弱，总是表现出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她提分手都不会内疚，因为你看起来无所谓。”

　　祁宥安把手擦干，盯着镜子里叶霄旭的眼睛，“说完了？”

　　男人漆黑得瞳孔，配上低沉的嗓音，有震慑人心的效果，叶霄旭听得发冷颤。短暂的心虚过后，又觉得凭什么？他说的都是事实。

　　“什么时候连爱一个人都要把握度量了？我只知道，爱的时候用力去爱，恨的时候用力去恨。”

　　“至于我为她舍弃的，呵，扯淡。”

　　“那是我为了得到她不择手段，不是我有多慷慨，是为了我自己。”

　　祁宥安拿上手机，单手插兜，看着手机离开。

　　叶霄旭看着祁宥安走开的背影，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他了。

　　第二天的演讲是早上10点，祁宥安给汤嘉柠发消息，自己直接从外面过去，让汤嘉柠和他在学校汇合。

　　想着是去学校听演讲，汤嘉柠今天穿得稍微女大一点，一件白色半袖衬衣搭配浅蓝色牛仔短裙。

　　几个月过去，她的头发又长长了一点，春天剪的短发，现在已经到锁骨的长度了。

　　她把车停在学校外面，撑着遮阳伞往图书馆的位置走。

　　图书馆这边离教学区有点距离，人不像教学区那样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只是三三两两地从图书馆进来或出去。

　　祁宥安说自己在门口等她，汤嘉柠走到图书馆门口的一颗香樟树下，收起伞，放眼观察祁宥安在哪儿。

　　从自己面前走过的一波波女生中，好几个头都往右后方侧着，有的表情激动，有的兴奋得直戳自己身边的同学。

　　汤嘉柠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祁宥安穿着白色西装衬衣，下面是西装长裤，站在一颗桂花树下，秋风刮过，衬衣贴身，更加勾勒出他紧实的上半身。

　　他站在树下，远远望去，整个人清瘦而有力量。

　　汤嘉柠看清了，贯穿她青春的少年。

　　她的少年，一如当年。

　　她重新打起伞，一步步朝他走去，走过他们爱过的八年。

　　祁宥安在接电话，注意到汤嘉柠走过来，分出一只手去牵她。汤嘉柠注意到他肩头有几簇秋桂，应该是刚刚吹风落下的，伸手替他把花掸掉。

　　演讲厅在图书馆隔壁的阶梯教室，路上祁宥安挂了电话，转身过来看身边的女孩。

　　她今天没化妆，素净的脸颊不施粉黛。离得近，能看见她脸上白白的绒毛。

　　祁宥安有一种自己谈了个女学生的错觉，一种不道德感涌上心头，随后便笑了。

　　他记起以前大学的时候，那时候汤嘉柠也不爱化妆，但今天同样没化妆的汤嘉柠，却不像以前那样寡淡冷凝，大概是脸上总是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吧。

　　注意到旁边的人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汤嘉柠头正视前方，没偏头地问： “你老盯着我干嘛？我承认我今天是青春得过分。”

　　“太好看了，想亲怎么办？”

　　汤嘉柠急忙松开他的手，往左边撤开几步，“不可以啊，前面这么多领导呢。”

　　祁宥安失笑， “瞧你那样儿”，真的是，一点也不经逗。

　　演讲的教室在二楼，何帆已经在台上调试好了ppt和视频，祁宥安牵着汤嘉柠的手，走到校方准备好名牌的位置上坐下。

　　从门口到第一排落座的距离，拢共二十米不到，汤嘉柠却走得异常煎熬。

　　台下几百个位置，坐满了学生。自从祁宥安牵着她现身大门口的时候，汤嘉柠就注意到台下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抬起来，盯着大门口的方向。

　　在迈步的过程中，阶梯教室里响起一阵阵的讨论声，更有爱凑热闹的学生，直接开始起哄。最后是坐在第一排的校长频频回头，才把起哄的几堆学生“镇压”住了。

　　汤嘉柠一度想松开手，然而下一秒，却被祁宥安回握得更紧。

　　终于在位置上坐下，汤嘉柠松了口气。

　　主持人在上面介绍祁宥安和他的公司，祁宥安就把手机递给汤嘉柠，让她待会儿帮忙拍几张照片。

　　按理说这不是何帆的工作吗？但汤嘉柠没拒绝，因为上次段清懿说的备注的事情，她一直没找到机会看。

　　在主持人冗长的介绍结束之后，祁宥安终于登台。

　　都不用主持人说掌声欢迎，台下就是雷鸣般的掌声不绝于耳，汤嘉柠在第一排坐着，也能感受到后面排山倒海的气势。

　　他就是这样，在哪里都是焦点，无论哪个阶段。

　　“刚才王老师已经把我要稿子上的都说完了，那我就简单和学弟学妹们聊两句。”

　　一个幽默风趣的开场白，台下又是一阵爆笑。其实汤嘉柠觉得这个开场也就just so so 吧，大概因为他是帅哥，大家都配合他。

　　他的手机还在汤嘉柠手上，她想起来拍照的事情。

　　其实她没看过祁宥安的手机，也没问过他手机密码。当然，他刚才也没说。

　　汤嘉柠试了几次，没对。最后想到了他家里大门的密码，输入，解开了。

　　虽然觉得自己早过了那个把什么密码都设置成生日的阶段，但祁宥安把自己的一切密码都设置成她生日，不得不说，体验不错。

　　不输入这个密码还好，这一输入，汤嘉柠想起过几天是自己生日。

　　她开始期待要和祁宥安去哪里吃饭，旋即又马上打消这个念头。最近他总是很忙，汤嘉柠不允许自己又期待，因为讨厌期待落空的感觉。

　　这也是她一直不喜欢过生日的原因之一。不抱期待，就不会失望。

　　汤嘉柠打开取景框，因为坐在正中间的位置，是拍摄他的最佳视角。汤嘉柠调整好角度，仔细地拍了好几张照片。每一张拎出来，都可以挂在他们公司当宣传照的水平。

　　她倒不是自我夸耀技术好，主要还是祁宥安自身条件好。她心里清楚，祁宥安这外形条件，就是闭着眼睛拍也能出片。

　　照片拍完，她退出相机。带着难言的兴奋，点开了他的微信。意料之中，她在第一栏里看见自己的头像，备注是一串数字——0907

　　汤嘉柠没反应过来这是这么日子，既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他的生日。

　　苦思无果，汤嘉柠把手机息屏，静静听他演讲。他果然说到做到，说是简单讲两句，就真的讲得很少，现在已经进行到最后的提问环节了。

　　今天的讲座现场，举手提问的同学格外多。汤嘉柠记起以前自己读大学的日子，听的讲座没一个是她自愿的，全都是冲着综测加分去的。更别提举手提问了，整个阶梯教室，提问的同学不会超过三个。

　　举手的同学太多，为了公平起见，祁宥安提议他们再举一次手，举手最快的同学先提问。

　　第一个举手的是后排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问的也真是和专业相关的问题。祁宥安抬手示意他坐下，自己撑在讲台上回答他的问题。

　　祁宥安拿自己公司的组织架构举例，告诉那个男生除了学好本专业的知识以外，还应该针对自己以后的职业规划，学习相应的技能，成为一个复合型人才。

　　后面又点了两个学生，问的是关于他们公司社招和校招的情况。

　　祁宥安让他们放宽心，自己公司，对母校的学生，一定会有所照顾。

　　举手的同学还是很多，鉴于时间问题，祁宥安最后点了一个同学。

　　是前排的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她站起来，身边的同学都朝着她七嘴八舌，似乎是肩负了周遭同学的使命和期待。

　　汤嘉柠有点即将被起哄的隐隐的紧张，都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她们在想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主持人下来把话筒递给那个女生，女生先是问了学长好，然后用笑音问祁宥安，能不能分享一下关于初恋的故事。

　　话音刚落，整个阶梯教室就响彻一阵欢呼雀跃，汤嘉柠回过头去看那些孩子的脸，一个个都是看热闹的表情。

　　汤嘉柠无奈地笑笑，回过头，和讲台上祁宥安探寻的目光撞上。

　　祁宥安抬手示意那个提问的女孩坐下，换了支手撑在桌上。尽管讲台上的话筒是可调节的，但他还是需要稍微曲肘埋头，才能把声音传入话筒。

　　他低着头，准备回答，但笑声比他说话的声音更早跑出来。他在偷笑，但没忍住。

　　后面的大屏幕，播放完ppt和视频，已经切换成了直播模式，讲台前方的过道上，专业的摄影师操纵着专业的设备。祁宥安偷笑时的表情，悉数被捕捉，投影在后面，包括两边的小屏幕上。

　　底下的同学纷纷掏出手机来拍照录像，汤嘉柠也好奇他要说什么，也学着同学们的动作，调出取景框来对着祁宥安，按下了录像键。

　　等台下的声浪渐渐平息，祁宥安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有点低，加之阶梯教室的冷气，在汤嘉柠听来，像是冬日的浮冰 ，“我的初恋发生在大二，也就是在嘉大。”

　　台下又是一阵“芜湖”，祁宥安没受干扰，继续讲他的，“我们认识了十二年，但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两年。”

　　他这是把高中三年也算进去了。汤嘉柠想，倒也不是不行，但自己高中和他一句话也没说过，不知道这算不算认识。

　　“也许会有很多声音告诉你们，趁着还在校园，要努力去谈一场校园恋爱。”

　　“那些声音告诉你们，等入了社会，纯粹的爱情就很难得了。”

　　“今天我不想自持前辈的身份，和你们说些冠冕堂皇的套话。我想说，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你喜欢，只要你愿意，那就尽情去爱，尽情去享受。”

　　“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顾虑，即便发生了，也可以用自己的努力挽回。”

　　“我和你们学姐的故事亦是如此，她现在正坐在台下，拿着手机在给我录像。”

　　说完最后一句话，祁宥安眼睛正视着汤嘉柠举着的手机摄像头。暧昧浮动的眼眸里，写满了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

　　汤嘉柠想起再网上看到的一句话——在高朋满座里，讲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说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汤嘉柠感觉心脏像中了一枪。

　　过道上的摄影师，响应大众要求，把镜头转向前排的汤嘉柠，很快，汤嘉柠的脸出现在大屏幕。

　　大屏幕左半边是祁宥安，右半边是汤嘉柠，两人都穿着白色衬衣，阶梯教室的椅子外面用红布裹着，镜头拼接在一起，看上去有点拍结婚证件照的意思。

　　教室里的喧哗声到达高.潮，在同学们的八卦讨论声里，祁宥安走下来，牵着汤嘉柠的手离场。

　　演讲结束，阶梯教室的学生鱼贯而出，两人走到隔壁图书馆，避避风头。

　　图书馆一共17层，两人都没有上去看书的打算，就在一楼的展厅里闲逛。

　　一楼的大厅摆了很多自动借阅机，学生一般在这里借书、还书。往里边走，是一个货币博物馆，进到博物馆之前，需要穿过一条长走廊。

　　走廊上，左边贴着名人画像，右边则是学校的优秀毕业生和为学校捐款的社会人士。

　　捐款的金额或者物资，学校都用红色的笔区别开来。其中最醒目的是一个关于图书馆的捐款情况。

　　汤嘉柠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她一时半会儿没数清楚那后面到底跟了几个0。

　　100000000

　　汤嘉柠反复数了四五遍，确定的确是1亿，在看时间，是九年前了，九年前的1亿。

　　她抬头去看最上面的捐款人姓名——祁志谦，社会企业家。

　　她拉着祁宥安的胳膊，示意他看，递给他一个震惊又疑惑的眼神：“这个人，不会是你父亲吧？”

　　祁宥安看了一眼照片，没什么情绪地点了下头，“嗯。”

　　却在垂眸看身旁的汤嘉柠那复杂别扭的表情时被逗笑了，看见她嘴一直张开着，还处在震惊当中。

　　“再不闭上嘴，待会儿吃冷气吃感冒了。”祁宥安出声和她开玩笑。

　　汤嘉柠忽然偏过头来，“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当时你可以把车开进学校来了。”

　　祁宥安哭笑不得，她震惊那么半天，结果就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们差距太大，不合适，在想要不要分手呢。”

　　汤嘉柠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你这倒是提醒我了，那我现在提？”

　　祁宥安低头，打手搭上她的腰，眼睛和她对视，“你提一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