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角色剧本 ...
-
跨年当日，帝都又下了一场雪。
柔和的白铺满了整座城市，学校的操场积了厚厚一层，宿舍楼下的几排小车全都看不见座椅，车头也拢在成堆的雪里分不清谁是谁。
沈寻知走在路上，口罩缝里哈出一阵阵白气。
这次三天小长假后边用不了多久，紧接着就是考试周，很多同学都没选择回家，当然，也包括沈寻知。
方思可女士觉得也行，反正一月份也要放寒假，就别来回折腾了，等放假回来一呆一个多月，干什么都绰绰有余。万念成他们这段时间都在帝都，听说这事儿以后，一个电话把沈寻知抓过来，想着邀请他一起来家里跨个年。
现在沈寻知正在去舅舅家的路上。
从贺言声那儿抢来的战利品好看是好看，就是戴着都挺累赘，就拿手表来说吧，冬天衣服穿得多，几层袖口堆在一块儿，总是会把表盘表带挤到最外面，还会妨碍手腕的活动。
戒指也是，戴在手上拿东西、画画都不怎么方便，挑来拣去，最后出门时，沈寻知选了那个油画框造型的铂金项链，金属链子被体温一蒸，藏在毛衣底下心里也觉得暖。
万影帝财大气粗，除了见港有房产，帝都也有两处。万念成喜欢宽敞的大平层，多过独栋别墅，买了这个高档小区最大的平层户型，独梯独户的四居室，又清静，视野又好。
周栩年打开门迎沈寻知，递了双拖鞋过去，笑着寒暄：“外边冷吧，快进来，把外套脱了，包完饺子咱就开饭。”
“好。”
这房子比贺言声的景府江都大了不少，沈寻知进门绕了几步才到餐厅，抬眼就看见万念成穿着围裙，正费劲巴拉地捏着一枚饺子。
他放下东西靠近餐桌，眼底带着些新奇：“舅舅，没看出来，你还会包饺子？”
“哼，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舅舅我就没有不会的！你看，就学了一分钟，是不是像模像样。”
万念成手掌一摊，献宝似的炫耀刚包好饺子，沈寻知盯着那个有好几处破损，褶子大小不一，还有几点馅儿挤在外边的不明物体沉默数秒，然后铁面无私地拆台：“舅舅，你这样下锅会煮成肉馅汤的。”
万念成大手一挥，把人赶走：“切，不识货！”
为了这顿晚餐的完整度，沈寻知跑去厨房洗了手，也笑着加入了包饺子大军，他其实不算擅长，就会一种包法，但对付对付也够用了。
据周栩年透露，今晚的火锅大餐早就备好了，他本来想点些饺子外卖，等沈寻知到了直接开餐，偏偏万念成不知道又看了什么社会新闻，非说外头买的都以次充好，什么都不如自己做的安心，这才买了原料，直接从擀饺子皮开始折磨自己。
现在这皮子还算能过关了，起先那几个，厚得吓死人，一片丢锅里，煮半天都没熟透，惹得沈寻知哈哈大笑。
万念成不满他们俩人看自己笑话，大手一拍扑起大片面粉，还嫌不够似的往沈寻知脸上抹了几道，呛得沈寻知咳了好几声。
一顿饺子让他包的鸡飞狗跳才算完，中间周栩年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几张合影，每个人脸上都被点上了面粉，冲着镜头开怀大笑，看起来又生活又热闹。
简单收拾一下残局，蒸上饺子，架上火锅咕嘟开煮，满室都是牛油香，鲜辣的锅底不管扔什么进去都好吃。
一桌子就坐了三个人，边吃边聊一晚上愣是造出了一大家子齐聚的架势。
吃到一半，万念成突然问了一句：“知知，你还想拍戏吗？”
当时沈寻知刚咬了一口虾滑，被他这么一问，愣得忘了嚼，烫的眼泪都出来了，还是周栩年眼疾手快，给扯了一张纸巾。
沈寻知喝了一口酸奶稳住半条命，反问道：“你又有新项目了？”
“没有，不是。是李导，你还记得吗，杀青宴上你见过的那个？他现在不是在拍电影吗？但是有一个角色选了好久都没敲定，我给他引荐了一大批新人演员他都不满意，问东问西、兜兜转转，前两天突然托我打听你有没有想法，估计是看中你了。”
沈寻知一脸迷茫，仔细回忆道：“不是，那天我总共就跟他说过两句话，李导您好，李导慢走，他这能看中我什么啊？沉默是金吗？现在大导演定演员不该这么草率啊。”
万念成夹了一筷子肥牛进碗里：“我也觉得奇怪，之前定过一个大学生，后来给撤了，这个角色戏份很少、底子要干净，我也问他了，他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上镜应该不错，后来《西沉》发了杀青特辑，又觉得你的台词和眼神很对他胃口，这才托我问问。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不是多大事儿。”
沈寻知忽然想起来杀青宴那晚贺言声跟他说过，李导组里的某个角色要换人，难道过了这么久还没挑到合适的吗？
听到是李导的组，沈寻知是有一瞬间心动的，因为现在那部戏的男主角就是贺言声。如果去，少说可以跟他呆上十天半个月，可是……
沈寻知咬着筷子，犹豫道：“这也不是我一拍脑袋就能答应的事儿，总得试几场戏看看效果，给我发个剧本什么的，让我做些了解才好决定。而且，我马上考试周了，就算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无所谓，时间上也岔不开的，最快，也得等到寒假才能进组，那会儿一月份都过完一半了，他们能等？”
万念成：“这我回头帮你问问，你只需要决定去还是不去，角色剧本在我这儿，待会你拿走看看。其实我也不希望你进组，你是我外甥，在我的项目里被我零片酬白嫖几个月无可厚非，去他们组，又苦又没人照顾，我和你栩年叔叔也没时间顾得上你，那就剩白担心了。但是李导的戏，在圈子里都是金饽饽，多少资本排着队往里插人，所以这事儿，还是得问过你的意思，我才能去回话，咱老万家，主打的就是一个民主。”
沈寻知直接忽略了舅舅那句“无可厚非”的厚脸皮言论，盯着沸腾的汤汁凝神，半响，说了句：“我考虑考虑。”
“行，你考虑好了跟我说，我再跟李导回话，不用怕得罪人，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干，天塌下来还有我这个舅舅兜底。”
“嗯。”
-
当晚沈寻知坚持回了学校，没留在万念成家过夜。
这么大的房子，多他一个肯定是不多的，但是舅舅家东西总归不齐，不如学校住的舒坦，再加上这俩长辈平时忙成那样，根本也没什么时间好好休息，要是现在因为自己在这儿呆着，还得操心这、操心那，衣食起居全想个遍，那这假放得比工作还累。
沈寻知某些点上和万念成一样倔，他真心决定的事情多少人都拦不住，万念成拗不过他，只好点头放了人。
回去的路上，沈寻知给贺言声发了消息，想问问电影的事儿，结果却得到了对方已经听说这个消息的事情。
[沈寻知：嗯？你知道这个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贺言声：接，或不接，都是你自己的决定，公对公的事情自然要通过公对公的方式传到你那里，才是正确的。]
道德标兵似的原则怪……
[沈寻知：嘶……贺老师，为什么我觉得你不是很愿意我进组呢？是我的错觉吗？]
[贺言声：不是不愿意，只是拍戏会占去你很多时间和精力，电影的剧情比较沉重，而你感性上出戏又不太容易，所以我希望无论结果是什么，都是你自己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答案，将来也不会后悔这次的决定，如果我问你，你可能会因为我的因素答应李导，虽然我很想每天见到你，但也不愿意影响你的心情。]
贺言声时刻记得在西沉剧组里万念成说过，如果剧情伤感，沈寻知出戏时消化情绪的速度就会很慢，他会站在特殊的角度心疼自己扮演的角色，而现在拍的电影又很沉重，贺言声不希望他难过。
[贺言声：之前李导问过我你在西沉时的表现，如果你来演这个角色怎么样之类的问题。说实话，无论从年龄、演技哪个方面，我觉得很合适，但我没有跟他表态，也是那个原因。]
沈寻知盯着那个白色的消息泡，神色和缓了许多，贺言声真的很在乎他……
得说点什么调节气氛。
[沈寻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拒绝我的元旦探班吗？怕我被李导扣下不让走了？]
[贺言声：不是，你说过一月份是结课加考试周，放假好好复习吧，别耽误自己的事情。]
[沈寻知：嗷——我，能不能问问，是什么角色。]
[贺言声：一个大学生，小时候跟在我身后的“邻家弟弟”。]
[沈寻知：所以，这个角色又是和你有大量对手戏？就像楼奚和展维那样？]
[贺言声：可以这么说吧，但也不完全是。这个角色和我有几场对手戏，和反派也有一场，总体来说戏份真的不多。]
[沈寻知：那这么说，岂不是进组一两周就能杀青了？]
[贺言声：不好说，李导比较精益求精，可能会为了一个眼神要求演员重拍几十条。]
[沈寻知：额……大导演，可以理解。你今天收工了吗？]
[贺言声：没有，在候场，大夜戏，可能要拍一整晚。]
[沈寻知：啊……那不打扰你了，我到了，明天再聊吧。]
[贺言声：可以。]
沈寻知把从舅舅家捎回来的点心分成几份，给每个室友都留了一点儿。步南和观辰逛街还没回来，乔近舟还在兼职，整个宿舍就剩他一个。
他向来擅长独处。
把东西收拾完，洗个澡，坐在小照灯的光下，他开始翻阅角色剧本。
第一感觉就是剧本很薄，至少，比楼奚的还要薄。
前面大致交代了人物的基本信息，沈寻知快速读着，在铅字文间初步认识这位和他同姓的角色。
【沈确】。
是男主黎镜小时候捡回孤儿院的弟弟。黎镜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愣是把这奶团子养得只绕着他转，后来沈确因为模样还行，性格也好，没到上学的年纪就被人领养了。
从此两人再也没见过。
多年以后，沈确在药店兼职，某天晚上关门时撞上一个浑身是血的Alpha，几乎是同一瞬间，自己就被劫持了。
黢黑沉寂的巷子里穿过一群人，沈确被捂着嘴拖到暗巷的视角盲区，那人每根手指都沾着血，空气中满是腥气，闻着作呕，他却连呼吸那点微末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人影晃过，钳制住他的那双手忽然卸了力道，接着便是重物坠地的声音。沈确全身颤抖着，在恐惧和虚脱中挣扎回头，那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他救了人，哪怕两分钟前这人刚威胁过他。
沈确和黎镜，没有预兆、没有约定，甚至连一点消息都不曾交织过的两种人生，就这样在这个深夜悄然重合。
在沈确的记忆中，黎镜对他很重要，可伴随着时间流逝，那些幼时的画面无可避免地模糊了，模样、神态、动作、声音，全都看不清。
所以当黎镜矢口否认自己是他口中自幼相识的兄长时，沈确下意识犹豫了，他的镜子哥哥很正义，也许，真不是他。
后来，他们再次相遇，黎镜救了他一命。当晚他们聊了很多，那些被刻意隐瞒的、不被承认的东西，全都涌进了沈确的心里，他知道这就是镜子哥哥，既然他不想认他，那他就藏起来，自己心知肚明。
剧本的内容不算多，沈寻知很快就翻到了最后，看完编剧给沈确安排的结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贺言声会怕他难过。
顺应发展而成的剧情，不管带着什么色彩，都是滚滚向前倾轧而来的宿命，人，看得见、拦不住、改不动、也变不了。
沈寻知没有那么敏感的投资眼光，他无法判断一个项目是不是能拿奖，他只能像个普通的观众一样，看到一段剧情，代入角色、脑补发展、追求演技、期待反转，然后遵从内心的真实感受，写影评似的断下一句精彩或不值。
角色设定有张力，剧情故事丰富精彩，同时拥有这两点，一部电影就成功了一半，角色的人生，幸或不幸，都要交给观众来评判，成为角色和观众之间的媒介，由己来阐述另一次元的故事，对演员来说都有着必然且致命的吸引力。
今夜以后，沈寻知已经不想将沈确交给任何人了。原因很简单，和楼奚一样，沈确也说了自己的故事给他听。
沈寻知盯着剧本，目光像是要将这一册纸点燃烧透，过了几分钟，也可能是几秒，有人自门口经过，抱着浴桶或刚洗好的衣服，和同伴一起有说有笑地远离。
同学交谈的动静唤醒了他，他神色变得清明坚定，拿出手机给万念成发了一条消息。
[沈寻知：舅舅，我一月有考试周，寒假才能进组，最晚月中前，请把我的情况详细转告李导，如果他能接受，我想试试这个角色。]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角色剧本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