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乙女]学会时间回溯后，我大喊SL大法好》弗里德里希之鳄

26、*24 无悔

　　次日，待东方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调查队伍便开启了这一天的行军。
　　踏出堡垒的那个瞬间，迎面而来的和煦阳光让你暗自松了一口气。
　　狂风刮了一晚，吹散了昨日天空中密布的乌云，旭日东升，初阳如鎏金乍泄，将青白的天空染上由粉到橙的渐变色，几片薄云点缀苍穹，浓墨重彩，像一幅绝美的油画。

　　“都准备好了吧！”
　　“全员前进——！”
　　基斯·夏迪思一声令下，几百人的队伍便在原野上策马疾驰。劲风将身后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蓝白相间的羽翼翱翔于碧空之下，那是属于探索者的旗帜，是人类在面对未知时奏响的勇气赞歌。
　　未知……
　　此刻危险还未袭来，精神处于放松状态的你，恍惚间想起了那片广袤的星空，以及伫立其中的，那个藏匿于神秘力量背后的身影。
　　祂到底是谁？是大发慈悲的神祇，还是将你一步步引向万劫不复的恶魔？那个所谓的“永远坠入地狱”的代价，到底指向什么样的结局？为什么明明连祂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可你却能从祂身上找到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那份熟悉感究竟是来自于何处？
　　你想起契约签订后，隐隐浮现于白光中的那双眼眸。祂眼睛的颜色与你相似，但比起你带着一点蓝调的碧绿，那对眼睛所呈现的颜色更加幽深，倘若细细凝视，便会让对视者仿佛置身于密不透光的原始森林。

　　“尤利西斯！别走神，集中注意力！”埃尔文的声音划破寂静，阳光随之重新将你笼罩，你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刚才神游的太远，以致于没能察觉西侧缓缓升起的烟雾。
　　改进后的索敌阵型丰富了烟雾弹的颜色，并对其所传达的信息进行了细致划分。其中，绿色烟雾指引队伍前进的方向，红色烟雾表示发现巨人，黑色烟雾警示发现奇行种，黄色烟雾代表队伍遭到重创，无法继续战斗，紫色烟雾则是求援的象征。
　　在需要传信时，首先发现情况的队伍会发射相应颜色的信号弹，周边小队在看到烟雾后会采取相应行动，并相继发□□色相同的信号弹，由此层层传递信息，以达到尽可能回避作战，保全人员，扩大调查范围的目的。
　　而此刻，西边缓缓弥散的红色烟雾，正告示着那一侧的战友在直面巨人的侵袭。看着那片殷红的天空，埃尔文只是微微侧脸，随后毫不犹豫地向东发射了一枚绿色信号弹。
　　行进的方向向东偏移，而你却盯着反方向的那片赤红，心里泛起一阵波澜。

　　三列中央是总指挥所在的位置，作为整个阵型的“大脑”，由此处发射的绿色信号弹指引着整个队伍的前行方向，在以探索为主要目的的调查中，指挥部是职责是尽可能回避任何潜在的危险。
　　在你们调转马头的同时，不远处的天空下，正有一群战友以身为刃，对抗着体型超过自己数十倍的庞大敌人。
　　身为调查兵，对抗普通巨人自然是不在话下。但倘若升起的是黑色、紫色，甚至黄色的烟雾，位于中央指挥部的你，是否还能心安理得地回避那里的惨状呢？

　　“别走神！向前看！”似乎是嗅到了你的心神不宁，米克厉声呵道，“别胡思乱想！你不可能保得住所有人！”
　　说话间，他的目光短暂地瞥了你一秒，旋即又重新看向前方。
　　不可能保得住所有人——这是经历过无数次惨烈战斗后所得出的无法动摇的结论，无论是米克、埃尔文，还是后来的韩吉、利威尔，大家都曾在这残酷的世界中频频回眸，最终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看向前方。
　　而即便是你，即便是受到那神秘力量庇护而重生的你，也无法免于同样的命运。
　　因为你自己也清楚，就算回溯一百次、一千次甚至一万次……也无法造就一场没有伤亡的壁外调查。
　　总有一些人会被抛下，他们的心脏会在壁外停止跳动，他们的躯体将永远无法回归故乡，他们的灵魂会游荡漂泊，在没有墙壁的世界里，开出一朵朵缥缈的无根之花。
　　他们的死亡会被后世赋予意义，但他们的灵魂，却也失去了所属的归宿。

　　你厌恶且惧怕着那样的未来，但究竟该如何才能力挽狂澜？究竟该以何种姿态面对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给予你答案。

　　上午的行程持续了大约两个小时，在烟雾的指引下，队伍总算是抵达了上一次壁外调查的终点。
　　埃尔文和基斯团长正商议着接下来的路线，你借此回想着上一周目，暗自盘算着该如何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对比第二十三次壁外调查，利威尔等人在本次任务中的位置并无变动，他们依旧跟随弗拉刚的分队行动。
　　作为后来被称为“人类最强士兵”的传说人物，利威尔曾以一己之力，在雨天击杀过数匹无垢巨人和奇行种的组合，他的存在几乎可以视作分队的保命符。上周目的惨剧主要由两个原因导致，其一是天公不作美，用暴雨阻断了烟雾信号的传递，其二便是利威尔离队刺杀埃尔文，导致弗拉刚等人在遭遇奇行种之后无人支援。
　　由于本周目额外获得了盗匪的口供，以及罗沃夫胁迫蕾伯蒂的书面证据，埃尔文手中目前掌握的议员罪证应该足够多了。他非要拉着利威尔等人参与一次壁外调查，估计是想刺激他们一下，为自己日后的“招安”找一个充分的理由。
　　那么，只要能坚持到这次壁外调查结束，再找机会揭穿罗沃夫的阴谋，然后劝说利威尔、法兰和伊莎贝拉加入调查兵团就好，倘若一切顺利，大概率可以避免那个惨烈的结局。

　　但，真的能那么顺利吗？
　　春日的气候多变无常，你望着头顶慢慢聚集的那团乌云，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鼻尖的空气逐渐变得湿润，随后，一颗水珠从天而降，它碎裂于你的眼角，又顺着脸颊的弧度缓缓流下。
　　“糟了！”你瞳孔微缩，心下暗呼一声。
　　“要下雨了！”

　　这场雨来的出其不意，几分钟后，零星的水珠就变得密若牛毛，周围的景致瞬间笼上一层薄纱，艳丽的油画缓缓被稀释成淡雅的水彩。
　　雨水不仅会降低信号的可见度，同时也会阻碍烟雾的扩散，对于依靠传讯行进的阵型而言可以说是一种致命打击。
　　埃尔文的表情变得格外严肃，他抬头观察天空，在确认雨势不会在短时间内减小后，双眸微微一沉。
　　“很遗憾，团长。”他对基斯·夏迪思如是说道，“但长距离索敌阵型的机能已经受限。”
　　“如今，不管什么时候遭遇危险都属于正常的情况。”

　　如果本次调查就止步于此，那么他口中的遗憾已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毕竟雨还没有下大，人员伤亡也不算惨重，保证大部队平安回到据点应该没有问题——你一边这么想，一边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然而，像是刻意要和你作对一般，一缕稍不留神便会无声消散的烟雾，沿着视觉神经传至大脑，在你体内引发了一股强烈的战栗。
　　你看得很清楚，那缕烟雾是黑色的。
　　而烟雾升起的方位，正是本次壁外调查中，弗拉刚小队所在的方向。

　　“基斯团长！埃尔文分队长！”没有一丝犹豫，你向两位指挥官报告了这一情况，“西南方向发现奇行种！申请前去支援！！”

　　“啧，该死！！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西南侧……那边应该有弗拉刚、迪尔克和迪塔的分队……”
　　“等等，弗拉刚……那几个地下街来的新人应该也在那个方向！！”
　　“天呐，第一次来壁外就遇到奇行种……也太倒霉了……”
　　周围的护卫兵你一言我一语，但都没有应和你前去支援的想法。基斯团长眉头紧锁，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埃尔文紧盯着那个方向，似乎陷入了一时的犹豫。

　　“团长？！分队长？！”
　　你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作为指挥部，贸然前去支援或许不是最佳的选择。尽管知道最后两人还是没有置危难中的同伴于不顾，但根据上一轮的经验来看，这个决定还是下得迟了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你心急如焚，不由自主地向西南方张望。
　　你不想再看到利威尔失魂落魄、在雨中茕茕孑立的样子，那副姿态一点也不适合他。他是一棵冲破磐石的巨树，明明生长于黑暗，却不忘为世人投去一片庇护。他会撕下死去战友的臂章，又会因为一个善意的谎言，将那臂章送给没什么交集的后辈。他张口闭口就是“屎尿屁”，训练后辈时丝毫不顾及对方还是新人，却又会在他们遭受打击时，给予恰当而又不明显的安慰。他强大而温柔，是值得被命运善待的人。那种落寞的神情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上就该永远是那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表情才对。

　　雨势渐大，眼见有倾盆之势。
　　不能再等了！
　　你心下一横，将右手锤向胸口，冲着埃尔文和基斯所在的方向，嗓音嘹亮地宣誓道——
　　“基斯团长，埃尔文分队长！西南侧遭遇奇行种！！士兵尤娜·尤利西斯申请前去支援！！无论结果如何！！绝不后悔！！”
　　话音刚落，你飞身上马，紧握缰绳，双腿重重夹了一下马肚，像一只满弓的箭一般冲向西南方。

　　“等等，尤娜——！！”
　　那是印象中，埃尔文第一次直呼你的名字。
　　他的声音自身后而来，又和两侧的风景一起迅速被你甩在身后。一阵恍惚中，你感觉那声音像是从另一个时空而来，它穿过悠久的岁月，在意识深处与某个遗失的记忆碎片对撞出一丝金色的涟漪。
　　破旧的马车、明媚的阳光、年轻人们的谈笑、看不清面容的少年……
　　“啧！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胡思乱想呢！”
　　大幅度地晃了晃脑袋，你拉起兜帽，隔绝了一切杂念。重新燃起的危机感调动着全身的肌肉，你压低身子减少空气阻力，心无旁骛地向刚才烟雾升起的方向驰去。
　　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声，你循声回头，只见蕾伯蒂正以同样的姿态跟在身后。目光对撞，你们默契地相视一笑——自从陶帕村事件解决后，无论面对怎样危急的情况，她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身后。

　　马蹄踩着新草簌簌作响，雨水浸入衣物，布料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带来寒意的同时也带来几分沉重。
　　“快了。”
　　“快到了。”
　　“拜托你们，再撑一下。”
　　“再坚持一下，一小下就好。”
　　春寒料峭，你将自己的嘴唇咬得有些泛白，在心中反复默念着这几句话。那无声的祷告似乎终是传进了神明的耳朵，在纵马疾驰了十分钟后，你终于和迎面而来的利威尔擦身而过——

　　那一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大雨凝成水珠，密密麻麻地挂在半空，飞扬的墨绿色斗篷勾勒着风的形状，隐约露出利威尔那双细长的灰蓝色眼睛，你在那双眼中看到了面带惶恐的自己，看到了目光探究、薄唇微启的蕾伯蒂，看到了你们身下的骏马，甚至看到了马蹄所带起的水珠、草屑、石头和沙土。
　　一阵转瞬即逝的晕眩过后，停滞的时间恢复了流转。

　　嘚嘚嗒——嘚嘚嗒——
　　马蹄声逐渐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