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成痂》一只腿的人

95、搬出去

　　是否同居这个问题已经在程宸羽慌张无措的辩论里被程晚星一笔带过。
　　不过看着程晚星丝毫没有变回去的赤红耳尖，程宸羽就有一种太监逛窑/子的无力感。
　　虽然他不是太监，也没有逛过窑/子。
　　但程宸羽觉得这家伙绝对不相信自己的一片赤诚就对了。
　　程宸羽到后面也懒得辩解了，只是和小媳妇儿一般的程晚星前后脚进了别墅，两个人也难得在上一周的复杂宴会里迎来了一个完全空闲的周末。
　　虽然程宸羽还在措辞如何说服程云霆放两个人“独立”，但总的来说周末的悠闲快乐也如期而至。
　　家里客厅，程宸羽难得没有提早上楼回卧室，而是和程晚星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
　　虽然电视里播放的画面也是十分落俗的爱情片，但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离开。
　　程宸羽甚至还会吐槽两句“这电视剧究竟是如何有收视率的，太肉麻了。”
　　“或许，可能是我们不懂吧。”程晚星说完还摸了一下自己胳膊上密密麻麻竖起的寒毛。
　　“希望以后池雨彤进军娱乐圈，爆改肉麻无脑电视剧。”
　　程晚星却没有发出认同的信号，反而是轻哼一下回道“那还不如宸宸你来，我就觉得你要是演戏，大概是没有人会注意到剧情的。”
　　因为你的脸就已经足够捉人眼球了。
　　程宸羽眨巴眼睛，不可思议道“也只有你会这么阿谀奉承我了。
　　你堕落了…程晚星。”
　　程晚星反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毫不客气回道“如果是堕落在你这里，我倒是没有什么反抗的必要。”
　　不要脸怎么说？程宸羽也是大开眼界了。
　　还不等两个人再大战三百回合，就听见了别墅外一阵汽车运作的声响，一直在厨房忙碌的刘婶才急急忙忙跑出来准备迎接先生的归来。
　　程宸羽挑了挑眉，也做出一副等待谈判的架势。
　　程晚星倒是随意的那个。
　　程云霆没几分钟就进了门，脱了外套和鞋子，走进来自然而然也看见了沙发上的两人。
　　“怎么在这里坐着？……等我？”
　　两人里还是程宸羽先开了口，他遥控着关掉了电视机，像是专程等候程云霆的到来一样回过头笑道“爸爸你回来了。”
　　程云霆精疲力尽一整天的疲惫被这么一个笑容驱散了大半。
　　就像小的时候那样。穿着蓝色真丝睡衣，喝过牛奶的小娃哎呀哎呀跑过来撞进程云霆的怀里，像是迷茫流浪者在孤岛偶遇的一盏灯火，亮得炽热温暖，烘烤了疲惫旅人糟糕的受伤心灵。
　　程云霆在这突然降临的笑容里找到了一点从前的慰藉，却又懂得那不过是时过境迁的借口。
　　他的宸宸终将长大，没有懒散松垮的睡衣，也没有沾满奶渍的唇角，更没有跌跌撞撞钻进怀里的懵懂依恋。
　　“有事情和爸爸谈？”
　　说完这通问话，才发现了一旁毫无存在感的程晚星，程云霆就更加疑惑了。
　　程晚星坐直了身体，看向同样坐下来的程云霆说道“我想搬出去住。”
　　“什么？”程云霆毫无意外发出了完全震惊的下意识反问。
　　程宸羽也没料到这个难以打开的话题被程晚星包揽了过去，也是省下了自己费尽力气去打的草稿了。
　　他紧跟其后，马上寻找理由“是我的主意。我也想租一个离学校近一点的公寓，那样方便而且比较舒适。”
　　“也是因为机缘巧合下看好了一个新的楼盘……很不错。”
　　程云霆抬起眼眸，望向程宸羽说道“你都想好了？计划了很久吗？”失落的眸子还是一闪而过闯进程宸羽的眼里。
　　程宸羽抿紧嘴唇，随后点点头又继续说道“是想了很久，但还没有具体计划，只是今天正好有了一些现成的……就想和你谈谈。”
　　“为什么？……我是说除了离学校近，还有呢？”
　　程晚星不懂程云霆这句话里的深意，可是程宸羽懂。
　　程云霆需要一个他离开的理由，一个可以足够撼动程云霆想要留下他的理由。
　　程宸羽太懂这种自己细心浇灌最后却必须舍弃的滋味。
　　他当初救下飞飞，喂养飞飞，为飞飞制作了最舒适最广阔最豪华的笼子时，也曾因为笼中之鸟的日渐衰弱而必须放逐产生过种种执念里一句又一句的“为什么”？
　　他曾感同身受，所以他懂此时此刻程云霆需要找到一个理由的复杂心情。
　　放手，有时才是一种残忍的自虐。这也确实需要一个理由。
　　程宸羽热衷于去化解这样的问题，于是他舒展了眉眼，甚至嘴角都缓缓有了上扬的趋势。
　　“爸爸，我十八岁的时候，您就该想到我具备离开的资格了。”
　　程云霆木讷不解，他并不知道程宸羽嘴里所说的离开又是指什么意义上的离开。
　　就像他不知道十八岁那天程宸羽真正长大的代价又是什么一样。
　　但是程晚星却明白，所以才会有一点心悸的疼觉。
　　“但是爸爸，我也永远都是您的孩子，我又怎么可能离开您呢。”
　　矛盾。
　　可是这两句话也彻底打消了程云霆想要圈禁保护的心思，他的孩子总会长大。
　　而长大就意味着离开。
　　程云霆默了默，只是说道“好，只是…晚星你也？”
　　程晚星不落后地回道“我们两个，也有个照应。”
　　程云霆对此没有太多想法，只觉得程晚星也真的很喜欢他的哥哥。
　　兄弟的喜欢。
　　而接下来，程宸羽就有些打得程晚星一个措手不及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爸爸…那套房子我可以自己设计啊！这样算的话，等正式入住，也是我旅游回来的时候了。”
　　程云霆程晚星同时投去疑惑的目光。
　　“旅游？”
　　程宸羽有些诧异，毫无自觉地问道“我没提过吗？马上国庆长假，社团活动的团建就是去旅游踏青写生。”
　　“社团？”程晚星问道。
　　程宸羽解释起来“对啊，我报的画画写生社团。国庆期间的一个旅游写生活动，我报名了。”
　　程云霆对这个并没有太多的计较，只是嘱咐着“可千万注意安全。”
　　程宸羽点点头，程晚星则是问道“去哪里写生？”
　　程宸羽提到这个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他笑道“你还别说，我真的对那个地方有深刻印象！”
　　这句话换来了两个人疑惑又探究的深深目光，可要知道，程宸羽对于地名的记忆程度，不算很符合文科生的要求，甚至可以说地理的位置也是让他最为头疼的高考一项了。
　　可这次显然不同，程宸羽解释道“因为这个地方的名字还和我们的熟人同名！”
　　“林芝！想不到吧我们国内最西边的高原有一处地方竟然叫林芝！我第一次听都要以为林芝的名字就是从那里取得！”
　　程晚星也好奇地一动不动听程宸羽讲道，但总说不出这个地方其实自己也有点耳熟，这种耳熟好像并不是林芝带来的耳熟感。
　　程晚星没有多想。但是没有预料的却是一旁从始至终没有太多幅度变化的程云霆猛地站了起来。
　　他大声吼道“不能去！”
　　“那里不能去。”
　　不说程宸羽已经被这突然的呵斥吓到了，就连程晚星都十分不理解程云霆突然的暴怒。
　　“爸爸…你怎么了？”
　　程宸羽吓得小声问道。
　　实在不是程宸羽胆小，只是平时过于稳重的程云霆来这么一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尤其是程晚星，他可不觉得这突然的惊愕是程云霆没有收住声音的缘故。
　　奇怪，太奇怪。
　　这之后，程云霆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小题大做，最后也只是敷衍解释道这个地方有些不安全，程宸羽不能去。
　　但两个人谁都不相信这样的解释。甚至都可以说是借口的程度。
　　一夜无眠。
　　程云霆是顶着一脸疲惫和双眼通红的模样上的班。
　　而难得在周末赖床的两人则是罕见地在十一点才睡醒起来。
　　程晚星揉搓自己惺忪肿胀的双眼，挪步走向浴室洗漱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格外耳尖的程晚星却因为水龙头声响而忽视了突然作响的房门开关声响。
　　直到拖着刚刚清醒过来的身体走出浴室才看见已经坐在小书桌那里的不速之客。
　　程晚星习惯似的坐到床边，闷闷的起床气音有些沙哑，却意外地磁性又好听。
　　“吃过早饭了？”
　　“没，才起来。”
　　“那怎么先来我这？……叫我起床？”
　　“切，你想太多！”
　　这个时候程晚星才发现自己大意放进来的不仅只有一个程宸羽。
　　因为他的小书桌上放着一堆不像是自己东西的外来物。
　　程宸羽转过身，手指勾住桌边，将自己身后的桌面袒露在程晚星的面前，而他自己则是带着椅子挪到了桌边上。
　　这样的动作也是让程晚星彻底看清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外来物真正的模样。
　　——原来是一个由精致画框组成的立式桌面相框画
　　不大，但是里面的画作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也是因为不大，所以里面的画作才更加考验作画者的耐心和功力。
　　这个突然降临的外来物好像勾起了程晚星很多的记忆。又好像在诉说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某些意义。
　　程宸羽拿起来立式相框画，放在程晚星手上，并指了指里面自己做的图画，说道“记不记得这都是什么时候？”
　　程晚星不假思索回答“记得。都记得。”
　　记得这幅不大的画框里，做出的四个小框画面，记得这四幅小画里看不清面孔但可以看得清是拥抱的所有场景，也记得这些画面对指的又是两人什么时候在做什么又是为什么拥抱的全部因果。
　　随后还不等程晚星开口说些什么，程宸羽就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手指就那样轻轻放在程晚星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的唇中，并调皮地堵住了程晚星所有还未开口的声音。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暧/昧和挑/逗，但是程宸羽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又十分感动而克制，尽管它依旧风/流且缠/绵。
　　“星星，十八岁快乐，这一天我们都等了很久……”
　　手指大概就是在这一刻抽走的，程晚星大脑混沌，最后的意识是落在这句话后面的那个沉沉的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