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成痂》一只腿的人

86、大难临头各自飞

　　七月底的蝉鸣伴随着愈发壮硕的绿植都染上了初秋的味道，但只有高温不断的日头依旧孜孜不倦发挥着它的余热，以此宣告晚夏的尾巴余威仍在。
　　程宸羽踩着急促的步伐手里捧着两封交错的邮件奔至程晚星的房间。
　　看起来十分着急，甚至让快速分泌的汗液都溜进了敞开的衣领口内。他直接推开门走进去，里面刚洗完澡擦着头发的程晚星被这样的动静吓了一跳，随后又在看清楚闯入者是谁后，坦然地好像早已习惯对方毛躁的模样。
　　但还是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急？”
　　走过去的程晚星顺势拿着自己擦拭的毛巾，就那样轻轻款过去程宸羽鬓角的细汗，话里话外都是无法理解的调侃。
　　他就是在室内运动后都要冲澡的程度，而程宸羽这架势显然是跑到了室外去。
　　程晚星难以想象室外烈日当空的三十七度是如何说服程宸羽踏了出去的。
　　而程宸羽也是忽视掉程晚星的悠然淡定，直接一个用力撕开了手上拿着的两封邮件。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嘶拉……里面红扑扑的录取通知书直达眼底。程宸羽像是要跳起来一样，手舞足蹈道“终于拿到手啦！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我们的录取通知书！”
　　程晚星随意把手里的毛巾扔到了旁边的椅背上，而刚刚还在嗤之以鼻的夏天高温狂躁症患者程晚星，则是直接上手揽抱住了有些兴奋跳跃并且浑身热烫激动的程宸羽。
　　直至对方被自己的双臂完全抱了起来，并且脱离了地心引力的同时，程宸羽由于突然的离地而感到惊慌的同时撞进了程晚星发了蜜的眼睛里。
　　本能的挣扎被程宸羽心里的动容全部化解，最后只是纵容着程晚星过界的举动，一下又一下……紧贴在一起的胸膛里传递着震耳欲聋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那是爱情最好的模样。
　　当所有的担心和不安都被这双眼睛里的笑意包裹起来，成为坚不可摧的盔甲，最后完全让两个人在此时此刻偷享起喜悦的瞬间。
　　完完全全地…成为共享情绪的共同体。
　　……
　　等这天晚上的时候，程云霆和李染才迟到地被通知到这份惊喜。
　　同时被知晓的，还有两个人已经铁板钉钉的专业——程宸羽就读京大法学系，程晚星就读京大管理系。以及录取通知书上申明的开学报到时间为八月三十日全天，还有紧随而至的为期一周的封闭式军训。
　　一切至此，尘埃落地。
　　而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程宸羽程晚星是在饭桌上被程云霆通知到下午一起去老宅看望程茂。
　　顾名思义，这是要说明两个人已经收取到京大的录取通知书。而另一层，对于程茂而言，也是为了敲定九月底程晚星的十八岁成人礼宴。
　　心思各异的几人在下午五点如期来到了老宅。
　　迎接众人的是表情喜悦的池霜，还有坐在客厅沙发上庄严安静的程茂。
　　很少见的，今天池雨彤不在。
　　程宸羽程晚星并没有多问，只是随着程云霆落座在沙发一侧，和李染池霜坐在一起。
　　良久，等最后一个人问过好以及落了座后，程茂才郑重开口，说起迄今为止的第一句话，显然，问的是程云霆。
　　“一切都顺利吧。”
　　程云霆点点头，说明了两个孩子的录取情况。
　　程茂转头示意坐下的池霜，池霜点点头并离开了客厅，就在大家不明所以时，池霜又马上回来了，只是手里多出了两个物件。
　　程晚星如有所感，觉得这个八成就是送给两人的升学礼物。
　　没成想…还真是。
　　随着程茂的开口，一起进行的还有一旁的池霜双手拨弄打来的黑匣子。
　　“这是送给两个孩子的升学礼物。收下吧……”
　　话音一落，黑匣子终于露出了它里面的样子。
　　——两枚一模一样闪着异样光芒的红宝石。
　　价值不菲。
　　程晚星却在心里嘀咕：怎么他们这么爱送宝石之类的东西啊……
　　不过这一枚却是比柯苋送的那两块胸针中间镶嵌的宝石不同。
　　不管是大小、还是品质。程晚星和程宸羽在看清楚后同时吸了一口气。而一旁的其余人，除了程云霆一副接受良好的模样，倒是衬得李染小家子气了。
　　李染支支吾吾推辞起来“爸……这太贵重了。”
　　程茂没有回话，而是接过了池霜又递过来的东西，然后转交给了两个小孩手里。
　　——两张明码标价的一千万支票。
　　某种意义来说，这是程晚星第一笔巨额财产。他拿在手里有些局促。
　　而程宸羽则是凑近一点，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这才是小头，那个红宝石绝对不止这个的五倍。”
　　程晚星顿时觉得还放在池霜手里的黑匣子千斤之重。程云霆在两人接过支票后才回道“爸，支票就行了，那个红宝石太贵重，我怕……”
　　还不等程云霆说完，主座上的程茂就厉声打断道：
　　“这是我的意思。”
　　言下之意，是彻底不能拒绝了，就这样程宸羽和程晚星在众人的注视下，手足无措地接过了那两个黑匣子。
　　一人一个，捧在手上。
　　又过了十几秒，程云霆再次重复了一遍程宸羽程晚星的道谢，结果被程茂挥挥手不甚在意，宛如那两块价值不菲的宝石换得了更有意义的东西。
　　就在这时，程茂粗沉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威压问道“程晚星的成人礼宴准备得怎么样了？”
　　程云霆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回道“还在准备，但是…现在主要是先操办两个孩子的升学宴。”
　　程茂皱着眉反驳道“接二连三的，也要分得清主次！
　　……这样，升学宴让两个小孩自己出去玩一玩聚一聚就行了，再说了…他们不是刚一起去国外毕业旅游了吗？这样的话，直接等到程晚星的成人礼宴上，再提一提，也算是一个两全的办法。”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程云霆被气笑了，程茂的大手笔礼物不过是为了铺垫，铺垫让自己放弃大操大办两个人的升学宴，而是将精力留在了给程晚星的十八岁成人礼宴上。
　　原来今天的鸿门宴，是为了敲打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要忘记了在程宸羽成人宴会那天放下豪言的公平公正。
　　原来是想让自己兑现对程晚星未来所拥有的更多保证。
　　程云霆不难猜到这些，甚至他明白这是程茂想让自己放手股权，填上给程晚星那份的计谋。
　　程茂一直介意，一直警惕的，也是二月三日那天程宸羽突然拥有的程氏集团10%的股份。
　　程云霆低垂下眼，心里不是滋味起来，为什么直到今天，在程茂眼里心中，也全部是对程家未来的操控和追求。
　　他的父亲，从来都将儿女情长这种自然而然的情感忽略到了极致，同时让整个程家被利益和计较笼罩至死……
　　程云霆恍开的深思，被坐在一旁的程宸羽打散，随后借着此起彼伏的声音彻底脱离自己为自己设下的高楼屏障。
　　“爸爸，我觉得爷爷说的没错，家里一直操办宴会，你也要费很多心思，还不如合二为一，反正意义都是一样的。”程宸羽无所谓的爽朗尾音还带着少年人的洒脱。
　　程云霆心里一揪，有股酸涩的痛感扑面而来。但这些都被他掩藏在波澜不惊的面庞里，显得平静很多。
　　程晚星在一旁也同样表态道“我也都可以，或者把我的成人礼宴合并到升学宴会里也可以，反正就像宸宸哥哥说的那样，意义都是一样的。”
　　程茂听着这突然提起的建议，心里有一瞬的猜疑，随后又在李染投射在程晚星的威胁下打散了一半。
　　程云霆仔细想想，最后还是没有照着程晚星的想法来，而是对着程茂回道“我会好好操办生日宴会。”
　　程茂点点头，再没有说话。
　　这一场短暂的会面，其实让程晚星心里最为不安和惊讶。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奢望过程茂会在程云霆掌权的时候，表明自己站在他这一边的立场。
　　也就是程茂站队程晚星的立场。
　　这是不太可能发生在程茂身上的，而且就程晚星来看，程茂很少与程云霆作对。
　　更多的是妥协和配合，不去深究其中真心实意多点还是虚情假意更甚，程晚星都觉得今天这一出很难得。
　　程茂的突然站队确实也让程云霆感到奇怪，但是他心里好像总有理由说服自己，不那么重视程茂的改变。反而是随着开学的到来，对待程宸羽更加嘘寒问暖起来。
　　“爸爸，我真的不用带这些了！”程宸羽推诿着程云霆递过来的大布袋。
　　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昨夜程云霆让刘婶准备的程宸羽爱吃的点心。
　　只是现在已经成为了程宸羽上学路上的负担。
　　“我都去食堂吃饭，哪里用带这些啊！爸爸……就七天而已…”
　　最后的最后，程宸羽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坐上了开往京大的轿车，同时拒绝了程云霆的相送。
　　闭目养神的程晚星却在汽车发动后，睁开了眼眸，转头问道“没什么忘带的吧？”
　　程宸羽气鼓鼓回道“你也调侃我？”
　　程晚星丝毫没有被程云霆忽视的气恼，反而是笑了起来说道“我是真心实意地发问！”
　　程宸羽瘫软在后座靠背上，感受着轿车里充沛的冷气一股接一股吹来，才舒服到轻哼微垂下眼睛低语道“别问了，让我休息会儿。”
　　程晚星看着这样安静困乏的程宸羽，自己动手拨下了阻隔前后排的挡板，直到将前后排彻底隔绝在不同的空间里，才坐直了身体，挪到了程宸羽的旁边，让程宸羽靠在自己的肩头上打盹。
　　这个操作自从两个人换了新的轿车后就已经熟练运用了。尤其是第一次的时候，程晚星甚至学会了拨下挡板，在只有一板之隔下旁若无人地轻吻上了程宸羽微张的唇瓣。
　　一个小时后，隔板被前排司机轻轻敲动，程宸羽也被这道声音打扰而彻底清醒。
　　司机大叔随后又去后备箱取下了两人的行李，并在程宸羽的指示下开车离开。
　　“怎么不开车进学校？”
　　程宸羽瞟了一眼程晚星，知道他是压根不认识自己每天坐的车究竟是什么价位，而感到无语。
　　“我想劳驾你帮我拿行李行不行？”
　　“……嗯，乐意至极，但是…前面有校车。”
　　程宸羽：……
　　行。浪漫过敏是吧？
　　程宸羽提溜着自己的行李箱转头就跑掉了，并且搭上了最后一座的校车。
　　挥挥手不忘说道“我们不是一个系的，电话联系！”
　　就这样，原地沉默的程晚星，顶着太阳的滋润又等了十几分钟才终于等来了一车空座的校车，并又在校车未满员不开动的原则下在高温里等待了许久。
　　果然…夫夫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