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成痂》一只腿的人

23、都在求一个可能

　　到此为止……
　　这几个字眼反复回荡在程晚星混沌的脑海然后被逐个碾碎，最后变成灰烬染红了他的双眼。
　　“你昨天晚上不是这样说的。”
　　程宸羽偏头看着旁边坐姿端正却把头低到了胸前，板寸的发茬依旧通过暗影挡住了程晚星低垂着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格外低落。
　　只是这一次，程宸羽像是绝对相信这都是某人装弱的手段，一点余地都没有留下“那是骗你的。你赢了我，我也没什么必要再去教你了。”
　　“你不可以骗我……你从来都不会骗我的。”总是坚定着贯彻程宸羽给出承诺的程晚星突然加重了语气，像是责怪也像是质疑。
　　春天多雨，尤其是窸窸窣窣突然降临的小雨，当咸湿的雨滴落在程宸羽脸庞的时候，他还有些发蒙。直到看见程晚星抬起的脸上添了几滴雨水，才真的相信这就是夏天特有的意外。
　　因为结合了程晚星发红的眼尾和好像还有点反光的眼眶，程宸羽更加愿意相信挂在程晚星脸上的水痕是来自于老天的警示——快点离开，某个家伙要破防了！
　　“下雨了，我们快回教室吧。”再不离开，程宸羽还真怕程晚星这家伙做出些什么不得了的举动。
　　例如假哭？然后大概所有人都会认为是程宸羽打球输了还把赢家惹哭这样惊天动地的趣闻。
　　就在程宸羽转身利落潇洒地离开时，袖子又被一种熟悉的重力拉住。
　　这样的场景、故事的走向、参演人员的行为，程宸羽都太过熟悉。
　　所以他坚定地没有回头，把侥幸心贯彻到底。
　　“宸宸哥哥……是我求你好不好，我想和你像以前一样打球，我也想和你像以前一样补课……”
　　……程宸羽僵硬的脊背已经预料到了自己无法逃离的命运，反而深呼吸卸掉力气然后转过身，雨点已经有些变大的趋势，操场的看台上也没有人了，只有这两个高大精瘦的身影，在交织纠缠着。
　　回头才看到程晚星可以说足够狼狈的样子，本来就因为运动汗湿并且褶皱的球衣因为雨点的照顾又变地湿漉漉惨兮兮的，再加上板寸的反差，显得程晚星凌厉分明的脸看起来更加突出。
　　可这又形成了另一种反差。
　　发红的，带着雨滴水渍的，耷拉倦怠的眼睛，就这样在足够男子气概的氛围里惹足了程宸羽的注意。
　　再结合刚刚程宸羽听到的那些黏腻卑微的……祈求？简直冲击着程宸羽最后的理智自持。
　　明明知道，这很没有必要，没有必要的比赛，没有必要的承诺，没有必要的退让，还有没有必要的心软。但是程宸羽还是伸出了有些退缩的手，抚摸上了很早就想摸摸看的寸头。
　　渣渣的，没有很舒服，却又觉得无比柔软无比熟悉。
　　“行了，你赢了。不管是比赛……还是我的承诺。”
　　本以为摸头来讲已经是两个人重逢破镜之后最近的距离，谁知道程宸羽话音刚落，这个家伙就像脱缰的野兽，扑进了程宸羽大张着的怀里。
　　又是一个没有道理的意外，和这个多雨的春天相得益彰。
　　伴随着极速跳动的心率，没有道理的两个高速雷达贴在了一起，是心脏与心脏之间最近的距离。
　　也是程宸羽与程晚星阔别四年后最近的距离。
　　没有道理的，程宸羽在推开这个家伙之后，从程晚星眼瞳的倒映里又瞥见自己发烫的耳尖，和慌张逃避的视线。
　　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没有道理，却在程晚星眼里一切都有迹可循。
　　……
　　程晚星回到程家后，程宸羽以为他还和以前一样，有着排列满满的课外补习，有着管束严厉的控制，但其实李染好像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很少和这个家里的所有人同频出现，包括程晚星。
　　当然，最让程宸羽觉得纳闷的，还有李染和池霜相约地格外频繁，而且相处融洽。这也是李染在程家接触最多的人员。
　　这些意外又导致程宸羽周内有很多天被程晚星偷偷溜进卧室进行十全大补习的花式摧残。效果显而易见，月考程宸羽就进步了。
　　“宸羽哥！你数学及格了！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程宸羽看着林戬拿着的成绩单：……
　　我不瞎，没必要吼地巴不得门卫的狗都知道我数学及格了这件事。
　　苏佳嘉本来显得十分正常，却也无法抵抗住好奇的诱惑凑过来打探“宸宸，你怎么做到的？有秘密武器？”
　　林戬也凑过来偷师。
　　程宸羽叠起卷子装进书包，随口应付道“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
　　苏佳嘉、林戬：……
　　神经。
　　心情愉悦的程宸羽巴不得现在就飞到一班告诉程晚星这个好消息，不成想说曹操刘备到。
　　门口探出来了一个脑袋，正是程宸羽心中说出的“刘备”——林芝。
　　以及在“刘备”后面站着的“曹操”——程晚星。
　　苏佳嘉马上收拾好站了起来“走吧走吧，去吃饭了。”一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满足表情。
　　三个人相继出去，五个人汇合前往食堂吃午饭。路上自然而然就说起了月考成绩这件事，程宸羽只听到苏佳嘉说“芝芝，你学习这么好，我真的好羡慕啊。”
　　林芝“佳嘉，你有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就算有我不会的晚星也一定会，到时候你还可以让他给你讲。”
　　林戬“芝芝你这次都进班级前五了，还能有不会的吗！”
　　林芝低下头带着羞涩和谦虚说道“这里有很多厉害的同学，我刚来这里真的有很多可以学习的东西，不过晚星依旧考了年级第一，他才是真的百事通。”
　　林戬，苏佳嘉：卧槽？大神就在我身边？我个不识货的东西……
　　程宸羽：还不是要偷偷溜我卧室求着给我补课的家伙？嘿嘿嘿……（不知道在暗爽些什么的数学渣渣）
　　程晚星听着有些局促“咳咳……其实就是努力一些，不然第一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此刻的程宸羽非常想当众举报：这个家伙如果不是每晚给我补课，他真的可能一回家就睡觉的！因为他不带作业……
　　程晚星：有没有可能我是在学校努力的？
　　林芝：真……没看出来。（提示：我有一双卡姿兰大眼睛）
　　林戬跑上前勾起程晚星的肩膀打趣“别谦虚了大神，你篮球打得好就算了，学习还好得没边，要不要我们这些小啰啰活了？”
　　苏佳嘉“你个只长体重不长脑子的家伙，别把人家给压坏了，还不起来。”
　　程宸羽也附和说“确实，别把他压坏了。”
　　林戬：……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饭后，不知道中途打饭的时候两个女孩凑到一起说了什么，苏佳嘉凑到前面三个男孩这里，带走了林戬说“我们两个去趟超市，你们先回去吧。”
　　程宸羽没怎么在意这个变故，直到林芝走上来递给了程晚星一个暗示，然后程宸羽就看着程晚星走到苏佳嘉林戬身边说“我也有点东西要买，一起吧。”
　　程宸羽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态不对，却也抵不住苏佳嘉的旋风腿提早一步就携着两个男孩跑掉了。
　　霎时，空旷的小道转眼间只剩下林芝和程宸羽两个人，林芝小声问道“宸羽哥你也要去超市吗？那我陪你一起吧。”
　　程宸羽知道林芝的意思后，很多时候也没有刻意去躲，毕竟那只是程晚星的一面之词，而且这个女孩也是自己小时候的玩伴，有些事情躲避也不能解决，对程宸羽而言有时候简单地面对反而更加有效。
　　程宸羽自然地笑着说“算了，我也没什么需要买的，那我们回教室吧？”
　　“好啊。”
　　就这样，安静却也略显尴尬的两个人一路无言地走到了一班门口，程宸羽说“那你进去吧，中午好好休息。”
　　林芝看了眼教室，空无一人。随后对着程宸羽说“他们应该还要一会才回来，不然我们一起等等他们？”
　　程宸羽“不了，我回教室等吧。”
　　林芝知道这是程宸羽拒绝的表示，自己也低下了头，像是做最后的挣扎“宸羽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程宸羽预感林芝要问的就是自己想的那方面，所以颇有一些坦然无畏“当然可以。”
　　林芝双手拉扯在一起，又像是纠结又像是打气“你……有喜欢的人吗？”
　　哎……有的时候虽然不愿承认，但是程宸羽知道解决问题的直接办法就是杜绝后路，可是自己好像短时间内还是无法做到欺骗。
　　“暂时没有。”
　　唰，林芝抬起的小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但还没等自己高兴雀跃一会儿，就听见程宸羽接着说出口的话：
　　“但是我喜欢男生。”
　　是欺骗吗？程宸羽却觉得自己从没有对女性燃起的兴趣全部换做说出口的笃定。可能自己真就喜欢男生呢？程宸羽丝毫不觉得这是谎话，却像是一个讯号一样刺激到了两拨人马。
　　“什么？”
　　像是特效音一样的热闹，程宸羽还没注意到林芝听到后转头就跑掉了，反而是先转头发现了突然凑巧偶遇的苏林程三人。
　　甚至苏佳嘉林戬手上还提着几袋子的零食，嘴巴却张得老大了……有些滑稽。
　　值得欣慰的同样是没太多表情的程晚星，显得突出的淡定。
　　事实却是只有程晚星自己知道，听见自己喜欢的人说出‘喜欢男生’这件事本身，是有多么地双向奔赴啊……
　　虽然自己八字还没一撇，但是发烫的脑袋和无法冷静的神经都在为自己提前庆祝圆满的可能。
　　在短短几秒后，就看见苏佳嘉越过了程宸羽追向林芝离开的方向。
　　而林戬依旧木楞在原地最后以尿遁让自己捋清楚信息，毕竟智商低有时候是需要时间缓冲的。最后竟然只剩下程晚星和程宸羽还留在原地大眼瞪着小眼两两无言。
　　就在程宸羽打算离开一班门口这个是非之地经过程晚星时，又被这个家伙拽住了。
　　“怎么？”
　　程晚星看似有点慌张地把自己手里拿着的没有拆封过的冰淇淋递了过去“新上的口味，你尝尝。”
　　程宸羽没好气的，像是还在生气程晚星在回来路上“抛弃”自己加入苏佳嘉小分队的事情说道“你不是去超市要买东西的吗？我可没让你带什么。你也别拿自己不要的东西扔给我。”
　　程晚星像是在憋笑，闷闷说道“我错了……这是专门买给你吃的。”
　　“有巧克力脆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