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成痂》一只腿的人

112、朗县福利院

　　第二天一早，程晚星按部就班起了个大早，但是他早起收拾时刻意放低声音怕吵醒依旧沉睡的程宸羽。
　　可是刚过八点，程晚星就在浴室听见了急促的闹钟声。
　　还满嘴泡沫的程晚星忽地回头就看见了一头炸毛满眼惺忪的程宸羽。程晚星立刻漱口擦干净嘴巴问道“怎么起来了？”
　　话里面掩盖不住的惊讶，这个时候程宸羽才有了清醒的意识，马上回答道“我…我旅游哪次赖床了！”
　　程晚星依旧保留意见，他没想过有一天可以看见无痛起床的程宸羽站在自己面前并且从容地拿起牙刷洗漱。
　　程晚星被程宸羽挤在一边，狭窄的浴室容纳两个成年男性实在有些勉强，程宸羽不舒服地撇撇嘴，程晚星会意走了出去。
　　直到两个人收拾整齐出了房门，程晚星还不放过地继续询问起来“就你一个？”
　　程宸羽一边按下电梯一边回复道“我们约好了八点半大堂集合。”说完像是会害怕程晚星继续没完没了一样反问道“你呢？今天和领导去工作？会很晚才回来吗？”
　　程晚星果然被问进去了，嘱咐起来“估计要久一点，因为要把这一次所有工作的后续都办好所以要全面推进，不是说好了明天之后就可以自由时间吗？到时候我就可以陪你了。”
　　“那你今天是不是就不能陪我了？”
　　“是啊，怎么？想我陪？”
　　“没！……呃，我就是问一问。”
　　程晚星看着一脸狡黠的程宸羽，怎么可能猜不出来这是想自己单独行动的意思，但还是打着给一些个人空间给对方所以最后只是摸了摸对方已经梳理整齐的顺发，回道“我不在也要注意安全，不论发生什么意外或者困难，都要打电话给我。”
　　程宸羽躲了躲，答非所问“别摸，都出油了！”
　　两个人就这样走出了电梯来到了酒店大堂，果不其然苏佳嘉还有林戬已经在等了，程宸羽三步并两步走过去，程晚星慢一步跟上。
　　“那宸宸就麻烦你看着点了。”
　　苏佳嘉拽里拽气道“还用你说！我们十几年的铁子！”
　　林戬也学着苏佳嘉一样揩上了程宸羽的肩膀，苏佳嘉一看又追求完美地放了下来，誓要不与林戬同步，特立独行到底。
　　就这样，程晚星目送着三人一排排离开了酒店上了一辆租赁下的商务汽车。
　　后面没过多久李泽也下来了，程晚星和他也慢一步从酒店出发前往公司。
　　一辆商务轿车里，程宸羽和苏佳嘉坐一排，林戬坐在最后一排。商务车的隔绝板已经被司机拉了下来方便后面的客人没有顾忌地交谈。
　　也因为这次的目的地有些距离，司机也不太担心这中间有什么问题，后排的程宸羽闭目养神可坐在一旁的苏佳嘉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苏佳嘉接通了电话，并且按了免提。
　　“佳嘉，你们出发了？”
　　是苏瑾。
　　“妈妈，我们走了有一会儿了，估计不到十点半就能到。”苏佳嘉答道。
　　苏瑾静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宸宸…，你真的要去吗？”
　　显然，苏瑾知道这通电话程宸羽同样在听，一旁假寐的程宸羽忽地睁开眼睛，噌亮的眼眸里是不可置疑的坚定，他说道“苏姨，那天我就告诉过你我的选择了…”
　　那一天，苏瑾确实告诉了程宸羽关于他母亲柯冉身上的病症可能源于十九年或者更久之前在林芝市居住过的原因，而那里还有一位柯冉爱而不得的初恋情人——陈西宇。
　　再多的，苏瑾就没有说了。
　　她当然也不会知道，程宸羽早就知道关于这个她口中所谓的只是初恋情人而已的陈西宇，其实早就已经成为程宸羽心中关于自己生父的不二人选。
　　但两人谁都不再多说一句，所以谁也不知道谁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那天离开的时候程宸羽只是对着苏瑾说“我要去一趟林芝，去看看妈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苏瑾当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不行，我们谁都不确定，那里究竟安全不安全。”
　　“苏姨，现在是法治社会，而且我必须要去一趟的，不然我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最后的最后双方也是各退一步，苏瑾提出让苏佳嘉林戬一起，并且她会告诉她们柯冉待过的地址，程宸羽则选择欣然接受。
　　至此才有了三人的林芝市团建，程宸羽其实也不知道苏佳嘉都知道多少，但看起来苏佳嘉依旧只是平常模样，只有在有关于这件事上透出了一贯没有的稳重妥帖。
　　“我知道了…佳嘉，你陪着宸宸我也能放心些。”
　　苏佳嘉握住手机的手指在一瞬间缩紧又在不经意间卸下力气，声音也在一瞬间透出了严肃沉寂，回道“放心，我会陪着宸宸，一起去面对。”
　　良久，电话挂断苏佳嘉收回手机，这个时候指节上还残留着微不可察的发白，程宸羽呼出一口气问起来“干嘛这么严肃。”
　　后排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林戬同时喘出一口气，嘀咕起来“是啊，你也太……让人不习惯了。”
　　苏佳嘉转过头给了林戬一个眼神后说道“你少说话。”
　　林戬缩了缩脖子，从小到大苏佳嘉只要是这么个情绪，自己一般都会夹紧屁股做人。
　　因为火力全开的苏佳嘉是一个危险人物。林戬懂程宸羽当然也懂。
　　“不应该是我紧张吗？”
　　这么一句话显得主人公程宸羽过于松弛慵懒了，只是苏佳嘉依旧保持着绝对的警惕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一直都是越紧张表现得越……”
　　“行了…别揭我短了。”程宸羽坐直了腰有些难堪地眨巴着眼睛。
　　苏佳嘉知道这是一个打住话题的举动，故而再没说话一副闭眼养神的模样。
　　就这样，车程的后半节大家一副无话可说的姿态，都有了养足精神对付之后的际遇。
　　十点二十，车就停下来了。
　　司机师傅敲了敲隔绝板后就被程宸羽眼疾手快打开了阻碍。
　　司机透过狭小的隔板说道“朗县福利院到了。”
　　一瞬间，车后面的三人都有了严肃的气场，直到下了车真正看见了有些年份陈旧的福利院大门，大家脸上的沉默也就更深了一些。
　　其实这里也是林芝市的一部分，不然不会只是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只是这里太过偏僻又人烟稀少所以才很少有游客会来这里，自然约车也要提前一天预约。
　　门口林戬被指派过去敲门，门卫师傅只是问了两句就放林戬一行三人进去了，走之前还对他们说“院长交代过让你们直接上三楼他的办公室。”
　　程宸羽心里有了底，也大概明白这是苏瑾提前交代过的。三人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慢慢上楼。
　　这个福利院的小孩有大有小，有胖有瘦，不过统一的就是都穿得不好而且也没什么大人去管，所以一群小孩就在院子里的破旧滑滑梯上上下下，也有小孩躲在树底下发呆看书。
　　等程宸羽他们上楼时才听见一个女人的喊声“快过来洗手准备上课了！”
　　三人一个对视，都是大差不差的惊讶，原来这里还有老师？
　　不过三人还是先去了院长办公室，就连这里也没有多么舒适，甚至不如一楼的宿舍翻新的样子。
　　老院长看起来也上了岁数，不过她依旧是慈蔼善良的模样，哪怕她满头华发满脸皱眉，但她的笑容依旧散发着不一样的气质。
　　是温暖和爱。
　　程宸羽罕见地露出了一副足够温柔细腻的笑容，然后弯下腰和老人问好，老院长又佩戴起自己的花镜，四处打量着男人，温柔道“你是阿冉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话落后眼角还带着反光般的泪花。
　　程宸羽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她见过自己的母亲。
　　“院长奶奶，你好，我叫程宸羽。”
　　“陈……陈宸羽？”
　　明明说话是听不太清楚前后鼻音的，但程宸羽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点端倪，不过他还是一笔带过。
　　“程……是工程的程。”
　　苏佳嘉在后面有些意外程宸羽这一句刻意的解释，平时这个人才不会专门解释自己的名字。
　　程宸羽在院长奶奶愣神理解的时候又问道“奶奶…您知道我母亲？”
　　院长眼眶里的瞳孔有一些模糊，思绪也好像飘到了很远之前。
　　“是啊，阿冉很漂亮也很善良，她是我们这里最优秀最真诚的老师。”
　　“她之前在这里当老师吗？这个职业很适合她呢……”说这些的时候，苏佳嘉都可以看到程宸羽溢出来的笑意，还有他软下来的眉眼。
　　或许对于程宸羽而言，他的母亲同样深深地留存在他的心里。
　　不同于陪伴或者教导，柯冉的存在就已经给予了程宸羽最大的力量。
　　院长又说道“孩子，她如果看见你现在的模样，一定会很高兴的。”
　　看来老院长也通过各种方式知道了柯冉的离世。
　　程宸羽听到这一句却没有立刻应下，只是支支吾吾说道“……会吗？她会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
　　院长很不理解程宸羽突然的怀疑和否定，她抚摸着程宸羽的后背肯定道“会的，你是一个不忘记寻找答案和过去的好孩子，奶奶看得出来你身上拥有他们最好的东西。”
　　他们……
　　谁是他们？
　　是柯冉、还是陈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