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成痂》一只腿的人

109、王和平

　　第二天酒店大堂。
　　八点刚过，本不抱一点希望的程晚星竟然看见了刚从电梯出来的李泽。意外和惊讶都没有及时被他收起来，李泽走过来时自然也看到了，笑道“怎么？以为我会误了时间？”
　　程晚星瞬间收敛起自己的表情，回道“没有没有，就是以为您可能需要久一点。”
　　“哼，我们应酬不都这样，前一晚要陪着好吃好喝，第二天一早就要对接工作，等你以后就明白了…走吧。”
　　程晚星跟上李泽，小跑着问道“我们今天的工作您还没有提前告诉……”
　　李泽打断道“今天没什么内容，主要就是去考察一下现场，然后再核对信息。”
　　两个人坐上了预约的轿车，直抵工程现场。
　　第一次到工程现场的程晚星有些迷茫，不熟练地跟在李泽身后并时刻留意着李泽的动向也算勉强合格，他戴着安全帽游走在工地现场，程晚星一点一点摸索下来才觉得这些琐碎工作里暗藏的规则依然十分复杂。
　　又听着李泽细心询问的要点，程晚星只觉得或许这个人呆在售后部确实有点屈才了。这个时候李泽抛出了一个夹杂着试探的问题给对方的接头负责人。
　　“这一次员工筛查怎么样？”
　　负责人脸色一僵，局促回答道“您放心，再不可能出现上次的情况了，这一次是牛总亲自核查的。”
　　李泽却不以为然“亲自？如果我没记错，上一次也是他…亲自核查过！”
　　负责人可能也没想到对方对那些陈年旧事那么了解，瞬间变得矮了一头，只听见李泽又说道“这次的员工资料我们要先看一遍，做一道检查。”
　　负责人显然十分为难，要知道一个工地最重要的其实就是那些干活的工人，而记载着这些工人的个人介绍、联系方式还有薪资福利的资料如果拱手相让，那岂不是将生意的主动权给了别人？
　　李泽也留给对方犹豫的时间，负责人十分谨慎地去了一旁打电话，而现在另一旁的程晚星好奇地问起来“李经理，以前…员工出现过问题？”
　　李泽同样僵了一瞬，最后叹了口气回道“是啊，原本他们还以为瞒得住我们，所以前期的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直到……
　　我和我的上级来这里实地考察，就查出来了他们这里的一个员工有一场违法行为，而且就处在最恶劣的定罪供认环节，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而且还是用的公司的车…出得事。”李泽显然不想再说下去这件令人头疼的事，最后也就草草收尾评价道“所以这次别的先不说，这些调查环节才是重点，你可不要小瞧这些，以后合作了说不定就有一堆脏水泼过来。”
　　程晚星听了这么一个故事，心里很多疑点又冒出了头，心跳扑通扑通响得不停，让他的脑袋也有一些昏沉。
　　没过多久负责人就跑了过来，对着李泽笑道“李总，我问过牛总了，他说完全没问题！就是你们在查的时候可能要把自己的手机一类的电子设备放在外面，你们看这可以吗？”
　　话说到这份上了也算很有诚意，李泽点点头说道“其实我们也就大概记录一下这些人的信息，再去警察局简单查一下案底，放心……这不会为难你们的，大家到底是要合作的。”
　　负责人面子上肉眼可见松了下来，一个劲儿讨好道“这您放心，你们去里面看的时候，我们绝不打扰，那些姓名之类的信息您也尽管拿去查，我们都十分透明的！”
　　两方又一推一拉说了几句客气话，负责人就带着两人去了办公室。
　　工地的办公室是临时搭建的，显然不比昨天两个人去的总公司牛总办公室豪华，但是也还算干净，程晚星和李泽放下手机就进去翻看着一堆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资料，而负责人也是出去等待了。但他临走前还抱歉着提议道“真是不好意思，这些资料因为项目重启，才从仓库整合搬过来，所以这些也都杂乱地放一块了，要不要我们的人帮个忙？”
　　不过最后还是被李泽礼貌地拒绝了。
　　办公室里，程晚星边看边留意着会不会还有十九年前那些记录，所以翻找速度也很慢，而李泽也因为心里有事频频走神，所以等两个人一切整合妥帖出去的时候都已经天黑了。
　　除了一脸僵硬的程晚星，门口也早就没有了负责人。
　　可能中途他进来说了下班的话吧，可是那个时候两个人各忙各的都没有空抬头搭理，负责人可能也就任他们去了。
　　李泽瞥了一眼有些不对的程晚星，本想指责对方工作效率低都有些不好开口，最后只能说了句“累了？”
　　程晚星出神的思索终于被拉回了现实，他甩了甩头，试图屏蔽掉一些干扰信息，然后一字一顿回道“呃…眼睛是有些累。”
　　李泽看了看手表，还不到八点，又问道“你缓一缓，然后我们就拿着这些去市区的警察局。”
　　“现在？”
　　李泽严厉道“宜早不宜迟，这件事不能拖。而且还不能去附近的警察局，毕竟规模和能力都不怎么样。”
　　他还记得上一次他和程云霆就是在市局办理的很多“私事”。
　　“好，我去拦车。”
　　……
　　晚上九点的林芝市也因为冬天昼短夜长的缘故早早落下了帷幕。等两个人拿着资料走进市局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让程晚星没有想到的是，市局有人在等着李泽。看起来他们两个也是认识的。
　　“泽哥！好久不见了。”带着警帽的男人看起来没有李泽那么大年龄，但也不算初出茅庐的青年，走上前拥抱的李泽也简单问好道：
　　“小七警官，好久不见了。”
　　随后这位被叫小七警官的男人注意到了后方的程晚星，又听了李泽的介绍，说道“你好，我叫肖七。”
　　程晚星反应过来上前握上了手，回道“七哥，我叫程晚星。”
　　又磨叽了一会儿，肖七就带着两人直接走进了一个小办公室。
　　李泽打量了一会儿评价道“不错啊小七，当队长了！”
　　肖七害羞着讪笑回道“泽哥，当初要不是你和霆哥，我哪里有的今天？”
　　程晚星惊讶地听见了那一声不轻不重却绝对清楚的“霆哥”，再次抬头看向肖七的眼神带着探究和思索。
　　李泽也只是干笑笑，就扯开话题“情况你也知道了，这次也一样，查查这些人？”
　　肖七格外自然地接过资料，然后在一旁的电话处按了几下，就有一个青年敲了门进来，随后被肖七吩咐了后就打算接过资料出去，程晚星看了看问道“李经理，我和他一起出去看看？”
　　这样的安排其实也方便李泽和肖七叙旧，肖七完全没有意见，反而是李泽沉吟了几秒才点了头。
　　离开后，程晚星跟着那个小兄弟不经意问道“你们队长很亲切啊？”
　　那位小兄弟笑着说道“是啊，我们队长是一步一步上来的，自然对我们这些新人包容又温柔。”
　　这样的对话也让小兄弟连带着看程晚星也亲切了不少，程晚星等对方开始在工位上查探时，不经意又问起来“刚刚的情况你们队长也吩咐了你，那我能看看十九年前那次的意外究竟是什么，好做一个备案…”
　　听起来像是为了工作的万无一失做的保障，但其实程晚星想要知道的也是最细节最保真的事实。
　　小兄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有些抱歉道“我可以查查，就是太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全。”
　　“那也很不错了，真是麻烦你了！”
　　就这样，程晚星终于有了接近那段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故事一角了。
　　“查到了！”
　　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一份由肇事者的口述详情，还有他的个人信息。
　　王和平，五十六岁，男。
　　因意外事故导致了一位男性死亡，具体过程……
　　简简单单平平无奇的报告，写出来让人看了也只觉得文字正式又冰冷。但那上面确确实实记录了一位驾车司机是如何平淡地撞死了一位男士的所有过程。
　　王和平，就是出现在工地办公室那一沓资料最底部不起眼的十九年前工人信息最末端。
　　王和平，就是十九年前导致701工程被程氏集团取消合作的重要原因。
　　王和平，就是十九年前撞死“他”的肇事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