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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那是一艘小舢板,两只木浆,堪堪坐下四个人。风宿恒把船猛推入海,跳上去操起浆,几下划离海岛。

      栖真看着蜘蛛在沙滩上走来走去,步调并不急促,奇怪道:“它们好像不急着追。”

      柳絮回:“也许昼伏夜出的,白天就歇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入海就算暂时脱险,栖真松了口气。

      谁知一口气没喘匀,海面忽起风浪。波涛颠簸,将舢舨瞬间推离大岛。

      如今他们食水全无,真被推到海上,不啻下一个噩梦的开始。可任两个男人使力划桨,小舟就是脱离掌控。

      不过盏茶功夫,再看神仙岛,已经成了远处一个小黑点。

      “皇兄肩膀使得上力吗?”

      在洞里和巨蛛打斗时洛尘肩伤早已裂开,背人爬藤更是雪上加霜,血一波波浸湿衣裳,可他只是道:“不碍事,现下这情况……小心!”

      话音未落,船身居然急速打起旋来。

      “俯身!”洛尘抓着船弦,情急下再不避嫌,紧紧拽住栖真,生怕措手不及下她被甩出船去。

      身体被飞溅的海水湿透,耳边是急速加剧的隆隆声,那旋涡卷着舢板越转越快。

      人在澎湃的自然力量前微如蝼蚁,开口说话都会咬着舌头,天旋地转间,栖真被甩晕前只有一个念头:今日要和小包子诀别。

      ………………

      有东西爬上手背,微痒,栖真动动手指睁开眼。面前一只肥嘟嘟的小螃蟹好奇地瞅着她。她一下坐起身,惊地螃蟹横爬入沙再也不见。

      这是一处全然陌生的石滩,栖真第一反应:他们已经不在神仙岛了。

      左右看去,薄雾中,石滩上隐约倒卧着三个人,让她赶紧踉跄去探。

      都在昏迷,但谢天谢地,气息尚存。

      栖真松了口气,一下跌坐在地。

      洛尘明显是情况最差的那个,伤口快被海水泡烂,脸色青白,嘴唇发紫。再不管管,今日真地要去阎王那儿报道了。

      栖真心里告声罪,手下很干脆,三下五除二解他腰封,褪下锦袍和里衣,把弄污的绷带小心翼翼取下。

      修长的脖颈曲线,白玉似的躯体,坚实的胸膛覆着偾张的肌肉……不碰异性身体是经年的后遗症,即便附身别人都没能改变栖真这点心理障碍,所以她此刻刻意忽略眼前,却禁不住画面冲击大,就有念头一闪而过。原来看着瘦的男人,衣服里也能藏着这样一具透着力量感的身体。

      更衬得洛尘锁骨下那道腕粗的伤口非常突兀,惨的人没眼看。

      手边没药,只能先让伤口保持干燥。栖真在他袖袋里掏,果然找出油纸包着的火折。

      石滩边有几棵矮树,她快速折回枝来燃起篝火,拿绷带在火上烤,又烘干帕子仔细为洛尘擦拭,嘴里碎碎念叨:“这里没有青霉素,老天保佑,千万别发炎。”

      关键时候老天倒也帮忙,无风无浪,烤干很快。染了血的绷带干了之后很僵硬,膈人,但没办法,栖真贴着洛尘赤/裸的上身,帮他重新裹上。

      一道声音低沉沉响起:“明明关心得很,为何总拿刀子戳人呢?”

      栖真回头一瞧,是不知何时醒来的风宿恒。

      心里的小人人狠狠指了指他,别给我阴阳怪气哈!栖真面上当没听到,平静的口吻:“过来帮忙。”

      风宿恒过来接手,替洛尘包扎完毕,拢好衣裳,又帮栖真把还在昏迷的柳絮回扶来火边并躺,让柳絮回烘一烘身上的湿,醒来也好舒服些。

      两人出完力,心累般倒在火堆两头,望向茫茫无际的大海。

      小舢板早已不见踪影,此乃何地,他们怎么来的,又要怎么离开……都如这不见尽头的大海般令人茫然。

      栖真转眼看向身侧,风宿恒已经坐起,一手搁在膝上,蹙眉望海,一时不知落在哪个想头。

      海浪清浅地涌上石滩,又毫不眷恋地退去,周而复始。

      相识以来,这男人就是自信满满掌控大局的样子,什么时候有过如此忧郁迷惘的神色?栖真心中滞塞,艰难启口:“殿下…对不起!”

      风宿恒对她疑问般地嗯了一声,好似在问她为何道歉。

      不知此刻提及是否妥当,但自出蛛洞并无半刻停歇,她心中歉意持续发酵。

      山遥虽非因她而死,终究与她脱不了干系。

      “在洞里,我要是学学絮回,让殿下背我爬,就能快点出洞。我们哪怕快一点点,山遥就不会……”

      眼睛从迷茫的思绪中缓缓清醒,风宿恒像被一股迟来但猛烈的钝痛击中。他抬头看向刺眼的天空,用力眨了眨,复又对着大海,不轻不重地再次嗯了一声。

      这声嗯,像扔进心湖的石子,泛出让栖真也觉得痛苦的涟漪。她浑身不自然地绷紧,指尖用力掐进掌心。

      山遥跟他多年,一起犯禁出界,走南闯北亦仆亦友,情分和别人自是大不相同。如今为救他牺牲,他得多难过啊!

      他还能克制着自己,对她没有一句恶言,很难得了。

      唇边咀嚼着一千遍对不起,又觉得说一万遍都于事无补,栖真张着口,一时竟不知怎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懊悔和歉意。

      风宿恒视线锁着大海,整个人透着疏离。就这样静了片刻,才听他声音微哑道:“很辛苦吧?”

      掌心全是冰冷的潮湿,这次轮到栖真不明所以地呃了一声。

      “没人天生要强,都是被逼的不得不强。”

      身前一颗小石子被随意捡起,到了风宿恒手中,他指尖摸索石缘,任石头的粗粝在皮肤上划出淡淡红痕:“沈部像一路只能靠自己,很辛苦吧?”

      目光闪过一抹慌乱,栖真心中升起诧异,吞咽一下,勉强笑道:“兰珍自小待在深宫,哪来的辛苦?”

      要否认!总不能允许他一语中的。

      救小包子的殚精竭虑,异世求存的呕心沥血……辛苦?那是其次的。她每一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天地之大,煌煌中土,她自成一体,即是困守,也是自护。坚壳不破,她能靠的只有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太子还来攻心,栖真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自顾自骋目远方,片刻才听身边的男人缓声道:“有所坚持难免误伤,可世间万象皆由坚持得来。即便一时伤心,不必长久心伤。”

      栖真眸色晦暗,视线对峙过来:“兰珍做错事,该受的就得受着。”

      目光在轻微的海风中直直触上,风宿恒眼底有不明的波光闪过,温和包容,郁闷阴翳再不复见:“没在安慰你,况且,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没有吗?他这般想吗?

      随他一锤定音,栖真像被释放的囚犯,悲痛已是既定的事实,但她似乎可以卸下心间的沉重。

      “打起精神。”风宿恒随手抛下石子,从袍底撕下一条宽边,缓缓裹起手掌。

      之前抓藤时割开不少口子,海水一泡,伤口凸成冷紫。

      他边缠边道:“目下就剩我们四人,后面还不知怎样。你我皆有念想,别在此伤春悲秋了。”

      他给自己包扎齐整,一看就很熟练。再看他身上衣袍,脏污的快辨不出原本颜色,底边撕了一次又一次,裂口处长短不一线头耷拉,烂得不像样子。

      这一刻的大容太子实在狼狈落拓,可这男人像经历太多,是暴风雨里坚实的桅杆,一句话便能重整旗鼓,将颓丧和迷茫全数扫空,脸上又是那副优容了。

      “殿下很强!”他送她体恤,她还他恭维。何况此刻,恭维里确有感触。

      风宿恒哼笑:“当你师父,你也不亏。”

      这次旅程,开始是青春片,后来是科幻片,现在成了野外求生片。栖真回想一路,摸向颈间挂坠,喟叹道:“还是殿下有先见之明,设了三个月的安眠咒,幸好还有个能打开密室的戦公子。”

      “有点信心。”风宿恒截了她的话头:“等结束,我们一起回去开门。”

      栖真被他激起,重重点头:“一起回去开门!”

      洛尘醒转时,对现下情形也很茫然。心最大的当属柳絮回,醒来后听说船没了,如今身在何处也不知,居然道:“没事啊,两位殿下不还在嘛。”

      大容人对皇族有着绝对的信赖,在他们心中,神明是神,皇族是半神。

      洛尘捂着肩伤,面色缓过来些,疲惫和虚弱一时半会儿无法消退,但他并不见多少慌张:“无水无食,砍树造船也走不远,还得进岛一探,做些准备。”

      风宿恒瞅眼日头:“我们离开神仙岛不会超过卯时,现下不过正午。别说我们在海上漂了一日,怎么看都不像,那就只有区区几个时辰。所以此处离神仙岛兴许没我们想象的那么远。海上瞬息万变,吃食自然要带,无需屯多,进了岛找点结实的树木才最重要。”

      大家很快达成一致,灭了火准备向岛内挺进。

      岛上天气像情绪莫测的姑娘,说变就变,他们在石滩上说话时还不觉得,起身准备往岛内去却发现起雾了。

      穿过硕大的石滩,走到和内陆的交界处,就发现雾中幽幽闪过一道冲天的蓝光,把四人惊呆。

      是结界!

      同神仙岛上一模一样的结界!

      可这么个荒岛,怎么也有结界呢?

      四人还在交换惊疑不定的眼神,结界上就出现一块蓝色为底、一人高的长方格子。格子射出光线,正对洛尘脑门。

      洛尘还没做出反应,射线便即收回,格子里啪啪啪啪出现大段文字。

      “阿僋寻淠丽思,由阿狗因土的可页林爱冷的。

      吐哦付由为比阿挺,翁类无安挺看离勿嘿儿。

      博定得费瑞,俺的奈克丝爱冷的一丝喂停佛有。”

      “又来了!”柳絮回惊呼:“什么东西?”

      风宿恒和洛尘根本没法答,上面每个字他们都认识,连一起愣是看不明白。

      倒是栖真,文字一出现立时眯眼看。可太快了,没等她看出个所以然,文字连闪三遍,彻底消失不见。

      不仅文字消失,格子和结界都不见了。

      同前次一样,这个岛屿也为众生敞开大门。

      四人面面相觑,风宿恒道:“我当过来此地只是偶然,看来不是。”

      “师父从未提过有一个同受神明弗界的岛。”洛尘道:“大家小心,别走散了。”

      栖真含了一点希望:“会不会我们搞错,其实神明大宫在这里?”

      风宿恒:“进去瞧瞧便知。”

      他之所以说“进去”,是因为结界后大雾深沉弥漫,将后面场景全数笼罩,一时无法窥探。

      四人一起走入雾中。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浓的雾,紧着脚下慢慢往前挪,栖真初始连连惊叹,走了几步却觉得不对劲。

      虽被浓雾笼罩,前后左右却透着空旷感,静悄悄的没有人声,也没有脚步声。

      前一瞬还能看到朦朦胧胧的人体虚影,伴着不同颜色的服饰,此刻除了惨白的灰蒙,竟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恐怖电影的经典镜头瞬间浮上脑海,栖真失声喊:“殿下?”

      连叫数声无人应,声音好似困在周身传不出。

      惊惧飙升,栖真在雾中疾走,别留她一个人啊!

      就在心要跳到嗓子口时,雾里伸出一只大手,准确地拉住她。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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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这是一篇没人看也必须写完的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单机写,但这个故事,我非要让它完整地存在于世。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