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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太平愿(5) ...

  •   摘金钩与寿王结交,自然引荐给六韦花山庄。寿王酷爱文玩,端出许多贵品共赏,当时湛谦随手点了一件,说是赝品。辨别古董的真伪,大师也容易看走眼,湛谦没有专门研究过,按道理是不准的。寿王求证多个大师,最后得知那件果真是赝品,就向湛谦讨教。
      结果湛谦说:“我不懂鉴别的方法,只是看那件跟我家的不一样。”
      “才能靠钱砸出来,若我们不是生得幸运,亦不会懂。现在你不缺好条件,你会越来越好的。”她总能将话讲到许慕臻爱听的心坎里,许慕臻受到一番热烫的鼓励,唇瓣与她厮磨很久。
      “武学也不是人人学得好,我读明世经像看天书一样······”她推拒许慕臻健壮的胳臂,想翻书找个例子转移男子的兴致,许慕臻却不断贴近她,搂住她盈盈一握的腰,不慎打翻一杯郁金香酒,两人忙着擦书,又将书靠近烛火烘干。
      书的边缘变了颜色,显出不一样的草书字迹。
      “咦?”
      用明矾水写字,风干后纸面如新,近火后会显现。两人的后半夜,就是复原明世经隐去的部分,誊抄下来。

      三山隐,湛谦说繁宛洛兄长的儿子今年开蒙读书,他赠予了一笔束脩,足够繁荣与到昂贵的私塾读书。繁宛洛也知道,她兄长又来了三四次,回回都以孩子当借口要钱,堵六韦花山庄的门。
      “兄长四体不勤,花钱却总是大手脚,家里的日子靠典当对付。他未必真送荣与去读书,不定花在什么上,可要是不给他,他撒泼斗狠都做得出来。”
      “我供得起,你别担心。”湛谦柔柔望着她,“我听过你弹琵琶,我用筝和你好不好?”
      “你会古筝?”
      蓬莱、瀛洲把他俩的乐器抱来。湛谦的是一具金粟柱的紫檀筝,繁宛洛的是一把螺钿紫檀五弦琵琶。他听宛洛弹得婉转美妙,托人打造了一把宫廷御用的琵琶。螺钿与海贝磨制成花鸟、美人等形状的薄片,镶嵌到琵琶表面,再精细打磨。每次捧出,玉光月流,如幻海扬鳞波。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调弦,繁宛洛抱着琵琶,素手缓拨出一串试音,抬头无声地询问湛谦。
      湛谦应之弹出一段,两人像已心意贯通,无需言语。他率先起声,繁宛洛低眉信手,筝音与琵琶如黛山岿然、清溪绕谷。一曲春江花月夜,海上明月唤起潮汐,观赏灵魂共舞的倒影。

      对于张园和容赦一家来讲,今年无疑是最热闹的一年,黎率林琅、沈呈华毗罗公主、缤鱼和三七都挤在这里守岁,还有已算张园半子的许愚。
      黎率口无遮拦,指着缤鱼和三七,“许慕臻肯定是想爽一晚上,你俩才被赶出来。”
      三七垂着头,不愿别人看见他的落寞。他主动和许慕臻请求,允他去婉莹轩,可云兰犀哭诉说以后再也不能见面了,许寄北将她指婚给丰隆长老为继室。三七听了如当头迎上冷雨,掩着袖子躲在花丛哭,叫缤鱼捡了来。三七知道容赦在饮牛津有一定分量,单独拦下他,上来就跪地哀求:“救救云兰犀少主!”
      容赦用扇骨敲了敲手心。
      “教主······逼她嫁给快五十岁的丰隆长老,丰隆长老孩子都有十几个,怎么能做少主的丈夫?”
      “你听谁说的?”
      “谁说的不要紧,关键是不能让它成真!”
      容赦笑道:“该得救的是你,你不该放纵自己,沉湎于不可能的妄想。”
      三七被刺痛,身子摆了两下。
      “要不要跟我学功夫?”
      “你应学一技傍身,先立足才能追求,否则永远是妄想。”
      三七看出容赦愿意帮助自己,兴奋地伏到地上,“请师父收我为徒。”
      “你告诉许慕臻以后到我这儿来,他不会阻拦。”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谢谢······”
      容赦清了清嗓子,“这宴席的许多杯盏······”
      “我收拾!”
      柳五娘在拐角廊下静听,现身对丈夫说:“你让他燃起希望,可希望破灭,他怎么活得下去?”
      容赦搀扶她,“希望激发了他的进取心,有一天他或能脱离虚幻的支撑,将希望落到自己身上。”
      “你明知云兰犀示好丰隆,为何不点醒他,教他悬崖勒马?”
      容赦无辜地一摊手,“你为何不说?少游、子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们为何也不说?”
      柳五娘心如明镜台:他们都不忍心打破三七的憧憬。三七山水迢迢为云兰犀而来,遭着冷遇,现实摆在明面,谁都不率先提起。
      云兰犀自知攻克许慕臻无望,转而把目光放在好色的丰隆长老身上,他的地位仅次于玄冥长老,旗下徒属众多。可嫁这样的人,妾室女婢外宅一堆,天天擂台争霸。云兰犀有勇气选他,看来也不是求举案齐眉的生活。
      柳五娘遥望夜空,“我知道你是好心······”
      但好心未必换来好的结果。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但尚存一息,希望就不该丢弃。”
      柳五娘心中压着一块巨石,常常紧张得呼吸困难,即使那一刻没有到来她仍夹在生死罅隙里,既不能舒坦地生,也不能痛快地死。屋内只有容赦与潇凡,和懵懂的许愚,许愚茫然地看着潇凡流下串串珠泪,替她抹掉又源源不断地流泻,“姐姐不哭,你哭我心痛,姐姐······”
      柳五娘苍凉地笑了笑:“这样半死不活才受罪。赦哥,你要记得答应我的事,潇凡成婚前不再娶。”
      话音刚落,容潇凡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倒,许愚擦不完她的眼泪,跟着一起哭。
      柳五娘仰脖一气喝完,药的酸苦比她内心杂陈的滋味远远不如。其他人坐立不安地观察她的反应,一炷香过去,柳五娘也没有呕吐晕眩的反应,她抚了抚胸口,疑惑地望向女儿和丈夫。
      容赦揽她入怀,“也许药会奏效。”
      柳五娘:“连张仙人都束手无策,我对小容确实不曾抱有希望,只是见她热心,铤而走险一试。”
      “自古英雄出少年,她从小跟着张仙人,熟读医书,你应当怀有希望,对人,对己。”
      潇凡哭得累了,没多久陷入睡梦。她小小年纪一同承受父母的风风浪浪,不知人生会先苦后甘还是过早凋零。

      一墙之隔,豪爽畅谈的语声压过容赦一家的悲泣。黎率带头玩骰盘令,缤鱼任席纠,掷骰子决定谁饮酒、饮多少,连张阿爷都同他玩得迷迷糊糊。毗罗公主笑吟吟地看向沈呈华,任谁望见她明媚含情的眸子都能立刻知晓她属意男子。
      张蒂默问:“你喜欢子归吗?”
      毗罗弯弯:“喜欢!”
      张蒂默只高兴了片时,“你会留在中原吗?”
      弯弯公主大声说:“我要回家!浪穹诏,最美!”
      她单纯明丽的性情是丰饶的国度和万千宠爱养育出来的,必然想回归故土。
      可是对母亲而言,她如何舍得独子远去关山?张蒂默思及此,忧上眉梢。
      沈悠杳安慰她:“孩子能平平安安就是福,在不在我们身边,不紧要。”
      她含泪遥望夜幕中的明月,月月年年相似,岁岁朝朝不同,人间的爱别离从月亮千年的睇视里或许如宇宙的一絮游丝般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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