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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太平愿(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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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赦一家始终与张寔交好,容潇凡和许愚更是两边人一起看护大的。潇凡懂事,原本就能照顾自己,而许愚的出现让她还要照顾别人。
三岁的许愚什么都放嘴里,潇凡把木头的鲁班锁孔明锁让给他,等牙咬疼了他也就松了口,拆着玩。在姊姊的熏陶下,他对机关道具有种迫不得已的亲近。生日那天,潇凡做了一堆玩具让他抓周,许愚把它们堆成小山,一屁股坐上去。众人不解,容赦拨拉拨拉潇凡做的锁链、销子、傀儡等物,“你做的东西太奇怪了。”
“这对机关术师来说很寻常。”
容潇凡,小小年纪鸿鹄之志,她崇敬母亲,要成为母亲那样的机关术师。
湛谦很快回信,这次他还敬呈一封致许教主的信,说上次馈赠家父的石块是上品龙涎香,香气柔和持久,以其稀少价值连城,六韦花与饮牛津联手经营必将一本万利,如若许教主同意,他会尽快登门拜访。
脂粉香料并非饮牛津强项,与人合谋亦无不可,许寄北准许了。
再回信便杳杳无音,过了一个月,邮驿来信说他们明日即到,教主夫妇命人在外城迎接。湛谦行至金台下,双手状如抱鼓,举手齐眉作天揖礼,“许教主、燕夫人。”他看向许慕臻,两人微微一笑,对行叉手礼。
侍婢奉茶,湛谦双手接过茶杯,敬受好意。
燕九岭快言快语:“你随了爹娘的优点,跟我儿子一样俊。”
“燕夫人过奖,令郎凤毛麟角,恭泽不若。”
难得燕九岭不挑毛病。
湛谦命瀛洲把一小块龙涎香用银盘托上来,“这是鲸鲵的粪便,经过海水的浸泡将杂质漂出,而成为香料。汉代已有官员进献宫廷。家父命药师调配了几盒香粉,请教主及夫人赏鉴。”
蓬莱端上银盘,定窑白釉的三只粉盒盛着珊瑚色、蜜合色和缃色脂粉,名字对应的是幽兰露、天山美人和八风不动金莲。燕九岭蘸了些薄粉轻嗅,巧笑倩兮。
许寄北只重生意,“你想怎么合作?”
“六韦花山庄可以研制生产,但原料供应需要饮牛津。我们的船渡江渡河没问题,渡海能力不够。”
“我只能和大食交涉,看他们供货的情况。”
湛谦:“龙涎香世所罕有,身份高昂,晚辈以为市场应瞄准达官贵妇。我听说许教主有许多官场朋友,请他们拓客将事半功倍。”
许寄北稳如坚冰:“六韦花的实力也不逊,寿王视孤宗主为幕僚,六韦花与孤宗主交好,定能从皇族获利。”
湛谦听到自家关系网被许寄北道破,付诸一笑,打开天窗说亮话:“那边自然是要极力争取的。”
燕九岭爱不释手,问道:“名字有什么意思吗?”
湛谦道:“不出夫人所料。幽兰露添加了茉莉,提神解抑;天山美人含有白芷,不但醒脑,还可作匀面粉,祛黄美白,男女都适用;八风不动金莲混合了零陵香,静心养神,取佛教禅定之意。”
“你的定价是什么?”
“三万金。”
燕九岭挥金如土都觉得太贵了,更不用说许慕臻,他对钱财的认知还保留着贫穷的习惯。
湛谦笑道:“燕夫人用当然不收钱。”
燕九岭立刻觉得这桩生意必须做,纤手搭在许寄北胳臂上,撒娇。
“小庄主,我竟不知你这么会做生意,失敬。”许寄北轻笑。
“教主谬赞,生意是南来北往的人情,若没有教主惠予家父的一块龙涎香,晚辈无凭登门,此后这桩生意还需教主支持。”
“谁跟钱也没仇。”
湛谦洽谈生意的时候,一列女眷簇拥着面覆薄纱的繁宛洛来到慕适容所住的无不斋。小容正在院里等候,繁宛洛一见她便摘下面帘谢礼,小容扶住她。她们进屋,两膝相比坐下,小容仔细观察她的脸面,“你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繁宛洛说:“少庄主待我不薄,蓬莱瀛洲很照顾我,每月汤药、滋补花费良多。”
慕适容“噗嗤”一声,“六韦花钱多,别替他省。你不知道吧?湛少庄主一个月例钱——”她伸出四根手指。
繁宛洛试探地问:“四两?”已是不可置信的语气。
慕适容又笑出声,“四两已够普通人家一个月的花销,但他是——四!千!两!”
繁宛洛几乎昏过去。虽然她知道六韦花山庄绝非等闲,但用具体数字量化以前,差距是模糊的。繁秀才在家中景况好时会给她十几个铜板的零花,那已是令她幸福的一笔款子,她想象不到湛谦每月怎么过才能花出去四千两。
慕适容狡黠地问:“义兄要娶你吗?”
谈及此,繁宛洛喜忧参半,“贱籍女子,放良也只能为妾,而且他房里有人,以后再娶进正室夫人,我只怕······”
小容听着也犯难,“所以你还在考虑。”
繁宛洛咬着唇,点一下头。
“先让他出钱把咱身子养好,不行再踹了他。”
繁宛洛一惊,推了小容一下,四下看有无隔墙之耳。
“我说真的,若你到底不同意,义兄会体体面面送你一份嫁妆,让你另谋良婿。”
繁宛洛哀伤起来,她坐蜡的正是这点,他每日温柔耐心,并不逾礼,派人给她落魄的娘家送钱粮,她还听过蓬莱如数家珍地讲他的义举,知他是磊磊君子。她在短短几年间经历家庭巨变、亲人反目、无法反抗的凌辱,如果早在一切发生前遇到湛谦,她会天真的依从他,可现在的她望着这个好人儿,想象出的是风声鹤唳的埋伏、深不可测的陷阱。
慕适容问:“你服过什么猛药?”
繁宛洛答:“花绮麓的妈妈给过我息肌丸······”
她一说小容就明白了,“用过几次?”
“不到半年,从你救下我才停。”
慕适容若有所思,“你还年轻,要有信心能恢复好,但含麝香、红花、桂枝、石斛、广藿香、夹竹桃的药物一定不能沾了。我给你开两张药方,一种内服,一种沐浴。”
“好妹妹,若不是你,我早做了梁上鬼,你又治好了我的嗓子。大恩大德,衔环结草我也会报答。”
慕适容笑道:“你现在就能报,草环我没什么用,换别的吧。”
“我能做什么?”
“我研制了一种嫩肤净痘的药膏,我听说义父跟饮牛津谈香水生意,你能不能跟义兄说,把我的也做着卖点?赔了算他们的,赚了算我的。”
繁宛洛以帕子捂口才不笑得太大声。笑响托风,吹拂庭间的云彩。
许寄北知道许慕臻与湛谦有些交情,存着私心希望儿子学一学熟稔商场的湛谦,便放手由许慕臻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宴席就便设在慕适容的无不斋,四人围坐圆桌,一注子琥珀酒,一釜花果茗。因为招待的是益州首富,摆了席烧尾宴,单笼金乳酥、光明虾炙、通花软牛肠、生进二十四气馄饨、同心生结脯、火焰盏口,每样都非寻常。
许慕臻:“你们待多久?”
“东边的生意很少盘查,父亲让我趁机过手清算一遍,我还带了几个资深的老掌柜,这一趟少说半年。”
许慕臻笑道:“这是换你接班吧?”
湛谦心中洞明,父亲自金蚕一事后便有金盆洗手之意,希望六韦花的丑闻随他的逊位而消逝,由湛谦打开新生面。
“义妹的配方我先让扬州作坊制配。”湛谦问,“方子是早有的?”
“最近才有。乘船时船夫船娘经常长痘,请他们试用了才确定配方。”
“义妹的龙骨创伤药卖得很好,六韦花对新药方随时恭候。我想,药方跟香粉生意一样,”湛谦温柔地看向繁宛洛,“起个好听的名字,可以吗?”那溢于言表的骄傲与眷恋,惹得许慕臻和慕适容皱鼻子。
“香粉的名字是宛洛姊取的?难怪那么好听。你的字也好看!”
繁宛洛惭愧道:“家父是秀才,带我读过几本书罢了。”
慕适容坦承为了写一封不输水准的回信,众人绞尽脑汁地拼凑,还找了长辈代笔。四人齐声发笑。
湛谦又问:“和香粉一起售卖,定价十金起,如何?”
慕适容摆摆手,“普罗大众用得起,义父不至于赔钱就足够了。”
“平价销售,反而会失去高阶层的青睐。”
许慕臻言简意赅地解释:“我们是大夫,不遵循商人那套。”
风水轮流转,湛谦与繁宛洛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
“这么快就同声相应了。”
许慕臻笑道:“你们好事定了要告诉我们。”
湛谦反问:“你们什么时候?”
“要看天选。”
“对了,明石前辈叫我问你,悦离神功和鬼坎神功学得如何?”
“全部习完了。”
湛谦震惊:“武功如何了?”
许慕臻无奈:“没人跟我对招,我也不知道。”
“我武功一般,否则定要领教。”
许慕臻:“师父为何不一同来扬州?”
“因为孤宗主找到了另外一本神功,牛牛传。”
许慕臻本惊诧于张果老的未卜先知,听到后来觉得怪怪的,“这是名字?”
“具体情况我不知晓,明石前辈正在勘验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