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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病关索(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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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如意更来气了,“我救你时,你可没飞上枝头变凤凰,就是个低等弟子兼逃犯。怪不得慕姑娘等你一天,刚才却气走了。”这次她没耍虚招,一双翠履直接摔他脸上。
许慕臻看着锦履,眉头一紧,“绣线开了。”
“不关我事,我又穿不进去。”
但她看许慕臻脸色越来越差,“我没注意,为弥补你的损失,我可以回答你任意一个问题。”
“算了,你走吧。”
“你什么意思!”赵如意偏赖着不动了,而后她惊讶惊奇惊恐地看见,许慕臻从抽屉里取出剪刀和同色绣线,先铰去浮毛,穿了针把崩线的部分比着花样缝好。
“啊啊······”
这一声,叫针戳到自己指头上,许慕臻含怒睨着眼前碍事的人。
赵如意指着他,唇角抽搐,“你会女红?”
“所以?”
“少主贤良淑德。”
她拈酸挖苦,许慕臻充耳不闻,绣完将要息烛就寝,赵如意仍打着哈欠伴灯陪他。
“你还不走?”
“我等少主问问题啊。”
“我没有要问的。”许慕臻将她往外推。
“少主,你不是怕多和我相处会爱上我吧?”
许慕臻把着两扇门,“趁张仙人客居此处,你找他看看,脑子的毛病得早治。”
许寄北为他引见扬州六堂堂主,除混元堂的许玉薤、维和堂堂主韩氏,其余四位都是女堂主,这归功于许寄端。她以自主勤勉为女性树立榜样,开拓生存之道,为被家庭胁迫、抛弃的苦命女子提供庇所与岗位,教授她们傍身的技能。是以发展至四堂掌事堂主是女子,账房是女子,制作生产也多为女子。她们听说教主巡视,共聚一堂等待,汇报完诸般事宜,四人一对眼色,讲出酝酿已久的话。
“教主何时释放许夫人?”
许寄北与燕九岭的喜筵,四姊妹齐齐告病缺席,正是无声的抗议。
“后日公审,四位堂主可参与陪审,是非功过,那日分说。”
新霞堂李氏微笑颔首:“我们四姊妹定然去。请教主明鉴,许夫人错归错,功劳亦不可小觑,扬州六堂大大小小的分号有她筹谋,饮牛津的发展有她经营。即使您心存偏袒,亦不能抹杀。”
李氏年轻时姿容昳丽,嫁为人妇后禽兽丈夫动不动拳脚相加,告了里正四次,每次不过和稀泥,终于丈夫卷走积蓄跑了,她一人靠缝补浆洗养活自己跟儿子。最穷的时候,十文钱过半个月,勉强喂饱孩子,自己只煮一碗树皮充饥。贫病磋磨,唯独许寄端向她施以援手,栽培技艺,将她擢升至今。
桂凤堂孙氏早年帮工,身体受了大罪,无法行走,她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教主看在往日情分上也该厚待夫人。”
振环堂周氏笑道:“正是正是,教主想必不会忘,请从宽处置。”周氏比其他三人开朗善谈。她年幼丧父,家中三女一男生计拮据,雨天去帮工都无伞可撑,淋雨一路。她到振环堂工作不久,经人介绍嫁给维和堂堂主的儿子,生活从此蒸蒸日上。
女堂主们割舍不掉许寄端的恩情,从商业上给许寄北施压。
“南方一带,女子精明练达,早已是社会中坚,你以后也莫轻视女子,她们同男子各有本领,善用人才不拘于男女。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真的放过许寄端?”
许寄北与他沿着河道散步,“我至多褫夺她的地位特权,不会伤她性命。她离开饮牛津定联络旧部造反,那时再清剿,名正言顺。做教主,天下人看着,手腕要拿捏合度······”方方面面都有一大套高深知识,许寄北一股脑儿灌给儿子盼其大成。
一个衣衫褴褛脏臭得不成人样的乞丐冒冒失失冲到许慕臻面前,要不是他开口听着耳熟,许慕臻根本就认不出——他是三七!以前是穷酸,现在则是赤贫的流民了!
三七身边有个人想拉住他,但三七凭一股牛犊的蛮力将他甩在后。宇成摸了摸鼻子,好像不愿搭话。不消说,宇成广纳人才,打量上这么明显的三七了。
许寄北对儿子结交庶民不满,但未做表示,带着周采官公办去了。三个年轻人就在瑶台宴摆了桌。博士送上红羊枝仗、热汤饼和翠涛酒。三七狼吞虎咽,吃了两碗汤饼免得自己噎着,看起来万语千言得等吃完再说。
许慕臻转向宇成:“喜筵怎么没打招呼就走了?”
宇成不自在地搓搓手上黑泥,黢黑又寒碜,他藏到桌子下面,对许慕臻的话没留心。
许慕臻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心不在焉的。”
“没有。”宇成低头鼓捣手。
许慕臻:“你怎么保下张园的?”
“说来话长。”他的豪爽,代之为吞吞吐吐,教许慕臻搞不明白。宇成也责备自己小心眼,像湛谦跟他从来的霄壤距离,他能接受;但许慕臻原本与他平等,忽而扶摇直上,他心头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许慕臻还是燕九岭的儿子,跟燕九岭有关的一切都是神话传奇,许慕臻已载入传奇之列,而他······嫉妒别人兴许还能理解,但嫉妒兄弟太差劲了。
宇成骂自己好多遍,但无法真的释然。
三七终于吃饱,一张嘴就是“阿奴”,“让我见她!”
他在益州听说阿奴与许寄北相认,被后者带到扬州,他也马不停蹄追来。靠做苦力求船家载一程、马夫载一程,山水迢迢,终于到了扬州。许慕臻听得直皱眉,跋山涉水其志可嘉,结果就为阿奴?她也配?许慕臻怕把心里话说了挨锤,咽回去了。
“你们什么关系?”许慕臻不觉得阿奴多么在乎三七,她不曾向饮牛津任何人提过三七。
三七脸一红,“总之,我要见她。许慕臻,我能不能留在饮牛津?挑水劈柴,做饭洗衣,我都能干!”
“我可以留下你,但这里即使是家奴也要习武。”
“我可以的,”三七充满信心,“阿奴教过我内功和身法。”
阿奴会武功?这么多危险时刻她从来没使过。
“不要叫她阿奴,她是前任教主云别尘的女儿,云兰犀。”
云兰犀的一切用度,和许慕臻是相同的,因着女子的缘故,月例多了百两来添置衣服首饰,似乎得势,但许寄北又经常拂逆她的意愿。她状告毗罗弯弯虐待过自己,许寄北不仅一点没理还盛意关照毗罗公主,给公主的奢华远超云、许二人;她想学贸易经商为教主分忧,许寄北以她从前多劳为由婉拒。恰恰应在小容的判词里,她贵而轻。
在饮牛津门口,宇成辞别。许慕臻对司阍叮嘱:“这是金羁派首领,我的朋友,以后他来访直接引进来。”
宇成心尖发酸,仍无法表露曲衷。
云兰犀见到三七痛哭一场,但她房里不便留男子。以往同吃同住是贫寒所迫,现在那么多双眼看着,她未出阁,理应由丫鬟服侍,她请许慕臻收留三七,这样她也能找三七玩耍,说得声泪俱下。许慕臻没起疑,无知觉地将云兰犀忠心的内应养在身边。
寒露日,是许寄端的公审。
饮牛津在扬州郊野有一片园林,此际万木萧疏,老树迂回盘绕,擎数盏光秃秃的枝条卷成的疙瘩,天黑便摇身成了精魅。园林专做刑场,祭坛供奉的是先教主袁英,以铁面无私著称,石像立于焚香的铜鼎上方,左右各十名带刀侍卫。中心台座后列一排掌华盖的女侍,饮牛津的三使、长老、舵主、坛主、堂主皆赐席。目光如万箭齐发,射向刑台套枷梢的许寄端,她身后还有同样套枷的共犯十余人。
周采官宣读剡藤纸的罪诏:“罪妇许氏寄端,性类虎豹,心似蛇豗,近狎邪僻,构陷忠良。入侍教主,潜隐母子之私,陷吾主于聚麀;践登翚翟,残害仁义之士,损吾教百代昌明。爰举义旗,以清妖孽,因上下之失望,顺教内之忱心,拨亡乱其未远,正今是而非昨。”
“罪妇,你可认罪?”
“我不!”许寄端目眶欲裂,声嘶而鸣,“扩大汉水以北的势力,与四面蛮夷经贸,建立女子商会,哪一件没我的功劳?说我母子有私,为什么不惩戒许寄北秽乱我的女使?说我残害忠臣,那些人何尝不是教主想杀的?飞鸟尽,良弓藏。许寄北,你利用我!你知道燕九岭没本事做——你们这对狗男女!”
她出言不逊,许、燕还没说什么,一直跪叩的许玉薤突然将她扑倒在地,“□□,我不允许你辱骂父亲!父母在上,十五岁那年许寄端给我下了助情花,在我意乱情迷时侵犯我。天底下没人相信女子能侵犯男子,我不敢告诉父亲,但这些年我深感愧疚,而且这□□强迫我吃更多助情花满足她,这些年我的身体越来越虚,我才二十二岁啊父亲!”他以头抢地,额头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