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敛和陈涧的日常》昭山玉

2、你与知更

　　你是一个没有来处的东西。是的，你知道你不是凡人，亦不是妖物，更不是仙人。你也不知你是个什么存在。
　　你生来便有意识，仿佛知晓世间万物准则，然无生灵感知得你的存在。你如同浪迹苍穹的风。但风过亦有痕，你过却无迹。
　　你游荡在世间，见证着凡人繁衍生息，动物开灵化智，仙者得心问道。你实在有些寂寞，却不知如何排遣，只因你不能触及任何。
　　直到这天，一只鸟雀从你身体略过，又奇异地被风轻轻拖住，放到林间灌木上。
　　你诧异地挑起了眉毛——你有了躯壳。
　　它没有意识地蜷缩着，你的手指略过它自喙到胸前的红橙绒毛，合拢的翅膀，和因为心脏生机勃勃也略有跳动的圆肚。
　　这是一只知更鸟。你的脑海里浮现出这几个字。
　　你无师自通地使起了法术，唤醒这只与你颇有缘分的知更。
　　“多谢姑娘相助。”一个温润清丽的声音在你耳边响起，却如同惊雷一般叫醒了你。
　　不知为何，方才你竟恍惚了一时，等你回过神来，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位身着白色里衣褐色外袍的男子。他容貌鲜朗，绑着一根红橙色的发带，头发亦是深褐。
　　你微弯嘴角以示友好，慨然道：“不足挂齿，你亦帮我大忙。我本游迹四方，多亏你方才一撞才使我化得人身，想来也是因果不空。”
　　他失笑，哑然道：“不想如此有缘，我奔波许久，随缘线而来。”说罢，抬手牵扯手指，一根若隐若现的红线延伸到你的手上。
　　你隐隐感受到他打量的目光，倒也无受冒犯之意。说来，你刚幻化人身，也不知自己是何容颜。
　　你没有接话。对于他的话，你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先前并无身躯，也无与他人相处之道。于是任他打量，你亦上下扫了眼，朝他微微一笑，旋即转身欲走，准备找片湖泊仔细端详自己。
　　他向前几步拉住了你的袖子，你顺势停下，直直看向他。他松开拉住你的手，轻轻落到身畔。
　　“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姑娘方才化作人形，想必是独身一人吧。”
　　“是当如何？”
　　他并未被你看似咄咄逼人的问话打退，反而向前两步与你并肩而立，侧脸道：“我也无处可去，不若我与姑娘同行，见见这人间颜色？”
　　你并不在意是否有人同行，于是随意点了点头，又认真地看向他。
　　“我想先找个地方看看自己是何容颜。”
　　他了然，抬手指间意动，掐了个诀。
　　白色的雾气从地上升起，转瞬包裹了你们二人所在之处。你并无惊慌，眨了眨眼，有水汽在你睫毛凝结。
　　于是你的睫毛湿成一缕一缕，他就站在你身旁侧身看你，你也看到他的睫毛也是如此境况，显得他的眼睛越发湿润亲人。
　　你忍不住笑了笑，他也抬了抬嘴角，眼睛微弯。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雾气汇合，在你脸前半臂之遥，凝成一抹水镜。你可以清晰地看清你脸上的任何地方，而不被水镜后的其他干扰。
　　你的长相称不上是绝世美人，只能说五官挺立，三庭标准。一些淡淡的斑在脸蛋上，并不夺目，眉间一个红色的羽毛状花钿。
　　你用手轻抚一番，发现它与你的脸融为一体，并不是普通妆饰。
　　过了一会，他见你已经端详仔细，便挥手散去水镜，只是你二人睫毛上的水珠并没有因此消散。
　　你正想抬手擦干，便见一张白帕轻柔地盖在你的眼皮上，揉搓几番，又轻轻地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