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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鱼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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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梅客不知春会习俗,听到秦鹤邻那句“补上了”也只是稍稍有点奇怪,并未多想。
但花枝触手温润,开得又娇妍,白梅客捏着花枝旋了旋,心里头除了方才的烦忧,好像又多开了一朵金色的小花。
秦鹤邻看她样子还算喜欢,原本因有些紧张而轻抿的嘴角也缓缓松开:
“去别处逛逛?”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秦鹤邻并不想她光为那些事烦忧。
白梅客抬头,四下里男男女女同行的并不少,哪怕多他们这一对也不显眼。
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去哪?”
虽是询问,但她心里头已经有了想去的地方。
往春会的东北角,游玩的东西就渐渐少了,最边缘是一汪粼粼的水潭,一旁还设了供钓鱼赏玩的平台,那里人少,若要说什么事情是最合适的。
秦鹤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便走罢?”
白梅客一直以为秦鹤邻找她是有事商谈,却不想秦鹤邻到了水潭边先取来两支鱼竿,上头鱼饵都已经安置好了。
白梅客挑挑眉,秦鹤邻见她不接,同样挑了挑眉:“你打算看我钓?”
这话若旁人说白梅客能确定是句说笑,但秦鹤邻几乎没同她玩笑过,白梅客一时也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思考片刻后还是从他手中接过了鱼竿。
“怎么突然想起钓鱼了?”
她甩竿的姿势并不对,但好歹没有挂到旁的东西,秦鹤邻看了一眼,没有多话地纠正,只利落地甩出自己的鱼竿,答道:
“想带回去给煤儿加餐。”
白梅客原本盯着自己漂在水面上的荻梗,闻言却是轻轻笑了笑:“它才多大,哪能吃肉呢?”
她专门问过卖宠的商户,这样的幼猫得快一月的时候才能慢慢断奶呢。
秦鹤邻默了默,而后道:“可惜了。”
等煤儿大了,还不一定能吃到他们亲手钓的鱼。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白梅客却莫名听懂了,而且也确定,秦鹤邻原来真的会说笑。
她很给面子地笑了笑,而后偏了偏头:“那天晚上我是不是说想喝鱼汤来着?”
说的是她打算离开的那日,原本答应了他一起喝鱼汤的。
白梅客弯了弯眼:“若今日真钓上了鱼,我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话落,却半晌没等到秦鹤邻回应,她有些意外,原以为秦鹤邻听到她这样说好歹会有些期待的。
许久,才听到那边缓缓传来一句:“……钓到再说吧。”
他的回避没有遮掩,就是在明晃晃告诉你他不信你能做好饭菜。
这下好了,不仅会说笑了,还会瞧不起她了。
白梅客蹙了蹙眉,虽不知道秦鹤邻为何会这般笃定,但无端被人这样瞧不起总是不愉快的。
她不再开口,静静等待鱼儿上钩。
若说原本有没有结果都无所谓,但现在倒是真想钓上来一条,然后让秦鹤邻把她熬下的鱼汤喝个干净。
好好打打他的脸。
在这潭边钓鱼的自然不止他们两人,另一边的明余自小长在水边,平日里最爱钓鱼,今日收获颇丰,都打算收竿回府了,却远远瞧见这夫妻俩挨着坐下。
徐雅栀是显然是手生的,一旁的秦鹤邻却很老练,力道姿势甚至称得上一句老手。
她无意去打扰夫妻两个说话,看秦鹤邻的样子却也升起些钓友之间攀比心。
她今日第一条鱼可是一刻钟内就上来的,若一刻钟内秦鹤邻没成果,那就说明还是自己厉害。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眼瞧着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一半,秦鹤邻那边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哪怕知道这说明不了什么,明余还是不由生出点得意。
只是还不待她勾起唇角,那边就响起动静,她定睛去瞧,秦鹤邻的荻梗还静静漂在那里,而一上一下起伏不停的,竟是徐雅栀的荻梗。
竟然比她还快,只是徐雅栀到底第一次钓鱼,被鱼一惊不免手忙脚乱起来,明余缓缓放下心来,光咬钩不算什么,钓上来才算厉害呢。
她继续瞧,徐雅栀只慌乱了一瞬便冷静下来,一下一下与鱼儿相持,一边缓缓收起垂纶,那鱼显然块头不小,看得明余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只看徐雅栀稳着双手,手臂使力,没有一刻放松,而那鱼最开始还有反抗的力气,到最终也渐渐疲了起来。
下一瞬,水花飞溅,徐雅栀扬起鱼竿,一条肥大的鱼儿坠在尾端,正不住扑腾着。
哪怕明余隔得远,也能清楚看到那条鱼的个头,少说也有三五斤。
明余:……她今日最大的也才一斤重!
再瞧那边徐雅栀的反应,高兴有余,惊喜不足,显然不知自己做成了多了不起的一件事,看得明余一阵牙痒。
一定是新手的运气,她就不信后头还能钓出这么大的!
她原本只打算看一刻钟就离开的,现在却忍不住留下继续观察,只是目标从开始的秦鹤邻换成了徐雅栀。
而新手的运气显然比她想象中要好的多,之后徐雅栀的竿就没空过,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上来了五六条鱼,一条比一条大。
这下不仅明余,连旁边的秦鹤邻看向徐雅栀的眼神也有些奇怪,仿佛在看什么从水底出来的精怪。
再看一眼自己鱼桶里的小鱼。
她果断转身,冲章嬷嬷急匆匆道:“去告诉平成郡主一声,我身子不适,先离开了。”
不能看了,再看能把自己气死!
章嬷嬷有些茫然,却还是当即去安排马车。
那边秦鹤邻在白梅客钓上第六条鱼时荻梗终于动了动,只是上来却是一条极小的鱼,说的难听一点,连给白梅客的鱼塞牙缝也不够。
哪怕他在这方面得失心不重,如此明显的对比下,也难免生出些挫败感。
但看白梅客的神情越来越欢快,那点挫败感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这样的反面对比也是白梅客成就感的来源之一。
既如此,秦鹤邻安下心来,默默在一旁丰富白梅客的游玩体验。
终于当白梅客收竿收到胳膊酸痛,她才决定收手,而鱼桶中的鱼儿已经满得几乎放不下,未免鱼儿互相残杀,她还很不客气地征用了秦鹤邻的鱼桶。
至于秦鹤邻钓上来的那条小鱼,估计早就落入大鱼之口了。
她仔细看了看,挑出最漂亮的一条:“这条先养着吧。”
秦鹤邻点了点头,确实漂亮,养在房中,再遣花匠装扮一番,也算是赏心悦目。
白梅客:“等煤儿大了给它吃。”
秦鹤邻:……
如他所料,白梅客仍持着以鱼为食的念头,回府后先换了衣裳,让罗浮将那朵金镶玉花收好,而后看了眼睡得酣甜的煤儿后便往厨房去了。
今日钓上来的鱼一日吃不完,已经悉数养到了缸里。
厨房下人第一次见白梅客来此,不免有些紧张,一个一个停下了手中动作。
只是才过一会,便发现不止少奶奶,世子爷也悄然来到了厨房门口。
少奶奶偶尔来了兴致想要做饭这还说得过去,那世子爷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他不是很忙吗?
秦鹤邻来此,到底是因为白梅客那句“尝尝我的手艺”。
他在旁的事上很信任白梅客,这一件除外。
前世她可是一次厨都没下过。
哦,其实也有一次,那是他们成婚后,他第一次过生辰。
他的妻子想给他个惊喜,去厨房下了一碗面,可最后做出来的成品甚至没有拿到他眼前。
卖相太差了,她觉得丢脸,丢掉了。
这件事还是他后来从厨房的下人那里听到的。
而后十余年,她再没有下过厨。
而现在她这样说,估计是因为这一世还从来没有下过厨,有一点不知天高地厚的缘故在。
熬汤可不比煮面,秦鹤邻在此,若有什么意外发生,也好迅速做出反应。
白梅客看他一眼,或许是因为相处的久了,她竟能看透秦鹤邻的此刻的心思。
平白被瞧不起当然是有些不痛快,事实胜于雄辩,待做好了他自然会知道自己的本事。
故而白梅客未置一词,只平静地绑上襻膊,从鱼缸中挑了条肥美的。
在国公府做饭就是有这个好,处理食材烧柴笼火等杂事都有人为你准备好,甚至怕伤着这位细皮嫩肉的少奶奶,金大厨连葱姜蒜都不敢让她爆。
秦鹤邻好歹还知道站在外头不影响厨房里的人做事,白梅客就在里头,若什么都不做,就难免有些碍事了。
尤其因为他们两个的到来,厨房已经安静到了一个诡异的程度。
连锅铲翻炒的声音都被刻意压低。
白梅客皱了皱眉,在厨房中找了个熟面孔招招手,吩咐了几句后以坚决的语气对金大厨道:“你去忙吧,一盅汤而已,不会有事的。”
外头坐在椅上的秦鹤邻看着刘萍从厨房里跑出来停到他面前,小心翼翼道:“少奶奶说……您要闲着没事就出去吧。”
若旁人得了此令就算不会拒绝,也会想个委婉的说法,不会像她这样把白梅客的说法原封不动的告诉过来。
一时间站在一旁的六五都有些尴尬。
秦鹤邻默了默,隔着窗望向里头,白梅客已经将金大厨挤开,自己拿着厨具站在灶台前了,看起来有模有样,并不是他想象中完全无措的样子。
秦鹤邻不是傻子,见状很快反应过来,只怕前世白梅客是故意弄成一团糟,好让自己免去往后反复下厨的困扰。
而这一世她的目标不同,没有再做一个好妻子的打算,自然也不用在这方面继续遮掩。
这么早就开始在细节上谋算,若从前秦鹤邻或许会觉得胸闷气短,但如今却只有好笑的情绪在。
费那么大一番功夫,竟然只是为了少下厨,这样的小心思甚至称得上一句可爱。
故而出乎刘萍意料,这位世子爷听了这样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后没有一点不虞,甚至眼角上挑透露出几分愉悦来。
而后什么都没说,就这样乖乖离开了。
她不由有些怔愣,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旁人说的那些闲话不是假的,少奶奶当真驭夫有道。
厨房中食材都是准备好了的,加上白梅客本就善于烹调,现在没了金大厨一旁担忧更是麻利,不到两刻钟汤盅上火,她慢条斯理擦了擦手,吩咐:“一个时辰后端上来。”
那时正好饭点,鱼汤上来后白梅客替秦鹤邻舀了一碗,满意地看到他在饮了一口后惊艳地微微睁大了眼。
这样的反应已经比多少溢美之词都叫白梅客满意了,她几乎是愉快地用完了这一场晚膳。
只是这般的轻松愉快已经够久了,待饭菜撤下后,白梅客看向秦鹤邻,将怀中那封周尚锦的信摆在了秦鹤邻面前。
“这是我向周尚锦讨来的,你愿看看吗?”
秦鹤邻闻言收回了原本伸向信封的手,眉头微微皱起。
白梅客与他并非合作关系,这样的信,是不必与他分享的。
且看她的样子,同样不知道信中内容,可她已经调查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得了点消息,怎么会忍住不看的?
还是说今日还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有了顾忌?
秦鹤邻思绪流转,想了几种可能,始终未置一词。
白梅客唇角轻抿,片刻之后秦鹤邻伸手展开那封信,却始终直视着她的脸,像是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而后将那份信挪到她面前:“不必顾忌,两个人在一块,总能应付得来。”
他这话说得坦坦荡荡,但落在白梅客耳中莫名有些古怪的意味。
怎么就叫两个人在一块了。
但不可抑制的,心里的纠结的确因为这句话而疏散了些。
她拿起那张薄薄的,没有一点重量的纸,一个字一个字认认真真地看过去,眉头也渐渐皱紧。
秦鹤邻看她神情,不由就随着她一起皱起了眉。
片晌白梅客放下信,却没有一点抬起头的意思,秦鹤邻心中担忧却不好多问,只得许久后,才听白梅客轻轻问了一句:
“你能不能……派人去一趟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