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我的魔女大人》高沧

8、宾至如归的起源（1）

　　“实在抱歉，造成了您的困扰。我会将他严格看管起来，不会再让他靠近您半步。”
　　如愿以偿见到这位肃声正容的女子，潮不可谓不惊叹。
　　一袭银光熠熠的铠甲，仅护住胸腹及关节处的盾形金属制品上，边缘处是精雕细琢的抱枝细叶，与身后郁郁葱葱的植物如出一辙。暗蓝的衣袍彰显出每一寸傲人曲线，其上是花叶刀剑相缠的斜织暗纹，袖口与领口处翻出雪白蕾丝内衬，却显的肌肤瓷白无暇，略透出健康的红晕，更是恰到好处的天生丽质。如果说这还不能让潮确认她的身份，那么与狄恩两相呼应的半襟披肩已表露无疑。那两件深浅色泽不一的外套，有着能够接续上的对称花纹，就像是由一件完整披肩裁剪而来一般，能够在某些特别又千钧一发的时刻，心有灵犀的合并在一起，就能成为不可逾越的屏障。
　　按照男人此前的说法来看，那么她自然也是继承人，之一。
　　立正稍欠身示意，鞋跟与石板相撞的微声中，潮不自在的挪开视线，感到些许的压迫，禁不住退后半步。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丽贝卡，我举报，我要举报你公权私用，我要举报你小题大做，你以下犯上、破坏兴致，还辜负美景，你%$@#?&……”
　　碎碎念着的男子被三个紧随女子背后的骑士一拥而上制服拖走，考虑到夜深扰民，在继承人的示意下，其中一位“为虎作伥”的骑士毫不留情的用自己带着雪白手套的右手，严严实实捂住了对方的嘴。
　　“您受惊了，魔女大人。蒙尔森骑士团骑兵支团长，王女丽贝卡·索蒙，我代表蒙尔森，欢迎您的到来。”
　　“？”
　　一句话之中的槽点太多，她甚至都不知道从哪一点吐起，不过好像自从她来到这里，这种有槽吐不出的时刻，似乎层出不穷。
　　“你好哇，丽贝卡。”有人慧眼识珠，晖自然喜笑颜开。他本身样貌稚嫩，童声悦耳，除了潮偶尔会有使唤童工的罪恶感之外，他们一路遇到的这几个人，对他几乎都是和颜悦色的疼爱。“蒙尔森很漂亮，大家对我们也很友好，晖和潮都很喜欢这里。”
　　“是吗，那真是太荣幸了。两位的关系看起来，和此前造访过蒙尔森的睿智魔女不同，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了。”
　　“不是不是，是我和大人关系很亲近。”才说完话，小男孩猛摇了摇脑袋。“不是不是，不是说其他使魔和魔女大人关系不亲近。呜……怎么办，晖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总之……”他抱起了自己的小脑袋，往潮身后一猫。“呜哇，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丽贝卡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们两人，这时月下女子盈盈一笑，仿佛又千万天中犀正在其身后盛放。长发浓密如重幕，是从未见到过的漆黑色泽，甚至比北地高原所居住的那些足以遮天蔽日的巨龙，比他们吞噬日月的巩膜，比极北幽林中终年不见天日的库钨斯卡，比其中只在冒险者们遗作中出现的曜石浮萍，还要浓郁的色泽。
　　城中最擅长制墨的工匠，都要绝口称赞的非凡之作。
　　被这墨色簇拥的面容身段，明眸善睐，唇红齿白，动如名花照水，行如风息止雪。所有淡妆浓抹都在墨中分明，又在墨中遥相呼应，成为她精致而清澈的眉眼，成为无数奇闻逸事凝聚而成的曼妙倩影。
　　正如她所展现出的那样，与久居高阁的自己截然不同，这是一位遍历尘世的，真正意义上的旅者。
　　能带给她，带给这个王国，无比宝贵的馈赠。
　　“没关系。”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丽贝卡放轻声音。“我明白你的意思，刚刚是我表达有误。应该说，你们的确是亲密无间的伙伴，而非主仆。”
　　“嘿嘿……”
　　“也不是说‘伙伴’，就是偶尔可以互相用来充饥。”
　　晖的笑甚至都没能完全离开嘴唇，就马上转变成了弱不可闻的抗议，只不过藏在潮的背后，他的低语很快消散在夜风中。
　　“蒙尔森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您并不像是会就这么看着我在城里散步的样子。”而且你看着也不好说话，还是放低姿态为好。
　　潮对自己装腔作势的样子很有信心，她毕竟这么操作过太多次，示弱比逞强容易得多，使人降低警惕心也比大张旗鼓宣扬自己的强势要安全得多。只不过这让她像是一个筹谋着某些计划的反派角色，而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异乡人。
　　不知道她现在仰头大喊，还会不会有酷酷的大龙搭理。总之在能说会道的人面前，至少生命安全是能够得到保障的。
　　“您说笑，作为蒙尔森的贵客，当然会得到王室最妥帖的照顾。夜深了，还请移步王宫休息。”
　　“王宫？”这种叫法让她立刻产生了一入宫门深似海的恐慌。
　　“失礼了，因为此时宫门已经关闭，所以其实是我私人的居所，但一定会尽我所能满足您的需求，还请您不要介意。”
　　说着，王孙贵胄竟然还要举手施礼，哪怕只是个礼貌性的动作，也让潮大为别扭。她连忙上前，眼疾手快的捉住对方的手上下摇了摇，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除了其红褐色的靓丽眼眸，其他种种一概视而不见。不过说起来，这两位应该具有血缘关系的大人物，好像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一个那么的超出常理，一个又这么的，周到缜密。
　　潮能够想象得到顺坡下驴之后，必然将在不知不觉中被对方安排的明明白白。不是有大神分析过，这些从小养在深宫中的王子王女们，别的不懂，人情往来尔虞我诈，可是真正称得上信手拈来。
　　搞不好今晚答应了住进她的房，明天早上醒来就会被其他哪个王女找个理由吊死在城墙头。
　　不过说来奇怪，这位王女，怎么先报骑士团的名头，后报贵族身份，难道是出身名门的纨绔，都还有点叛逆么。
　　“王女多虑，只不过旅途中风餐露宿惯了，不太喜欢拘在屋子里。所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按照官方发展，再来两轮极限拉扯，她就要“自愿”服从安排。行吧，至少不用流落街头，也不用担心衣食住行，毕竟现在可是为数不多身无分文的时候。
　　“也好，您有您的安排。那么我就不打扰了，如果您需要帮助，可以到城外的马场找我。”
　　“好的，您走好，晚安。”
　　“再见啦，丽贝卡……唔。”
　　咦！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这么轻易就被说服，怎么做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啊。
　　不待多想，嗒嗒的轻快脚步声中，那人步履从容，暗蓝的身影很快便转过街角消失。她也是现在才注意到，对方居然身着一袭修身长裤，搭配高高竖起的长辫，何止飒爽二字可形容。
　　那些都可以过后再谈，眼下重要的是，潮忽然意识到，没有这个虽然看起来隐隐有些威胁，但实则能作为新手村引路人的王女，她都不知道这时候的自己应该干些什么。
　　难道真的坐在树下赏一夜的月光吗。
　　“晖。”
　　“忽然一下叫我的名字，我都觉得你好像不是在叫我。怎么啦？”
　　小男孩抚着胸口，整理自己发丝衣带的手短小精致，仔细看去，指甲上还描着非凡的银色霓彩。
　　“你怎么直呼她的名字？”
　　“啊？不可以吗？我们和其他人做朋友，难道不都是从知道彼此的名字开始吗？”
　　这话说的潮不知如何回应，她们两个成年人之间的试探，或许还不太合适一五一十的告诉这个单纯的孩子，而眼前的孩子究竟是故作天真，还是打心底里对人类与自己种族之间的关系有着自己尚未了解的认知，这些都还是未知数。
　　总的说来，她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那么眼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这个还算宁静的国度安定下来，先弄清楚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吧。
　　潮是个感性的人，她下意识觉得，生长着这样挺拔秀丽的树木的地方，应该居住着许多同它们一样美而崇高的生灵。
　　“嗯，你说的对，我们走吧。”
　　“好耶，走咯～”牵住自己偷偷编好的小辫子，晖喜笑颜开。“不过，我们去哪里呀？”
　　“找一个高一些的地方，看星星能看得更仔细。你这是……给我编了头发？”潮拉着自己的发尾，那里已经缠上了一小串细碎的树叶，大概还有些魔力的痕迹，闪烁着微光。
　　能感应得到，其上跃动的气息出自哪里，饱含着怎样的心意。
　　祖母去世之后，就没有人为她编过头发。
　　“嘿嘿……刚刚你和丽贝卡团长说了好多的话，晖听不懂，所以……我就是怕我不小心出声吵到你们。我跟你说，我手上正在忙活的时候，就不容易乱说话了。”
　　“……”停顿了片刻，才迈开步伐往城墙侧门走去，她注意到，刚刚经过的森林中，有不少岔路，或许真的存在某一条，能够通到开阔的高地悬崖，使她能够俯瞰陌生的世界与国度。
　　如果不存在的话，她可以慢慢找下去。他们有一整晚的时间，一整晚，既不会困倦，也不会疲惫的时间。
　　“有星星的地方亮一些，你想编什么都可以。”
　　“哇，你真好，嘿嘿。我保证一定拿出看家的本事！”
　　“毕生所学是吗？是不是还有很多种？你怎么还会这些？”
　　难不成他们一群小马驹凑在一起，不搞田径比赛，搞家政课培训？互相给鬃毛上编一串小发髻？
　　“唔，以前族里开大会，有好多大人物上台说话，他们说的时间都很长。我等的无聊，就在母亲身后，母亲的头发很长，能一直铺到我面前，我就只能给她编头发打发时间。后来我旁边的李明明也学会了，我们俩还比过赛。”
　　“你旁边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