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我的魔女大人》高沧

7、四季如春的起源（2）

　　“月光，花期短暂的繁英，与这寂静深夜扑面而来的风。啊，带着花香的微风啊，请将我的倾慕与忧郁，赠给这位美丽的小姐。您和这月与花，和这片城邦，这夜风一般，无人问津，却令人惊叹、迷醉。我可用什么与你相比，丰收时的美酒与雪夜篝火，你比那美酒更为香甜，比那篝火，更加热烈！啊，我可用什么将你留下，是我的吻与怀抱，还是我千疮百孔，却依然炽热的心！”
　　“……”
　　2021年了，还有人会这么说话吗？啊不对，恰恰正是因为2021年了，自己才能看到这么说话的妖魔鬼怪。
　　“噫……1202年了，还有会说这种话的人嘛？”
　　有一说一，小糯米团学习能力很棒，吐起槽来已经有点她的风格，还是很对人胃口的。不过等一下，这里的纪年，她也要专门去搞搞清楚。既然有骑士团，那么有国王年号什么的倒挺正常，可别一个不小心说错什么不该说的话。
　　“啊，您这样美丽高贵的小姐，值得任何赞叹与夸奖。请允许我为您这样圣洁无瑕的尊贵之人献上，来自您勇往无前的爱慕者与追随者最发自内心的颂歌。可爱动人的小姐，我能有幸，获得今晚最后一位与您共饮，共渡良夜的幸运儿的身份吗？”
　　打断他们密语的来客微微欠身，伸出手来，曜石色的精致礼服，袖口处露出精心编织的雪白蕾丝花边。被手套仔细包裹的手指，修长笔直，摊开在面前，有些许簇新的褶皱。
　　沿着手臂向上，潮首先是被映入眼帘的茂密金发刺的双眼发木。并不是说对方的长发有多么凌乱无序淹没视野，而是太过耀眼的色泽，融金般流淌在脑后，浪荡柔情的几缕卷发散在额前，像是跳荡的盛夏阳光，配合浅棕的眉睫与橄榄绿的深邃眼眸，恰似萤火与繁星，青柠与烈日的碰撞，不因式微而退缩，也不因宏大而趾高气昂。
　　单从这一身精挑细选的衣着与能够使人过目不忘的容貌来看，来者确实具有坦荡抒发爱意，四处留情的条件。
　　哪怕是见惯花言巧语及男色万千的潮，也不免小小惊叹一番如此先天馈赠，以及，如此直接热情。
　　但这不妨碍她翻白眼回应，虽然在极致男色面前翻白眼有失礼数，她这样的面容五官做出翻白眼的动作也暴殄天物。
　　但是，她就是要翻白眼，不仅要翻大大的白眼，还要骂人。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才要被迫接受这种精神冲击。
　　好了好了，这种行为不雅观，有违她一贯的原则。
　　“真是一位毫不做作的小姐，您惊喜的样子太过特别，我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在为您的回应而雀跃。那么，我也要像您一样给予热烈的回应，来吧，请允许我，允许今夜仓促拜访的我，获得象征着纯洁无暇的您，那一丝丝至高无上的垂怜。”
　　惊喜？要不是还顾忌着在小孩子面前要对人保持礼貌，她真想按住这人好好问一问，这种事真的不是骚扰么。
　　都长这一张这样的脸了，为什么要这么用！
　　“呵呵，不允许，请你离我远点。”
　　这是她最客套礼貌的语气，但还是马上招来不满，是恍然大悟的晖。
　　“我记得你经常对我这么笑，唔……我也有理由怀疑你在内涵我。”
　　“不要怀疑。”她亲切的抚了抚对方的小脑袋瓜，蜻蜓点水带过耳尖，其上缀着的宝玉铃铛，在摇颤中叮当作响。
　　“嗯，我相信你！”
　　晖大力点了点头，还用耳朵去蹭蹭女人的手心，但对方那怜爱的表情都未曾改变，接下来的话语可谓一刀见血。
　　“我就是在内涵你。”
　　“呜哇！我要把你的头发都打结！”
　　“咳咳……”逐渐被边缘化的男子尴尬的清清嗓子，艰难维持自己仅存的体面。“您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一点。难道说，我还不够算作您今晚的目标吗？”
　　“什么目标。”她立即将晖拦在身后，警觉起来。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
　　男人一改刚刚的多情浪漫，半眯着眼睛低头靠上前，被阴影笼罩的面容不复灿烂，棱角分明加之熠熠生辉的双眸，立即生出摄人心魄的危险气息。
　　莫名的，使她想起狡猾的野狐。猎杀啮齿类动物时，一定就是这么一副盘算得失的嘴脸。
　　内心的不适全成了发肤之上的鸡皮疙瘩，潮隐隐发颤。灵敏的感知到对方身上有着和斯科特相似的气息，并不是某种熟悉的味道，而是举手投足散发的力量，或者说，元素波动。
　　他们是同一类人，能够操纵元素的人。
　　“请你自重。”她于是后撤，后背贴上坚如磐石的树干。
　　“喔不行不行……这位小姐，这么古板无趣，可是做不好舞姬的。在‘魔女的祈愿’，最不需要的，就是矜持。所以……”他挑起女子的一缕长发，在鼻尖轻嗅其上木质的芬芳。“抛弃那些无用的束缚，与我一起，享受这难得的月色与星夜，享受彼此。”压低的动听声音，染上无边暧昧。“享受接下来每一刻的……彼此……”
　　原来是这样，身上这件轻薄的月白色繁复衣袍，是伊卡洛斯的好意，来自这里与她身形相似的舞姬。是以有人将她误认为阿娜多姿的女招待并不奇怪，没有胡那哈加的蜜色肌肤，她粉白的肩颈胸脯，同样使人目眩神迷。
　　“你误会了。”她抽回自己的发丝轻飘飘向后甩开，被晖接住顺在肩头，还安抚性的拍了拍。“我是路过蒙尔森的旅者，不是酒馆的……工作人员。”话说到这，却灵光一现，想到关于魔女的能力，或许能够在他身上稍做验证。“如果是闲聊，那么正好我也有空，和我聊什么都可以，不过首先……”还存在另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这里的通用货币，她尚且没有概念。“……你要付钱。”
　　“哈哈哈……”对方朗声笑起来，一头金发似乎都更加灿烂不少，如同入侵午夜的阳光。“可爱的小姐，你真有趣。那么，不如从互通姓名开始吧。狄恩·索蒙，蒙尔森皇室唯一的皇长子，王国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晚上好，星夜中最耀眼的，我的公主。请允许我为之前的唐突道歉，请务必接受我的歉意，与比这歉意，更加浓烈真挚的爱意。如果能与您在阳光灿烂的午后喝茶小憩，那一定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如果还能有幸听您讲述一段旅途中的见闻，那么我将毕生铭记这段宝贵的记忆。因为与您相处的每一刻，都如弗拉瑞最珍贵的阿卡尼斯般闪耀。”
　　“……”她似乎对自己有什么错误认知，刚刚是怎么想的，居然觉得能跟他聊得来。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蒙尔森的继承位置，是比谁的嘴皮子更利索。“您好，我是潮，这是我的伙伴。您这么直白的表露身份……似乎不担心我对您不利……”
　　对方如有圣恩降临人世的模样，她也得拿出些表面工夫来周旋。来自早已将封建君主制度踏得粉碎的国家，对于眼前所谓至高无上的身份与地位，她并无多少敬畏。
　　“那正好，如果您是这等危险人物，那么与其让蒙尔森的民众受难，不如让身为皇子的我，承担所有的威胁。”
　　虽然不知真假，但一位领袖的热忱与担当却尽数展现。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大义感染，她有些动容，不免为自己此前的轻视赧然。
　　不得不说，这么简短又实在的话语，就是比那些长篇累续更加动人，哪怕没有什么华丽的词藻与顿挫的音调。
　　“那么，您是吗？”
　　“不是不是，离我远点。”
　　眼看对方又要逼近，气势却一改缱绻，她也是这才注意到其腰间衣摆下，镶嵌金黄色宝石的剑柄。不知何时被男人握在手中，显然时刻准备着出鞘迎敌。
　　“所以说，你真的不能再这么随便的开玩笑了哦。”晖拍拍潮的肩，从她身后钻出来。“原来是蒙尔森的皇子，你好哇，狄恩。”
　　“你好，小……呃，这位小……”将说话的人形生物打量了一圈，狄恩也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弗拉瑞地大物博，他未尝得见的生灵千奇百怪，不认得晖也在情理之中。
　　“小晖晖。”
　　“小晖晖，你好。”
　　潮好意给出解答，完全不标准的答案立即被全盘接受，自然引来新一轮的不满。
　　“……呼，怎么感觉我生气了，又没完全生气。”
　　“无论怎样，远道而来的旅者，我谨代表蒙尔森索蒙皇室，欢迎你们的到来。当然，您刚刚所说的话，我也会向骑士团传达，要求他们注意您的动向。而对于我个人，作为刚刚冒犯的补偿，在能力范围内，我会有选择的，应允您仅一次的请求，请您不要因为我不妥当的举止，对蒙尔森留下不好的印象。”
　　“……既然知道不妥当，一开始就不要那么做嘛，真是的，好奇怪的人类。”晖摊着小手摇头，转向潮。“你生气了嘛？”
　　“倒是没有。”
　　她别过眼神，却被一时忘情又一时义正言辞的人轻易捕捉。
　　“应当是不相信我的言辞吧，情理之中。况且，如此难得一见的美丽小姐，是该对人谨慎一些。毕竟不是每一个在月色中相逢的人，都有如我一般炽热且善良的心，都有如你一般……”
　　他话还没说完，被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及话语声打断。那并不十分喧闹的声响，却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分明。
　　“你们两个，去郁金香街区；你们两个，圣971街区；你和我一起，搜索酒馆附近，搜索完成后在这里集合向我报告，今晚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
　　只听这几句话，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命令式语气，却使人能够联想到发号施令的丽人，戎装加身，眉眼凌厉，该是何等风采。应当是常年提气说话的缘故，明显分辨得出仍是位少女的音色，却有着不输那些浴血战士的豪情与坚韧。
　　还在想着对方要追捕的是否与斯科特匆匆道别的缘由同出一者，晖急切的拉了拉她臂膀上缠绕的飘带，小声叮嘱。
　　“蒙尔森是不是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呀……我们……”
　　“当然不是，但是没时间解释了。”一听这声音，狄恩立马变了脸色，眼疾手快扯住潮的手臂。“美丽的小姐，拜托！帮忙掩护一下，就说我们是朋友，你游历各国之后回到蒙尔森，我来为你接风洗尘，不小心聊得有些晚了。千万帮我一次，拜托。”
　　“先放开我……”
　　仍对这个世界充满防备的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瞪大眼睛，稍做挣扎，男人家教良好的礼数与愧疚感立即奏效，他依言松手后退。
　　“实在对不起，是我冒犯了。但眼下这件事更重要，希望您一定为我们的友谊多多考虑！”
　　“啊，那是另外的价钱。”虽然有借助外力的嫌疑，但就目前的状况看来，她确实应该具有某些不同寻常的能力。
　　“唔，这样吧。您的请求，只要不违背我的使命与信念，我一定不遗余力为您办到，请相信我。”话说到这，脚步声已近在咫尺，狄恩的语气速度可观的急转直下。“要知道，我可是蒙尔森唯一的，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虽说是之一……”
　　“……不是我不相信你，这位继承人。我还是觉得，你在撒谎。”
　　抱起手臂，好整以暇的盯着已经满头大汗的男子，她是真的有点拿不准这个言行举止反差巨大的男子。有这个苦口婆心的时间，难道不是早该溜之大吉了吗。不过这么一番纠缠，她却更加怀疑对方或许就是那位留下“可疑元素痕迹”的不速之客，不过就算是想要名正言顺留在这里，要假冒的名头也有点太过惊世骇俗。
　　“唔……你好像说了两句话，又好像说了一句话，我怎么听不懂你说话呀。”晖开始挠头，被失笑的潮制止，脱口而出的话罢了，她也并没有考虑的太过严谨。“他是蒙尔森的王子，我们帮帮他，他会回报我们的，这不是很好嘛。”
　　这话让她忽然明白了该如何补充之前的半吊子启蒙教育理念，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都光辉高大起来。不是说多么美丽精致，诚然即使流落他乡，她依然光鲜亮丽，但教人向善时的魅力与皮囊之上的蛊惑，不可同日而语。
　　“晖，我们不能仅仅因为能够得到回报，才去帮助别人，帮助别人的心和回报别人的心都应该是自然而然产生的，是想这样做而去做，并不是为了什么而去做。”
　　“太棒了！这位小姐，您实在是太棒了！”
　　一直在等待着回应的狄恩自说自话提高了音调，伸开双臂，像是要拥抱她，又像是要拥抱这难得的月色，背后半面白色披肩哗啦一声抖开，无风自动，迎合主人的心情，招展在空气中。潮注意到，其上烫金的花纹，似乎与斯科特领衬上的纹路有着微妙的呼应感。
　　枝蔓勾连处，隐有刀光剑影，却又包含极富美感的花蕊状样式。
　　这个人或许，真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
　　“您出众的气度如那幽萤般诱人深探，而您的灵魂与内心之中的光辉，却更如明星璀璨。啊，我何其有幸在此刻与您结识，能听闻您一番高见。即使未能与您共舞一曲，也不枉此行！若有机会，还请您慷慨直言，无论怎样的鞭笞与苛责，我愿一人全部承受！”
　　同时也有不得了的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