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我的魔女大人》高沧

12、两情相悦的起源（3）

　　“潮。丽贝卡大人，您的性格，我也很喜欢。”她端起牛奶嗅了嗅，浅浅抿过，并不饮下。
　　“……我也……嘿嘿，我也喜欢的。”已经举起酥皮卷的晖忙不迭表情达意，与主人统一战线。
　　也是这脆生生的插话，成功打断了潮的施法。眼波漫漫与旖旎语调带来的缱绻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就被自己人冲击的七零八落。
　　“咳，两位远道而来，还适应蒙尔森的气候吗？”
　　“嗯？我没记错的话，想要开诚布公的，是您才对。”
　　丽贝卡低头喝牛奶，这位看起来资历尚浅的魔女，哪怕身无分文，且不得已穿着并不合适的衣衫，却和自己预料之中的模样大不相同。她发现有些本就仓促制定的方案，或许有些太小儿科了。果然不该这么快就和她见面，可是如果不在这时候见面，有些事情暴露出来，还是太让人难为情。
　　“听闻魔女大人见闻广博，还能够与龙类对话，丽贝卡大人对此颇为好奇，希望向您多了解一些其他国家的风土人情。还请您不要拒绝，王室会支付相应的报酬。”
　　奈莉特低头轻声解释，躬身为王女续上新的牛奶，目光滑过潮的杯子，脸上的笑容并无任何波澜。
　　“哇，奈莉特小姐和丽贝卡团长，关系真好。”百忙之中的晖抬起头，看看三个各有千秋的女子，由衷的赞叹。
　　“这是晖，我旅途中的旅伴。”潮适时开口，欣赏起对面两位新朋友泛红的耳尖。大概没有什么人在她们面前把话说的这样直白，恰好她身边有这样一位直言无忌的孩子，恰好她也喜欢这样的场面。“不过今天，他可能要改名叫做酥皮卷。”
　　“您还真是幽默。”王女显然被小男孩的称谓取悦，露出从容又自信的笑容。“看来我们的沟通会愉快很多。”
　　“她是我见过最喜欢开玩笑的人哦，丽贝卡团长如果招架不住的话，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唔……。”酥皮卷名副其实，每一口都伴随着咔擦咔擦的声响，晖不得不拿着自己的小手接在下面，几只下肚，手心里的酥皮碎屑积了厚厚一层。
　　“那可未必哦～”潮向后靠过去，舒展身体，也不在乎什么礼节与规矩。她自信发现了对方一些不为人知的喜好，现在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我自从诞生后，就一直在住所修养，这次也是刚刚离开住所，并没有游历太多地方。有关蒙尔森的风俗，还希望丽贝卡团长能尽一尽地主之谊呢～当然啦，您如果百忙之中难以抽身，我自己去体验体验，也没什么为难的地方。只可惜我也是刚刚开始游历的旅者，并没有多少见闻可以分享，可能要让您失望咯。”
　　本身在不同异性之间游刃有余的人，格外善于察言观色，更善于把握同性的隐秘心思。但她此刻却发现比起从前，自己更加轻易就能引起对话人的心情波动，也就更能轻易挖掘出对话人的真实性格。这似乎也可以算是一点小小的身体素质的馈赠，大概和出类拔萃的自愈能力差不太多。
　　“唔……这样的话，是否能请您先简单的教授我们一些龙族语言，蒙尔森与龙族的领地比较靠近，这是我们更急迫一些的请求。”作为万人之上的王女，丽贝卡相当的好说话，立即降低要求。
　　但正如晖所说，潮偏偏是个太爱开玩笑的人了。
　　“唉，说要和我愉快的沟通，原来还是要给我安排工作呀，好难过哦，呜呜呜呜。”
　　涉世未深的王女显然有些慌张，美人垂眸低落的模样，实在太过惹人怜惜。可她们满打满算也才是第二次见面，无论是安慰还是视而不见，无论做什么，都很难合乎情理。
　　“噫……好难为情。”瘪了瘪嘴巴，晖不忘把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
　　“抱歉。如果……如果您实在为难的话，是我考虑不周了。就算精通某项技能，也未必具有教授其他人的能力。”
　　这话其实带有些许冒犯，王女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她面容之上的歉意诚挚真切。奈莉特正要开口缓和气氛，却被潮一语带过。
　　“我确实不一定能够胜任这项工作，这需要进行许多准备。包括实地考察取材，整理文献，确定课程计划，课程范围……我大致只想出来这么多。总之，这并不是一件只要我点头，就可以立刻开始的事情。可能会让王女大人觉得琐碎，但事实如此，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您说的对。那么我们就从第一步开始。虽然事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总要有下决心去改变事实的那个人。”
　　不知是话语带来的改变还是称谓带来的改变，潮敏锐的发觉，眼前二者的气场出现了些许微弱的变化。
　　“丽贝卡大人，您忘记了。潮大人身为意志魔女，是可以让现实，跟随她的意志做出改变的。”
　　奈莉特的小声提醒，也引起了潮的注意。
　　什么什么，她可以吗。是不是意味着，她所具有的，远不止于一台翻译机的功能。让现实跟随意志做出改变，那不是魔女，那是妖怪吧。
　　“但那只是意识领域的变化，并不是现实。”
　　呼，看来自己还是太乐观了。这说法，又和形容白日做梦患者没什么区别。
　　“不，容奈莉特提醒您，人类身上存在着能够连接意识与现实的媒介。它被称作‘记忆’，是最稳定坚固的桥梁。”
　　等一下，不要现在就开始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要做谜语人，也不要一开始就上地狱难度。
　　不过这个世界有所谓“地狱”吗。
　　“……”沉吟片刻，丽贝库露出笑容，与先前展示给潮的面貌截然不同。“你说的对。”
　　好家伙，看起来跟她是同龄人，年纪轻轻，却还有两幅面孔。潮低头，只要对话不涉及到自己，她乐于做个称职的旁听者。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没有比聆听教诲更使人惬意的活动了。
　　“潮大人只要作用于奈莉特的意识，让奈莉特在意识中进行复制强化，就能够凭借记忆将意识中传递的信息留存下来，形成纸质材料，供大家学习。”
　　“嗯，有可行性。那么……”
　　两人对面表情已经几乎扭曲的潮连忙抿了抿嘴，掩饰住疯狂上涌的吐槽欲。说得简单，奈莉特能一步跨过十步远，丽贝卡居然也就真的随她去。
　　且不说意识传递是个什么东西，就是纸质材料，也不是说形成就形成的吧。就算说是可以分身处理，难道她是千手观音？
　　回忆起初见时对方举手投足的一静一动，她想，就算真的跳起舞来，奈莉特应该也会和自己不相上下的。丽贝卡的话，也算可造之材。如果能跟她们做好朋友，感觉一定不一般。
　　漂亮的人，就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要更靠近其他漂亮的人。
　　那么就先从牢记她们的好恶开始，深樱桃色更衬奈莉特的皮肤，丽贝卡不喜欢被别人叫做“王女大人”。嗯嗯，今天也是收获满满的美妙的一天。
　　“我代表蒙尔森，恳请您提供帮助。您还有什么要求或是顾虑，不妨直言相告。当然，蒙尔森会竭尽所能的满足。”
　　走神太过沉迷，她差点忘了正事。
　　“好。我没有什么额外的要求，只有一点需要说明。”
　　“您请说。”
　　那两人都正了正身姿，聚精会神的聆听。亮晶晶的眼眸，仿佛悬着一轮秋夜的明月。
　　“我没有类似的经验，所以无法保证效果。但……”目光一一走过她们凝重的面容，潮努力挤出一个坦诚的笑容。“我会尽力去做。”
　　能够看得出，随着一字一字的申明。那两人的面容都在一寸一寸亮起来，像是被她，不，被明月的光辉照耀着，共同变得灿然生辉，变得美妙绝伦。
　　熟悉的被信任且依赖的踏实感，潮很清楚，自己也正享受的这份美妙绝伦的体验。她正逐渐沉迷这件自己从未亲身经历过的事，无论是昨夜的出其不意，还是今日的鼎力支持。做惯了被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娇美女人，刚开始尝试着去释放自己的好意，就得到了无比振奋人心的回应，这怎能不使人想要更进一步。
　　“太感谢了。”
　　她发现王女对待自己的语气又发生了转变。这真是不可思议。世界上还存在着这样一种兼具成熟稳重，又的确容易能够让人察觉喜怒的性格么。这无疑是说，她能够在一天八杯全糖满料奶茶连喝一个月还不运动的情况下，仍看得出清晰的马甲线。
　　如果不可能的话，那么是不是说明，唯独自己，能够格外敏锐的发现这些转变，这些表现为情绪流露的感受，实质上是某种意识的体现，是感性意志的具象表达。
　　是她，轻易就能掌控的，开关。
　　“蒙尔森将永远铭记您的名字，而我个人……请收下我个人诚挚的谢意，如果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不要拘束，我会鼎力支持，您可以联系任何一个奈莉特，也可以直接来这里找我。”
　　那么理性意志呢，是否也能被她掌握，甚至操控。
　　手腕一颤，瓷盏发出轻轻抖动的声响。沉浸在自我满足中的潮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了不起的话语时，已经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对于自己所做的决定，她尚没有什么艰巨性与宏伟性的概念。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念叨几句话而已，至于这么歌功颂德么。
　　是的，她太擅长表面工夫，擅长到，有时候连自己也会被自己欺骗。
　　“这里？”
　　“这里是蒙尔森图书馆办公室，也算是我的办公地点之一。其他时候或许会在骑士团、训练场、岗哨附近等等，如果找不到我，来这里找奈莉特也是一样的。总之，无论什么事，方便的话，都可以向我们寻求帮助。”
　　年轻的王女目光烁灼如星，丝毫没有工作饱和的疲惫感。潮也是现在才发觉，从自己出现在这里，到对方了解一切提出要求，堪堪过去一天。她忽然明白对方刚刚显露出的细微不悦源自于何处，比起这些奔波这些琐碎，所谓王室的荣光不过是最不起眼的一项罢了。
　　与那位自吹自擂的王子不同，她或许满心都想着要摆脱身份的限制。
　　纵然潮并不是什么名门之后能够感同身受丽贝卡这样的行事，但她也全然能够理解。
　　和她就是喜欢美好的味道，美妙的颜色，喜欢占有一个又一个陌生人饿青睐与偏爱一样。丽贝卡应该也就是喜欢全心全意为了所在意的人与物付出自己的时间精力，为了身上的责任，能够不眠不休的处理无穷尽的政务。
　　“丽贝卡团长真是大好人，我们正好是有事情找奈莉特小姐的。关于那本逾期未还的书，我们还想知道书的名字还有其他的信息。之后我们会帮忙去找借书人沟通的，那位借书人……叫什么来着……”
　　或许总是穿着贴身舒适的长裤长靴，也是她的喜好之一。
　　“是‘奈莉特辛苦了’。”
　　吃饱酥皮卷的小男孩愈发像是奶油堆成的泡芙团，使潮不忍心对他的冥思苦想视若无睹。
　　“对哦！嘿嘿嘿，还是你记性好。”
　　“真是失礼，怎敢劳烦潮大人处理这样的琐事，我稍后会亲自去拜访借书人的，请您放心。”
　　“我稍后会去南边岗哨一趟，和斯科特碰面。会顺路和伊卡洛斯说明情况，如果你们之间有过约定，我可以代为处理。”
　　那么，潮不得不依言放弃，还不到半天，她又荣归无所事事的挂牌魔女行列。真不知道，其他的魔女每天都在忙些什么，会不会定期凑在一起聚会八卦，有没有什么年中岁末的总结汇报。
　　呼，就不能给个像样点的新手教程么。
　　“这样好嘛……”
　　晖期期艾艾看向自己的小主人，勾着手指犹豫。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怎么不好。”她揉了揉奶油泡芙的小耳朵，自然而然的推卸了责任。“没有什么其他安排的话，我现在可以去参观弗拉瑞最棒的图书馆了吗？”
　　“当然。”
　　丽贝卡起身，与奈莉特一同将他二人送至办公室门口。
　　“如果潮大人需要为您导览介绍的话，奈莉特荣幸之至。”
　　“不用。晖天生胆子小，见不得漂亮姐姐。”
　　“哼，晖最喜欢见的就是你！”
　　两人一同被他们这话逗笑，便没再坚持。
　　“那么就不打扰您了，等一切筹备好，我会让伊卡洛斯代为转达。听斯科特提起，您之前身体不大好，还请好好休息，必要的话，可以去找摩西先生，他就住在郁金香街区北边最靠近城墙的地方。”
　　“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您也要注意身体，斯科特队长似乎不太体谅您的辛劳。”
　　潮就知道，这话一定会引起某些不同寻常的反响。看着一脸和善笑容的奈莉特与容色大动的丽贝卡，不难发现，她又一次揭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实。
　　“这……您说哪里的话……我还有些事务处理，就不送二位了。”
　　王女落荒而逃，目送两人离开的奈莉特回到屋内，稍作停顿，还是先收拾起会客桌上的杯盏，不经意间扫过窗边无序叠放的书籍。丽贝卡一直保持着恒定稳固的阅读习惯，从人文历史到传说传记都有涉猎，因此无论是她的哪一个办公室，都有这样小小一处简单的阅读区。
　　她轻而易举就在其中发现了那本逾期的《龙龙公主大冒险》，还好没有贸然拜托那位客人来处理这件事，要是真的那样做的话，不知道丽贝卡大人会有多难堪。
　　“……”
　　“奈莉特，不要再笑话我了……”
　　伏案工作的女子并未抬头，语气中却是浓浓的妥协。
　　“嗯……”她端稳托盘打开房门，脚步轻慢。“奈莉特只是觉得，您遇到了让您招架不住的人呢。”
　　厚重的木门咔哒一声关上，奈莉特浅笑着离开，门那边的丽贝卡呼出一口气，抱臂趴在桌上，栗发如瀑。
　　“呼……好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