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蓝》枕藉舟

3、第 3 章

　　5

　　在那一瞬间，她忽然就串联起了从前许多没有在意的事情：

　　他们经常是一起到教室的、只是前后脚和同时的区别；

　　谭薇不小心摔坏了林森放在桌子上的手办她却说林森不会生她气的，林森也真的没有问过她一句，东吴觉得林森对女生真是够好脾气；

　　周自珩来找他，笑嘻嘻地说，综合楼玉兰树底下哈，东吴值日倒垃圾路过，看见谭薇站在那里；

　　运动会男子接力赛他奋力冲刺那一段，谭薇在大喊着加油，迈过终点红带子后，他转身朝呼喊的方向举起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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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想这样带着窥探欲地分析和揣测着别人，可是对他的喜欢，无意使得她这样奇怪和卑微。

　　高一快结束的那次表彰大会上，虽然已经领过一次奖，但学校还是高兴地再一次给他们颁发另外的奖牌和证书。

　　他参加的团队，在省级奥数竞赛上获得了团体第二，大概率之后会着重培养，代表省参加全国比赛，再从中择优，组建国家队参加例如IMO这样的国际赛事。

　　东吴站在主席台的小阶梯上，耳边是音乐声混着主持人的念稿声，操场上热烈鼓掌的人群，多台相机对准着那方，她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忽然觉得他那样遥远。

　　他本来保持着一本正经的样子，谭薇在前方拍照，说着，笑一笑啊。

　　队友们拿胳膊肘撞他，身边的直接搭肩搂过他，他不再严肃脸，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弧线。

　　东吴长舒了一口气，突然莫名地似乎释怀了。

　　她抬起手，和所有人一样，用力鼓掌。

　　明月开始了忙碌的学习，他再一次经过朋友家门前时，门从里面打开了，她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可朋友不认识她了。

　　原来他真的记性不好，他练习英语是为了对抗老年痴呆症。

　　她有些忍不住的难过，转身说她要去上学了。

　　朋友说等等，从屋内拿来了以前经常请她吃的糕点，“Tell me. Which two things are the important things in your life?”

　　明月接过糕点。

　　那句“Ятебялюблю”根本不是他说的意思，而是“我爱你”。

　　他可能想借此告诉她，遗憾或许常有，但人生总需向前。

　　她看向他，坚定道：“I know, health and study.”

　　他点点头，笑容依旧。

　　暗恋不是很伟大的事儿，这个故事压根儿没怎么涉及爱，只是青春的执念和迷思，还有少女的敏感细腻。也不是为了对立love&dream和health&study，席瑞说得特别好，只是成长中自我认知和完成的过程罢了。

　　东吴一直觉得她骨子里很浪漫、理想主义，现在她仍然觉得爱很重要，但最害怕的是失去对身体和自我的控制，最稳健的享受也是从学习和很多热爱的事中获取的。

　　如今，他们天南地北，他们形同陌路，他们各自过活。

　　她曾喜欢过那样明亮的少年，他在她那有些灰扑扑的、安静普通的青春日子里，熠熠生辉、闪闪发光。

　　如今想起，这样浓烈，大抵是年少时那样纯粹的喜欢、鲜明的心动、似有若无的遗憾在催化剂下发生了强烈的化学反应。可到底总会渐渐平息的，时间最是无情和有效。

　　她合上电脑，打开手机时却看到很久没有联系过的谭薇的消息，她说自己要回国了，想好朋友一起聚一聚，希望她可以来。

　　谭薇人缘很好，东吴和她关系确实也不错，她回道：“好啊，什么时候？”

　　谭薇很快回复，“下周不是要放暑假了吗？我问过了，大家放的时间差不多，可以聚齐！”然后给她发了时间和地点。

　　“都是老朋友老同学的，周自珩啊林森啊许诺啊他们。”

　　东吴打字的手停顿了一下，回了个俏皮的ok表情包。

　　没关系，都过去了。她想。

　　6

　　在林森第不知道多少次看向门口的时候，周自珩终于忍不住开口，“干嘛呢干嘛呢？脖子落枕啦？”

　　林森站起身，“我去外面透透气。”

　　他走到民宿门口的走廊，看着依旧没有停下的雨，等了一会儿，有些无聊，就拿起盆栽旁边的剪子修剪起枝叶来。

　　他细致地在稀疏或繁密的枝叶间观察修剪着，在剪去一段枯萎的枝干后，他透过那空出来的一方间隙，看到了雨幕里走过来的人。

　　她撑着一把透明雨伞，头发烫成了疏散的大卷，蓝色长裙的下摆随着她的走动荡成好看的弧度。头发长了，也瘦了很多。

　　她走近，收起了雨伞，看见了他，怔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对他说，“嘿，好久不见。”

　　林森说，“好久不见。”

　　她把雨伞挂在走廊的雨伞架上，“进去吧，你带路？”她眉眼弯弯。

　　林森领着她走去包间。

　　之后再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

　　他依旧无法变得像自己脑中演练的那样冷静大方，就像第一次地理试卷发下来后，他看着空白变全对的卷子，想道谢却有些不知所措。

　　她和他做同桌之后，共同话题很多，了解的更多相处的更多，贪心的就更多，可是她看上去正直又清白，让他不知道怎么办；她看上去是个榆木疙瘩，以为自己好姐妹好哥们遍地，其实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她没半分心思在这上面，坦白之后或许和她连朋友都做不得，别人这样想，他何尝不是。

　　她就在他面前，漂亮又软乎乎的，她私心作祟，想把她打上自己的烙印，又怕吓着她，就那拿可笑的橡皮章来掩饰自己，看到她衣服上有了他的名字，暗自里偷着乐。

　　看到她和其他男生不知道聊到什么，挺开心的笑着，一时生气地把她叫住，把自己的衣服往她身上扔了过去，下一瞬间却不敢看她的反应，觉得自己好像太冲动了应该克制一点。

　　她跑来看她跳高，他看着她清凌凌的目光，紧张的感觉要同手同脚，只能跑过去跟她说让她比赛时不要看他，看她睁大了眼地问为什么，着急忙慌的找借口说她丸子头炸毛了所以想笑。怎么可能？！可爱的要命好吗？

　　她说头发长的更好看，但又觉得她怎样都很好，又赶快补上说哪样都好看，天知道，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怎么到她这里嘴笨成这样。

　　她喜欢的那个明星每次广播里放到他的歌时，她都会特别激动，她还会跟着轻声唱，她还叫他老公！她喜欢这种类型吗？可是和他林森完全不搭界啊。他决定了，虽然对他保持尊重，但不得已不要提，统一用“那谁”代替，情敌太可恶了。

　　学校停电他拉着她奔跑的时候，觉得这变态学校看着都顺眼可亲起来，她的手腕好细啊，放开的时候他的手指划过她手背的热度和触感，整得他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谭薇弄坏了他的手办，气死他了，忍住忍住，在他同桌面前不能表现得斤斤计较，男孩要大度些才行。

　　虽然后来谭薇也知道有些不好意思，托周自珩带话，在西门那里还了个新的给他。他还奇怪搞那么偏僻的地方干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本来气的劲儿过去了也没什么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可是谭薇居然跟它表白了……也是够狠的。

　　他拒绝了。虽然他们两家关系很好，是邻居，从小的情谊，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跟时间无关，跟背景无关。

　　他冲过终点的那一刻，虽然谭薇的声音震天响，她还是只看到了她身边的东吴，她咬着饮料吸管，笑的很开心，阳光很好，让她整个人像在发光。

　　表彰大会，他知道东吴会作为礼仪队的一员给领奖者颁发奖牌和鲜花，他远远的看过去，数着她在第几个，然后发现自己站的位置配不到，忙拉着队友换位置。看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有点惊讶的样子，忍住往上跑的嘴角，低下了头。

　　她的手臂半环过他，给他戴上了奖牌，手指带着绶带碰到他的脖子，痒得他一颤，他觉得耳朵热烘烘的，赶紧抬起头。

　　她把花束递给他，他想偷偷拔一枝花给她，但是那花扎得太紧了，还没等他抽出来，校领导开始颁发证书给他们，礼仪队就下场了。

　　不过还是很开心的，拍照的时候就再也绷不住了，啊，肯定笑的很傻。

　　文科分班之后，他就不太能看见她了。就只有张贴排名榜的时候肯定能遇见，他们班主任是年级组长，也负责这事儿，不过之后放权给周自珩了，所以他抢了班长周自珩的工作，负责去公告栏张贴，因为这，他没少骂他林狗。

　　他拿着纸过去的时候，都有很多人等着了，他看见了她，从她前面开始拨开了人群：让一让啊，别挤，先散开让我贴榜。

　　这样她后面就是东吴了，她能很方便地看到排名。文理科各自都有很多张，他先贴文科的，她考的好的时候，他会跟她说考的不错，她会很开心的点头然后去看他的名次，然后夸他好厉害。她考的不是很好的时候，他不会说话，他知道她是个自尊心挺强的女孩子，他不必要说什么，她下回就会更加用功，看着温和，其实很有力量。

　　他还是好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