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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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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两月后已入了秋,苏府上下继续忙忙碌碌,为的便是打点府上二位姑娘入京待选一事。
这二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竟也生了不少事儿,就拿苏府开例,主母薛氏自染上风寒便长病不起,虽病体拖着,却也不妨事儿,便是死不了,却也好不了。
许敬德一琢磨,苏家虽不算人丁旺的,却也是当地大户,府上也有百来号奴仆,后经苏弥烟掌家削减了大半,也还有六七十号人口,管理上也不算容易,如今薛氏又病得好不了,府上没人管后院的事也不好,便有心纳妾。
此举自然遭到府上二位姑娘的反对,苏青婉不满,那是为薛氏不平,可苏弥烟也不同意,许敬德却是费解。
这日他提早归家,便将苏弥烟叫了去书房,一来,是与她商议他纳妾一事,二来,也好商量商量她与苏青婉上京待选一事。
“爹爹,你少捡那些好听话与我说,我虽平日里对您那些事儿不爱搭理,却也不是个眼瞎耳聋的,在山阳避暑那段时日你就时常外出不肯归家,怕是那会儿便在外边养了一个了吧?前几日我出门,撞见管家领了同仁堂的大夫上南边那处别院去,你同女儿说实话,是不是在外边养了一个?”
一番话说得许敬德老脸一红,苏弥烟知晓了父亲这档子事儿,心中不喜,却也无可奈何,男子三妻四妾,虽她不忿,却也只能对这些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一屁股坐下捧了茶道:“别是她有了吧?”
许敬德坐不住了,起身去关了门,回来后不停摸着胡子对苏弥烟咳嗽,等苏弥烟翻起白眼来了,许敬德才肯说实话:“烟儿,你也知晓,夫人她是好不了了,这病也病了两个月,现还是好不了,爹这辈子除了你娘,也就薛氏一个了,比起旁的男子,爹这些不算什么,如今娇娇已经有了身子,六个月了,过两三月该是要生了,爹想将她接来府上,也好照应的……”
苏弥烟将茶盏放下,起身打开门,脸色不好,却也只能对许敬德道:“这事儿你去和你夫人商议,与我说什么?我不爱搭理这档子事儿!”
许敬德:“她已同意了,爹想听听你的想法,毕竟你是苏家大小姐,如今你管家,府上下人全听你的,若你不喜欢娇娇进府,爹生怕你背后……”
“你怕我背后使坏对付你的娇娇?许老爷,我今儿把话说明白了,这儿是苏家,我是苏家血脉,我当家是理所应当的。爹爹你若想接那个什么娇娇进府,我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有一件事情,爹爹你可得记清楚了,这个娇娇生下的孩子不准姓苏,得跟您姓许。”
许敬德喜笑颜开:“那是自然,爹姓许,爹的孩子自然也得姓许……”
一说又忽觉不对劲儿,许敬德脸色一黑:“烟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爹你是个入赘的,苏家的东西自然归苏家所有,你自己想想,你和那个娇娇的孩子是苏家血脉么?就是二妹妹也该同爹爹你姓许的,不过是我娘当初宽厚心善才认了二妹妹做女儿让姓苏了,现在我不许旁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姓苏!真如此,列祖列宗能高兴么?”
“……”
苏弥烟说罢便走了。
之后的几日便是许敬德派人接了娇娇进府,苏弥烟和苏青婉不日便要上京,因此苏府上下可谓是忙忙碌碌。
这日苏青婉同奶妈出了趟门回来,被薛氏叫去。
薛氏撑着病体坐起对苏青婉道:“是我大意了,烟丫头的手段比她娘厉害……”
苏青婉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凑过去问:“娘你这是何意?”
薛氏咳嗽几声:“娘这次病得蹊跷,如今是好不了了,也不知能活几年,你这一去京中,也不知是福是祸,论相貌才学你都比不上那个丫头,恐怕她是处处要高你一头的,你要小心提防,烟丫头恐会记恨当年娘对她娘做的事情,会报复在你身上。”
苏青婉脸色一滞:“可是……长姐待我挺好的,且那次娘你要我打晕了长姐驼在马背上放出去荒山野岭,这事儿已是让我半夜都噩梦连连了,幸好长姐平安无事回来了,否则我怎么过意得去……娘你病了这些日子,长姐待我虽不似寻常人家亲密,却也没苛待我,爹爹已冷落了娘,下人也开始怠慢,好几次请大夫抓药都不够银子使,还是长姐知道了要账房支了给阿娘请大夫看病,娘你怎么说长姐的不是?”
“你这丫头怎么傻乎乎的?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娘身体一向硬朗,怎么忽然病了?那丫头顺势就管家了?你爹爹也喜欢她做事伶俐,衬得你蠢笨如牛!你也不想想这丫头是不是使了出计!”
苏青婉一愣一愣的,道:“可阿娘你是染了瘟疫啊,大夫也说了你是瘟疫,幸好这瘟疫不算厉害的……娘怎么反怪起长姐来了?这与长姐何干?”
薛氏一指头戳在苏青婉额上,气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笨如牛的!”
“……娘你真是,我虽不如长姐,哪有很笨。”
“总之娘这副身子是上不了京了,你爹又有了一个新人,还是个大着肚子的,狐狸精似的成日里搔首弄姿,看得我烦……恐怕往后娘的日子不会好过了,你得替娘争口气,娘从前是苏语嫣的丫鬟,还不是熬死了她又被你爹扶了正?事在人为,你莫要太蠢了,放聪明些,进京后,万勿轻易出头,先做小伏低,跟着烟丫头,若真一朝得势了,再替娘报仇。”
苏青婉不知何意,薛氏继续:“娘听闻这今上膝下所出有八个皇子,三个幼年夭折,除去刚刚被废的太子,还有四位皇子都尚未婚配呢,现都封了王在京中开府,这剩余四位皇子,尤以那位邕王殿下最是玉树临风,虽不知东宫的位子以后谁来坐……总之你记住了,别说太子妃王妃,就是被哪个亲王看中了收进府上做侧妃也是好的,实在不济,就是王府侍妾也是一般人家望尘莫及……”
说到此处,薛氏咳嗽不止,苏青婉服侍着漱了口喝了药,薛氏又道:“你爹有了新人,娘是靠不住他了,娘后半生可是全靠你了。”
苏青婉点点头。
又过了几日,苏家两位姑娘便动身上京了。
因新纳的妾室想进京一堵神京风采,闹着要去,许敬德拗不过,也就带着一并上京了。
薛氏病体不愈,本是不让去的,可薛氏也闹,说些独留她一个还不知她死了有没有人收尸的不吉利的话,许敬德就也让跟着去了。
幸而此前水行招领的一批护卫保镖还留着,总共二十人,个个年轻力壮身手敏捷,加上苏府个人的丫鬟婆子和小厮一干人等,虽一切从简,总共加起来也有约四十号人。
怕误了良机,许敬德让快马加鞭,晓行夜住,走了约莫一个月就到了。
自然,许敬德陪同妾室娇娇走得慢些,约莫要再等个半月才到,薛氏亦跟在后边,因此刚进京,苏青婉便闹着不选了要回去找薛氏,苏弥烟懒得搭理,让几个婆子去吓唬了苏青婉一顿就老实了。
刚入京城,一路繁华富庶景象自是令一干人等眼花缭乱,苏青婉亦从最初的百无聊赖变得十分好动,可反过来,苏弥烟却没什么兴致了,一来走了一个多月,早消磨了她大半热情,二来这京中虽繁华,她也曾随祖父来过一回,虽已没什么印象,这神京风采于她却也不算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加之这几日她月事,也就闷闷不乐了。
苏家也曾格外发达过,因此在京中也有不少铺面和房舍可住的,二位姑娘本是打算住自家的房舍,但刚入京还未下榻,提早回京的宋怀远便携了人派了轿马来接。
“几日前父亲母亲得了姨父的信儿,便心心念念念叨了好几日,生怕你们路上耽搁了。”
宋怀远从马上一跃而下,走到苏弥烟乘坐的那辆马车前立着说话。
“家里有好几处没住人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母亲喜欢热闹,盼着二位妹妹和姨父姨母来京,这几日更是张罗命人将好几处空闲的院子洒扫干净,也要人换了一批好的新的物件儿,二位妹妹还是住进来好,我接不到人回去,母亲是要骂我几句的。”
宋怀远说了一大通,苏弥烟只是淡淡地看他一回,随即放下马车帘子回去坐好了,苏青婉则跳下车来抱住宋怀远一条胳膊晃啊晃的。
“远哥哥你怎么自己先回京了?不说好了同我们一同上京么?京中又没什么要紧事儿,你怎么言而无信呢。”
宋怀远笑笑说:“婉妹妹你别闹了,京中要我过手打点的铺面比晋阳多许多,因此事情也多,我提早回京也是为了这些,另外今上已给卫王殿下赐婚,不日就要大婚了的,便在下个月十五,时间紧得很,皇家婚事自然是由礼部操办,我父亲现在户部虽领的不过是闲差,因卫王大婚一事,户部的公务也是多得很,采办的事宜比往日繁重,这皇家的一应用具可是马虎不得,因此这几日父亲都睡在户部衙门里回不来……”
宋怀远又近前去询问车里的苏弥烟:“烟妹妹可别拂了母亲的意,她这些年因身子不大好才没有回晋阳,今日你上京,她盼了两月了,你不同我回去,我怎么好交差……”
绿药掀起马车帘子探颗脑袋出来,笑说:“我家小姐本是已同意了,你再说,小姐烦了,可就不去了。”
宋怀远一听,喜上眉梢,忙说了句“那就好”,随即吩咐众人往宋府去了。
这宋府确是很大,苏青婉刚随几个婆子从小门进去走了不过十来步便找不着北了,苏弥烟倒是习以为常,不用婆子指点,便知晓哪处是哪处。
苏弥烟进了一处院落,苏青婉说想出恭,苏弥烟随手一指一处方向。
这院子栽满了玉兰,甜香无比。
苏青婉跟过去问:“长姐怎知这里布局?”
苏弥烟不甚在意道:“我儿时曾随祖父进京,姨母留我和母亲在这儿住了快一年的,自然记得。”
那会儿,苏弥烟不过六七岁,苏青婉不过三四岁,薛氏那会儿也还没扶正,是妾室,那回也没被允许进京,因此苏青婉并不知晓这些事儿,如今得知苏弥烟从前便来过,且还是大大方方住了一年,宋怀远又对苏弥烟事事照拂,苏青婉思及她阿娘所言,便对苏弥烟生了些妒意……凭什么苏弥烟什么都在她前头?
就连这事儿也是呢!
她娘说得没错,苏弥烟定是使了什么计谋迷惑他人,否则何以爹爹如今对苏弥烟百依百顺的,连宋怀远也迷住了?
这宋府上上了年纪的妇人都是认得苏弥烟的,就是不认得的,一打听是宋怀远的表妹,知道是府上主母的亲外甥女儿,也就都过来示好奉承,苏青婉被晾在一旁时常被无视,便愈加对此不满。
苏青婉越想越气,便在晚饭那会儿几个丫头服侍苏弥烟换衣裳的空隙偷偷溜进苏弥烟的屋,在苏弥烟的一会儿会穿的绣鞋内放了几条她让一个小厮挖来的蚯蚓。
苏弥烟被宋府几个丫头簇拥着换了身京中时髦行头,对镜一照,果是不同以往装束,这京中女子的穿着打扮自然是要比旁的地方要更好看一些,那裙是叠了好几层纱的,很是轻盈不累赘,腰身收得盈盈一握,披帛亦是比寻常的要华丽繁复些。
“吃晚饭罢了,姨母怎让我穿得如此隆重?可是有贵客来么?”苏弥烟问一个丫头。
这丫头是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名叫娉婷,苏弥烟察言观色,便约莫猜到了这娉婷和宋怀远之间有些眉目传情的意思。
娉婷略略笑了笑说:“姑娘心思玲珑剔透,猜中了,今夜是有贵客来访。”
娉婷说到这儿,打发几个丫头出去了,独留下绿药在旁候着,她一边替苏弥烟整饰裙边,一面替苏弥烟搭上一条披帛,又说:“因东宫那一位的事儿杀气甚重,京中祸事连连,恰巧今上后宫的一位贵人有孕了,不日就要封妃,却有小产迹象,钦天监说,该要多些喜事压一压,今上这才为卫王殿下赐婚,原本是打算等秀女进宫再为各位殿下赐婚的,许是那位贵人有孕,今上高兴,便就先赐婚了……”
“我家老爷在户部虽不过领了个闲差,这些日子因户部礼部操办卫王殿下婚事一事也同上边的大人们有些周旋,恰好这邕王殿下……不对,现在已是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同卫王殿下感情甚笃。”
“这太子殿下做邕王时,正好领的是礼部尚书一职,这婚事由礼部操办,太子殿下也就格外上心些,虽如今礼部尚书一职已有了人顶上,太子殿下许是格外看中与卫王殿下的情谊,便揽了不少活儿,因此老爷近日在户部当差,有幸见了太子殿下几回。”
“我家夫人常下厨替老爷做些小菜送去户部衙门,太子殿下尝过几回,许是夫人做的小菜对殿下胃口,一来二去,殿下得空便微服私下来府上走动。”
一番话说得苏弥烟云里雾里,她对京中几位皇子并不熟悉,也就没当回事儿。
刚出门走了不过几步,娉婷追来送上一块玉佩,道:“姑娘别落下了,这玉佩我瞧是姑娘随身带在荷包里,应是什么贵重之物。”
苏弥烟接过去一瞧,便是萧衍辞行那日赠予她的那一块玉佩,中间纂刻一个邕字的那一块。
因怕误了时辰,怕姨母责怪,苏弥烟便走得快了些,谁想过一道拱门时,脚下滑溜溜的难受,她没站稳,便直冲冲撞了一个人……
她摸着额打眼一瞧,那人立在那儿,一袭玄色莽袍,八风不动,活脱脱一位冷面郎君。
她还没回过神,随后来的娉婷却已惊恐地朝那人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