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白养成记》岁又生

21、第 21 章

　　圆月渐缺，月明星稀。
　　明日应当也是个好天气。
　　荒郊野岭，群山耸立。骡子绑在树上，摇着尾巴吃着草。收拢起一捧枯枝败叶，点起火，烧得暖和，再用木枝子架起小铁锅，小铁锅里烧着水。
　　苏锦换了身朴实无华的干净衣服，和叶白白围坐在篝火边上。

　　叶白白饱含期待地看着苏锦。
　　她内心不好的预感，在看到苏锦把那条还活着的鲤鱼扔进开水里的时候，终于升到了最高。
　　苏锦不太好意思笑了笑，拿着木棍戳戳那条鲤鱼，鲤鱼摆尾，溅了他一胳膊的水，烫得他一缩手，差点没把木棍扔锅里。
　　叶白白伸手把锅盖压上，阻止了即将跳出锅的鱼。
　　不愧是食神，每一个操作都让她意想不到！

　　小半个时辰后，苏锦打开锅盖，拿起勺子，从锅里盛了一碗颜色不是那么清澈、有点粘稠的汤。
　　叶白白面色凝重地端过碗。
　　在鱼汤入口的瞬间，妖生三千年走马灯一一掠过。

　　从她还是一直小猫、和同一窝的小奶猫嗷嗷叫唤，被手欠的凡人拎着尾巴提起来甩着玩。一直到她妄图倒转生死犯了大忌，被天雷重伤，甘愿躺平当咸鱼。
　　每一幕都清晰可见，仿若昨日。

　　叶白白端着碗的手已经在抖了。
　　她面色惨白，捂着嘴巴，费力的试图咽下嘴里那口疑似是鱼汤的液体。
　　“你，真的是……呕——”
　　叶白白哇一口吐了。

　　就这？
　　这也配叫食神？
　　这也配的话，她叶白白都配当妖界第一勤奋的妖！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目的，难道她干出这么多荒唐事儿来居然就是为了这么一碗鲤鱼汤？
　　苏锦担心地看着她：“你没事吧？都说了我不会熬汤啊……”
　　“我……”叶白白抬起手，看着那张白包子一样好看也好吃的脸，目光沉痛，“你先离我远点，让我静静……”

　　叶白白想到了很多。
　　其实一般来说，妖生如果不修炼，那就很无聊，需要打发很多时间。
　　叶白白既不打算勾搭个凡人整段姻缘，也不爱和小姐妹们讨论哪家神仙又要下凡，那么总该干点什么，好打发一下这漫长的时间，比如吃点好的，再睡个好觉。
　　阿彩总担心她万一哪天一道雷劈脑袋上翘辫子了，所以总想着给她找找捷径，天天念叨让她修炼。
　　其实叶白白并不在乎成仙长生，人终有一死，为何妖不可？
　　她一早就给自己写好了遗书。
　　回想三千年妖生，她未完成的心愿也只有一个，再喝一碗小时候喝过的鱼汤。
　　叶白白想明白了，透彻了、清楚了。阿彩正是利用了她这一点，说什么有食神转世，这才勾引她下山。
　　实在是卑鄙！无耻！

　　当夜，趁着苏锦睡熟了，叶白白冲到八百里外打开八卦镜，那架势跟催命似的。
　　阿彩才睡醒，就被叶白白悲痛的大吼震聋了耳朵。
　　“没你这么干的！咱们姐妹多少年了，你居然骗我……你居然舍得这么骗我，我要绝交！”
　　“这都啥啊？”
　　阿彩好不容易稳住叶白白，好不容易问清到底怎么了，噗嗤笑了。
　　“你还笑！有你这样的朋友吗！”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住……噗——哈哈哈！”
　　“别笑了！给你一刻钟时间解释，解释不清楚，休怪我爪下无情！你那些酒藏在哪里我可是一清二楚！”
　　“别别别，咳咳，噗……咳，冷静！咱俩都冷静一下。”
　　又酝酿了一会儿，阿彩道：“也怪我，光给你讲怎么勾搭神仙，忘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一般来说，像这种目的是为了晋升的历劫，神仙下凡后，他所拥有的才学品性，在天庭中和自己所执掌的权能完全搭不上边。举个例子，若是寿星必然早夭，若是福星必然倒霉，若是禄星必然终生不得志，仕途惨淡。他要当食神，那做饭难吃不是很正常吗？”
　　叶白白皱眉：“有这说法吗？我怎么记得你之前骗我下山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啊……”
　　“有吗？肯定是你记错了！哎呀无所谓啦，反正你都勾搭到这种地步了，干脆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你也……”阿彩的声音顿了顿，“反正你也不想活了，想干什么就干吧，万一真出什么事儿，我带着人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救你，安心啦……”
　　“救我？救我干嘛？”叶白白意识到不太对劲，“阿彩，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八卦镜那头似乎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阿彩语速飞快：“怎么会呢哈哈哈，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你们啦哈哈哈哈！”
　　叶白白瞪着光芒暗下的八卦镜，无语凝噎。

　　不管怎么说，就算苏锦不是食神，甚至不是神仙转世，她既然答应把他送到南州，就必然不可能食言。
　　至于阿彩，不管再怎么说，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总不可能坑她……吧？

　　狐狸山洞里，有着三条狐狸尾巴的红发女人把八卦镜一扔，叹了口气。
　　狐狸旁边的草窝里，那被这动静吵醒，头顶鹿角、半身为兽的白发男人偏着头，用浅灰色的奇异眸子看向那狐狸：“怎么了？”
　　阿彩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姘头一眼：“还能怎么样，露馅了呗。”
　　“那只小猫？”男人似乎也知道些什么，眯了眯眼睛。
　　阿彩抓狂：“除了她还有谁！啊啊啊！气死我了，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该糊涂的时候倒是想得挺明白！成天就想着她那破鱼汤！
　　“你也是为了她好，她会理解的。”
　　“惨了啊，万一她是真狠下心把人扔下不管，错过这次登仙的机会，等百年后天劫一到，就凭她那三脚猫的修为，还少了条尾巴，那一道雷劈下来，别说替她收尸了，我连块骨头都见不着……”
　　“没这么糟吧？”
　　阿彩又胡乱抓了一把头发，道：“总之，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浊阳君那命劫也不是什么好掺和进去的，而且……唉，也只能希望我没算错了，怎么偏偏是他呢……”

　　八月二十八，秋分。
　　雷始收声，蛰虫坯户，水始涸。
　　扁城不算大，倒能称得上是座古都。为守边境异族来犯，曾为要塞，城墙之上每个十步设一个垛口，城砖年久失修饱经风霜，隐约可见千百年前那场刀光剑影。
　　天光微暗，已近黄昏。守门的卫兵打了个哈欠，预备着要吊起城门。
　　就在这时，一辆骡车远远自城外颠簸着，等离得近了，那门也吊了一半。

　　苏锦从草垛上站起来，挥手大喊：“等等啊！天还没黑呢，怎么就关门了！”
　　墙上那守卫没什么好脸色：“规矩便是如此，眼下时辰到了，且等明儿再说。”
　　“我二人自幼离家多年未归，好不容易能回来一趟看看父母双亲，还两位大哥通融通融。”
　　“通融？怎么个通融法？”
　　“这……”

　　那戴着斗笠、一直以来都没说话也没动作的车夫忽然抬起手，手腕一甩，一只荷包便扔了上去。
　　那守卫一伸手抓住，打开荷包点数一番，登时眉开眼笑。
　　“好说好说，不就是通融一下么！”

　　城门缓缓放下。
　　许是银子给的到位，又或是此地腐败已久，那守卫甚至没要求他们出示路引，让一直紧张兮兮的苏锦松了口气。
　　入了城，先找到间小客栈，点了几样小菜两张粗饼，再就着白水凑合过一夜。
　　次日早，苏锦把洗干净的衣服连同玉簪、几样金玉打的配饰归拢好，找城中典铺典了死当，换了三十两银子。
　　若不是怕暴露身份，他才不愿吃这么大的亏。
　　可又不好意思一直让叶白白花钱。

　　除了一路上的口粮外，苏锦另买了份地图。
　　地图不是什么容易弄到手的东西，他买的那张，底子是羊皮鞣制的，用针蘸着朱砂一点点纹上去，花了不少钱。
　　由地图上窥得全貌，去得南州有两条路。
　　一条走水路，好处是方便、快，通行来往的大多是商船，对个人的排查倒是不严。一条走大路，比较绕远，费时费力，途径的哨卡多，检查繁琐，路上也更危险。

　　又歇一日，叶白白在小食铺子里同卖蜜饯的老板讨价还价时，忽见几个手拿人像告示的官兵，正挨家挨户指着那画像上的人问见没见过。
　　轮到叶白白，那官兵见她是个胡人，又是个女子，神色略带轻蔑，倒是松懈了几分，随意地把告示往她眼前一伸：“见过这人没有？”
　　用朱砂写着通缉两个大字，画了圈，人像有些眼熟，似乎是苏锦，但画得不够好看，只有六分相似。
　　叶白白摇了摇头，那官兵便收回手去问下一个。叶白白随手抓了一把蜜饯包好揣在怀里，出了铺子，顺着小路一路翻墙回了客栈，自窗外一跃翻身入内。
　　苏锦正在看地图，瞧见叶白白这幅样子也有点诧异：“怎么了？”
　　叶白白把自己刚才遇到的事儿说了，道：“既然扁城里已有了你的通缉令，那你没死的事儿，他们应当知道了。”
　　“罪名是什么？”
　　“谋反，罪不容诛。”叶白白记得倒是挺清楚，“赏金万两，另赐千户侯。”
　　苏锦唯有回以苦笑：“这下就算跳进天定河里也洗不清了。”
　　叶白白又道：“他们很快就会查到这儿，以我的……武功，带你逃出城还是不成问题的。”
　　苏锦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点头同意。
　　他被叶白白揽着腰架在胳膊下，头重脚轻，天地颠倒，半身出了窗外，头顶就是青石路板街。他忽地想起件事儿：“等等，那骡子呢？”
　　“都什么时候还惦记这个！”叶白白没好气，“走了！”

　　客栈内，官兵将告示伸到小二眼前。
　　小二盯着那画像看了半天，刚要摇头，忽地想起什么，眼睛都直了，拼命点下脑袋，抬手指向二楼：“最里面那间里有位客人，和这人挺、挺像……”
　　他话未说完，官兵已大踏步上了楼。
　　一脚踹开房门，房中空无一人。
　　“糟了！”
　　为首的官兵目光一冷，快步来到床边，探头左右一望，不见踪迹。
　　“传令回去严守城门，自此刻起，任何人都不准出城！”
　　那小二结结巴巴地还没说完话：“除了画、画上这人，还、还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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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收下吧，这是最后的存稿啦！此后随缘。
主要是，我最近在写别的文……随缘更新的话，一周我能保证有一章吧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