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梦回》橘绿时无

4、入梦而来

　　正巧，附近有条古玩一条街，距离时代广场大约两公里远，穿过前面的人民公园就到了。
　　吃完饭，也才下午一两点，反正时间非常充裕，何不去公园里逛逛呢。
　　尽管现下是暑假的小尾巴了，但因是工作日的下午，公园里，游人甚少。临近主干道的街上倒是车来车往，川流不息。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一生的追求都是在为钱奔波吗？做人一定是要利字当头吗？
　　人性的复杂，不懂，也不想懂。荞麦甩了甩头，把这烦人的心绪甩到一边。
　　踏入公园大门，首先就被一大片的花海迷住了眼，一阵花香扑鼻而来。
　　荞麦双手叉腰撑着小肚子，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漫步在花丛之中，一副巡视工作的领导做派，指点江山，时不时地停下来逗弄下栖息在芍药花上的蝴蝶。
　　逛了一圈，来到公园的深处，更是一个人也无。“这一刻，这里的世界只属于我。”荞麦大声欢呼，扑向了眼前柔软的草地。
　　只一下，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整个身心瞬间放松了下来，昏昏欲睡。“呐，我就眯一会。”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懒洋洋地洒落在她的身上，虽说炙热，却也温暖。眼皮似走马观灯的微颤，白光星星点点，明暗交错，一盏茶的功夫，就跌入到了梦乡。
　　“阿晚，醒醒。”荞麦一睁开眼，朦胧之间，只见到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浮现在自己眼前。
　　眉星剑目，褐色的瞳孔清澈得不掺杂一丝杂质，睫毛轻轻颤动着，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异常。
　　天上仙也不过如此啊。几缕白发垂落到她的胸际，酥酥麻麻。即使是第二次瞧见了，还是难掩那一瞬间的心跳骤停。
　　荞麦瞳孔骤然放大，仿佛受不了这一刻的视觉冲击一样，脑子已失去了思考能力，身子却不由得弹跳而起。
　　“啊~痛！”
　　“你是不是有病啊，凑这么近干嘛？”
　　荞麦捂着额头，嘟着嘴不满地向对方控诉着，即使是风华绝代、美貌无双又怎样，哪有这样子吓人的。
　　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能成为史上第一个看见美男而被吓死的人了。别提会有多丢人现眼了。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像极了对恋人之间的埋怨撒娇，语气暧昧，少女般的娇羞媚态在那一刻尽显露出来。
　　顾云氿痴痴地望着她的神情，记不清了，到底有多久没见过她这般模样，久到时间仿佛在他身上静止了，看不见流逝的痕迹。然而思念却无法抑制，疯狂地滋生，如藤蔓般紧紧缠绕着他无法呼吸。
　　再也克制不住冲动的情绪，忍不住伸手抚摸上荞麦的脸庞，细细摩挲，乍见欢喜的激动难掩，而历经千年的相思折磨着他的每一寸神经，悲伤不已，似哭似笑，两种表情同时出现在脸上显得略微地狰狞。
　　“阿晚，你知道吗？这一刻我已足足等了上千年了。”说完，一行清泪猝不及防地滚落了下来。
　　荞麦就算不清楚状况，也深知他认错了人，她不是他口中的阿晚。
　　何况，他还着一身古代服饰，刚才事发突然全然没注意到一身长袍蓝衣，复古繁杂，衣决飘飘，更显得他器宇轩昂，超凡脱俗。
　　莫名的悲伤，心上像是破了个洞，空落落的，竟想不起来到底是遗忘了什么。一滴泪滚落到她的手背上，如触电一般传遍全身，猛然惊醒。
　　“我不是你的阿晚，我叫荞麦。你...”似是不忍心，顿了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心脏还是抑制不住地疼。顾云氿深吸了口气，缓缓地，难受地闭上了眼，重新睁开眼后，眼里所有的情绪已收敛干净，恢复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我知道，你是她，但你已经不是她。”
　　顾云氿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这一切的一切，千年来为了寻她，穿过无数无数人的梦境，只为寻回她。而当她真的站在他面前时，却不知道话从何说起。太过久远，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忘了那些过于沉重的前尘往事。
　　千年之前，从他及全族人受到那个人的诅咒开始，他们已经不再是做为人的形式存在了。所有族人的魂魄全部被封存在神庙内，日夜受尽煎熬。而他，因为她当年的救赎，游离于三界之外，不死不生，无形而只有神在。而唯一能让他活着的动力就是为了寻回她。
　　也是因为他，他的阿晚才会死。为此，这千年来，无一时刻不是活在深深的自责内疚之中。
　　就算荞麦已经接受了眼前这些近乎玄乎的事，她再怎么脑洞大开，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所想。这已经超过了她的认知范畴了。
　　“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为什么同样的梦境我一做就是一二十年？…太不可思议了。”
　　满腹疑问，就算有十万个为什么，也没办法一口气说出来。只能先挑重点的来问了。
　　顾云氿略微思索出神了一小会，转而含情脉脉地俯视着她，向前走了一步，也不在意荞麦是否想要后退的心思，不管不顾地牵起她的右手，抚上了套在她手腕上的翡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当年也是这样，亲手把翡翠套进了她的手腕。这般的真实，让他再也不舍放开。
　　“这镯子，是阿晚十八岁生辰时我赠予她的。”
　　“昨天一位老奶奶强行套在我手上的，本就不属于我。”
　　“所以，我才能找到你，因为这镯子沾染上了你的气息。”
　　“而我，只能通过梦境，穿梭来到你的梦里。”
　　顾云氿叹了口气，牵起荞麦的手置于眼前，温柔地描绘着每一个指尖，温热的触感，真好，这再也不是难以企及的梦。
　　荞麦不忍拂了他的意，让她等待个一周都会疯了，何况是千年。这么想着，她也就默默地原谅了他唐突的行为了。实在是可怜得让人心疼，就当是被猪给啃了一口吧。
　　“那二十多年同一个梦，又作何解释？”
　　闻此言，顾云氿呆愣了半刻，努力定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悲伤的神色重新爬上他的脸庞，眼眸似是被水浸染过而蒙上了一层雾。
　　“那个地方，是阿晚，为了救我，死在了我的怀里，最后的画面。”
　　一字一句，说出口犹如千斤重。
　　说完，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没了生气般，顾云氿踉踉跄跄地倒向了旁边的树干。
　　荞麦手脚并用，眼疾手快地想要拉住他，然而没想到的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低估了对方的实力，直接被顾云氿带倒在地，跌落进了他的怀里。一瞬间天旋地转。
　　啊！
　　慌忙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爬起来，然而，顾云氿更快地、紧紧地把她扣在怀里。美人在怀，思之如狂。她头顶的芳香，是如此的熟悉，下巴用力地蹭了蹭，俊脸埋进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腔属于她的气息，让他舍不得松开。千年的等待，在这一刻也释然了，值了。
　　“阿晚，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一如千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