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宾宾有李

5、喜欢武将

　　“你们听说了吗？圣上前儿个月封了那楚弘毅为怀远将军，定是楚老将军战死沙场，圣上感怀，赐这个官职，他楚弘毅年纪轻轻未有军功，不用任职就可以领俸禄，算是高给了。”
　　“楚老将军出生布衣，靠着赫赫战功才走到如今的地位，当真可惜呀！这北疆边陲一带一直不太平，不知道圣上会再派谁去。”
　　幻音阁鱼龙混杂，多有达官显贵在此相聚闲谈，王锦元带着丫鬟晓梦从前厅过去后院，少不了听了一嘴子闲话。
　　来到后院，进了琴室，王锦元对晓梦说道：“去看看非仙姐姐在哪？就说我到了，今儿有事找她。”
　　几个月的时日，王锦元已然将教坊里的乐器学了个七七八八，内心积攒的小火苗开始点燃。
　　如果说这一世有什么是王锦元在意的，这其一就是和母亲相关的一切，其二就是自己的想要尽情高歌的夙愿。曾经自己古心孤诣的古风专辑成就了她人，其中滋味无法言喻，之所以这么孜孜不倦的研习乐器，也是想找寻机会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没一会师非仙就过来了，人还没进屋就听到她调笑声传来：“哎呦，小锦元，你现在都可以出师了，还叫我来干什么？”
　　拨动着琴弦，王锦元只是笑笑，光洁的下颚点点旁边的位置，示意师非仙坐下。
　　“非仙姐姐，今日我想和你谈一笔买卖。”
　　“哦？说来听听。”师非仙知道王锦元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有主意的。
　　“不急，我先给非仙姐姐唱首曲子。”
　　师非仙挑了一下眉角，颇为诧异，这丫头还会唱曲儿？
　　一曲《在水一方》，开口如空谷传音，气息绵延不绝，音质清澈又有穿透力，这样的嗓音，说百年难有一个也不为过，师非仙惊喜万分连连拍掌称赞。
　　这何止是会唱曲儿，唱的太好了！
　　“小锦元，你还有多少惊喜，一并都拿出来吧，你莫不是早就熟通音律，到我这幻音阁打趣我呢？”
　　王锦元笑着摇摇头：“这些都不重要。我接下来有求于非仙姐姐。”
　　“你这小丫头，不知道又打什么坏主意，你且说说看。”师非仙好整以暇的笑看着王锦元。
　　“锦元从小就喜欢唱曲儿，奈何家里管的严，再则我一个未出阁的闺中女子，实在不宜抛头露面。但我不死心，半生所愿，便是想办一场歌会，就在这幻音阁，戏台上放一扇屏风遮住，我的样貌不能对外人漏。只要非仙姐姐愿意，我不要一分一钱，只愿放肆一回，尽情的唱一场。如何？”
　　这丫头平时看着沉静内敛的，实则内里一身反骨，透着点不羁的味儿。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师非仙不至于太吃惊，忖度着，只要在这幻音阁唱上一场，这得天独厚的嗓音问世，定能一鸣惊人。到时候自己的幻音阁自然也跟着沾光。
　　双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当真？不要一分一钱？”
　　刚问完又自觉多此一举，一看就不是差钱的主，自然不会是为了钱。
　　“自然当真。只不过这歌会我估计少则也得唱个七八首歌，我会提前谱好曲子，需要几个人帮我伴奏。”
　　“这有何难，幻音阁还能缺了几个伴奏的不成，幻音八仙可不是浪得虚名，好说。”
　　“还有一个，就是我不能用真名，需化名。”
　　“当然可以，不如跟我一样叫个什么仙儿姐儿的，怎么样？”
　　王锦元摇摇头思量了片刻：“就叫方好吧。”
　　也算是圆了上一世的遗憾吧，哪怕只能唱这一场，方好这个名字定能名满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己也无憾了。
　　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全力以赴，想一炮而红，光是些缠缠绵绵的曲子可不行，需得在斟酌斟酌。
　　和师非仙达成一致以后，王锦元更加风雨无阻的外出。避免被家里人发现什么端倪，依然是正午前在寒山学院，正午以后去幻音阁。不管是读书还是学琴，王锦元如此用功，何静云当然是喜闻乐见。
　　只是她这骨子废寝忘食的劲儿，多少也引起了凝华院那人的忌惮，以致曲美娥也更加关心起王锦秀的学业来，生怕自己的女儿会矮人一头。

　　这日刚出门，竟下起了雨，末春的雨下一场热一场，又快又急。
　　“大姐，要不我今天不去学堂了吧，旷一日应当也无事。”王锦秀看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纱裙，想打退堂鼓了。
　　去不去学堂无所谓，但是王锦元每日午后都是要去幻音阁排练的，所以她肯定是要出门的，又不好明说。
　　“你若不想去也没关系，左右在家无事，我陪锦睿去吧。”
　　这几月的相处，王锦秀对王锦元有些敬畏，总觉得她做什么事都是平平稳稳的，很让人信服。
　　“那我也一起去。”王锦秀想着母亲的唠叨，让她务必要用功读书。这都快出门了又回去，少不了又要被母亲一阵责备，还是一起去吧。
　　黑云压境，风雨晦暝，整个书院昏沉沉的，倾盆大雨顺着屋檐流到青苔石阶上。
　　今日连姚夫子都来迟了，学堂里稀稀拉拉也就来了八九个女学生，大家都围在一起有说有聊的讲一些女孩子的私话，兴致昂扬。
　　自从这寒山学院开了女学堂，那些个世家贵公子们早就蠢蠢欲动的想要去偷看一番了。
　　“左右今日下个雨，耿老夫子到现在也没来，他那副身子骨，怕是已经被风吹跑了。要不，咱哥几个去探探？怎么样？”说话的正是左金吾卫刘政工的长子刘绪楼。
　　刘绪楼勾着楚弘毅的脖子：“楚小将军，去不去？”
　　这几个人都是出生武将家，身上难免有些痞气，像这种偷看女学生的事，自然也是干的出来的。
　　“走，瞧瞧去。”见楚弘毅蔫蔫的，不甚有兴致，坐在前面的黎宴扫了他一眼不等他回答便先开了口。
　　这黎宴是黎国公府的独子，十二岁就跟着父亲黎路征战西北，经历过战场杀伐的人，上京城有名的兵痞子，不然也不会被家里打发到这里读圣贤书。两家父辈是同僚，楚老将军为国捐躯，黎父没少交代他平日里要多多关照楚弘毅。
　　楚弘毅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楚老将军也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如今孤苦无依，着实让人心生怜悯。
　　“宴哥？”楚弘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刘绪楼半推半就的拖了出去。
　　黎宴比这几个人都年长两三岁，一身凌然之气，身边的人都喊他一声宴哥。
　　一行人嬉皮笑脸的往后院的女学堂的方向走，大雨磅礴，掩盖了一路的脚步声。

　　“黎玥姐姐，听说近日家里给你议亲了，不知道给姐姐择的是哪家好儿郎？”说话的是宫淳真，太尉府家的，喜善言谈，为人熟络。
　　黎玥羞涩的低下头：“家里还未定下，我也不知。”
　　“那姐姐喜欢什么样的？”
　　“这…这婚嫁全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淳真妹妹喜欢什么样的？”黎玥实在羞于启齿，只能将问题推还给她。
　　“我？我当然是喜欢才子了。陌上公子，一袭长衫，白衣卿相，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屋里的众人都捂嘴偷笑，被宫淳真挑了话题，一时都聊开了。
　　“是呀，我也喜欢文人才子一类的，腹有诗书气自华，温文尔雅。”卓幼微是上京有名的才女，说话都比其他人有文采一些。
　　“对呀对呀，我也是。”
　　躲在窗外的几人面面相觑，女孩子们在一起，竟聊的都是这种话题？
　　王锦元忍不住轻笑着摇了一下头，默默的练着自己的字。到底都是小姑娘，只因话本里多有才子佳人的故事，少女怀春，便把那文人墨客当成臆想的好儿郎。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喜欢文人才子？”宫淳真早就对这个王锦元好奇了，她平时里话也不多，安静但不怯懦，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似的，散漫淡然，总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见她摇头，抓住机会就要了解一二。
　　忽然被点，王锦元笔尖一顿：“不喜欢。”
　　“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是文官家的女儿，居然不喜欢舞文弄墨的？
　　王锦元当然不喜欢什么文人，像王章远那种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实则装腔作势，道貌岸然，早看透了。
　　“我喜欢武将。”这宫淳真一贯爱打破沙锅问到底，王锦元随便胡诌了一句。
　　“武将？你居然会喜欢那等野蛮粗鄙之人？”宫淳真好生诧异，这王锦元安安静静的，竟然会喜欢武将？
　　王锦元浅笑淡然的回道：“若没那野蛮粗鄙之人守护边疆保家卫国，我们又怎能有这闲情逸致在此处风花雪月谈笑风生？”
　　一两句话说的众人哑然失语，宫淳真面上悻悻的，剜了她一眼。
　　王锦元见她不愉，气氛冷冷的，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有些过了：“宫姐姐莫怪，都是前些日子听说楚老将军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有感而发罢了。”
　　旁边的卓幼微看着情形打着圆场：“这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随便聊聊不碍事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窗外的楚弘毅听到有人谈及自己父亲，一时失了神。
　　黎宴睨了他一眼，看出他的神情恍惚。他如今家里突逢变故，心情不好，自己的本意是带他出来分散下心思，不想又触及他的伤心事。刚要蹭下他的肩膀，远远看到耿老夫子拿着个长长的戒尺怒目圆瞪的往这边走来。
　　气势汹汹的架势拦不住，几个人惊弓鸟散，跑的贼快。
　　一晌午的时间很快过去，王锦元迫不及待的赶去幻音阁。王锦睿和王锦秀只能等她的马车回来才能回家。
　　“每天下了学堂大姐都是要赶着去哪？”王锦秀好奇的问向王锦睿。
　　“大姐是去学琴去了，好似是娘亲给她找了个挺厉害的琴师。”
　　“学琴？”
　　大姐什么时候对乐器感兴趣了……
　　下个雨，一堆学生都站在学院的门口等马车。
　　“子衿，要不要一起？”黎宴上了马车，转头问向楚弘毅。
　　“宴哥，你先走吧，我的马车应该也快到了。”
　　身边的兄弟们总是对他格外照顾，自己早就感觉到了，只是这种过分的关心，虽是好意，但楚弘毅并不喜欢。
　　“行，先走了。回见。”
　　黎宴也不强求挥手和他告别。
　　身后几个女学生结伴走来，为首正是宫淳真和卓幼微。
　　“那个王锦元居然说她喜欢武将，好生有趣！”
　　这会不见王锦元在身边，几个人肆无忌惮的议论。
　　“是呀！她父亲好得是个文官，你没看她那个字，如同春蚓秋蛇，笑死个人！”
　　见有人评论大姐，王锦睿不满的瞪了她们一眼。
　　“你这小孩，你瞪我们做什么？”宫淳真不知道这个小弟弟哪来的敌意。
　　“我大姐以前的字写的很漂亮，她是冬日里生了一场大病，手不稳才会这样的！”
　　鲜少见到王锦睿疾言厉色的样子，王锦秀担忧的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自己还要与她们相处的，不想闹得不愉快。
　　正好马车来了，王锦秀赶紧拉着王锦睿上了马车，一脸歉意的向身后的一众人笑了笑。
　　见学院门口还有其他人，宫淳真脸色微霁，今天真是倒霉，一天里两次被人怼，讨厌死人了…
　　不多时，院门口的人走的走散的散，独留一人立在屋檐下，急风骤雨微凉，楚弘毅拢了拢衣服。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房廊上滴落下来，沿着凹着的小水沟，急急而流，终有归宿。
　　真好，别人都有亲人庇佑，互相守着护着。自己此生，再无家人。
　　楚弘毅回想着王锦元今日的这番有感而发，忽然觉得，或许父亲这一生戎马也值得，终究有许多人记住了他。
　　一辆马车停在了院门前。
　　“老奴来迟了，少爷可等急了？”
　　“无妨。”
　　如今这偌大的府邸，也只剩下自己和一堆老弱残兵了。

　　今日雨下的大，曲美娥特意在门口等着王锦秀。
　　“怎的好几日都是你和锦睿一起回来，没看到锦元呢？”接到王锦秀，曲美娥拉着她往凝华院一边走一边小声的嘀咕。
　　“大姐去学琴去了。”
　　“学琴？在哪学琴？”曲美娥停住了脚步，急言问道。
　　王锦秀茫然摇摇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最近母亲盯她的学业盯的的紧，她可不想惹得母亲不悦。
　　什么时候一声不响的，居然偷偷给她女儿学琴，到时候来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成？
　　曲美娥思来想去不是滋味，叫来了刘嬷嬷，让她明日一定要跟紧了王锦元，看她是去哪偷学去了。打听清楚，到时候务必把自己的锦秀也安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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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工具人男二是哪个？
后天再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