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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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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沉默的是程云棠被迫暂住的这具身体,它像一个执行指令的机器人,一步步走向房内。
程云棠直接吓懵了。
之前想走,走不动。现在不想走,一个劲的走。这身体真的太邪门了。
随着别人的胳膊前后摆动,别人的腿抬起踩地,别人的脊椎关节配合。程云棠到了房内。
转瞬的功夫,一个老婢端着盘子来送饭。老婢眼角横纹遍布,眼周的皮肤很蔫,眼睑下有不少老年斑。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该有的痕迹。饭是一菜一汤。菜是水煮青菜,汤是没什么米色的米汤。
程云棠没动。不是不想,是不能。
老婢浑浊的眼中透着恶毒,脸上拧起莫名的恶狠狠:“怎么?不想吃?那就别吃好了。”说完拿起盛菜的碗使劲一摔。碗碎了。青菜沾满尘土。
程云棠看傻眼了。寻思着,自己也没惹对方啊,对方哪那么大的恶意。
这个阿姨,应该类似于保姆吧。像这种人,就应该约谈,批评教育。教育不动,就开除。
不能惯着。
老婢踩了几脚地上的青菜:“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小姐?搁我这耍脾气。莫不是忘了,你连府里的一条狗都不如。”
从这个骂词中,程云棠深切的感受到白国的程云棠以前过的水深火热。在内心谴责这个没有职业操守的阿姨品行恶劣。除此外,没什么别的感受。
她没感觉自己被骂。
那明显说的不是她。
就在这个时候,她借住的这具身体动了。抬手,给了对方一个响亮的耳刮子:“我乃安国公府三小姐。你不过一介贱婢,命如蝼蚁,胆敢如此无理!”
老婢震惊。程云棠同惊:说话的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竟然真的没死?!
老婢气极,一字一句仿佛在毒针里淬过:“三小姐?你算哪门子的小姐。敢在这装腔作势耍威风,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脏东西了吗?”
一个洗脚丫头生的贱蹄子。月钱还没一个洒扫丫鬟多。全府五位小姐里,最不受待见。
竟敢打她?
反了天了!
来自22世纪的程云棠无法控制的那只手,猛然抬起,又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你满口污言秽语。眼里何曾有尊卑贵贱。我是主,你是奴,我就算杀了你。你又能如何?”
听到这,程云棠有那么一点点的迷惑。这充满主人翁意识的表达,很符合正主的身份。
可正主是这种性格吗?为什么自己读取到的记忆,充斥着被欺凌、哭泣?
是读取的记忆,残缺不全?还是正主死了又活,性格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老婢眼中迸射出怒火,十指聚成两个半环,准备掐住程云棠的喉咙。‘程云棠’直接一个过肩摔,将对方撂倒,看着砸落在地的老婢,目光中透着狠厉:“若有下次,我必杀你。”
老婢慌了。
怕了。
连滚带爬的逃了。
作为一个寄居客,程云棠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失去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什么时候会被授权。但她有很重要的话要跟正主说。于是开口:“你好,我是程云棠,和你的名字一样。是你把我招到这里来的吗?能不能把我送回去?”
周围一片寂静。
她继续说:“你把招我来,是想让我做什么吗?如果有什么我能办到的,你尽管提。只要能回家,我什么都可以。”
还是寂静。
程云棠:“即使我现在办不到,我也会竭尽所能的去寻找解决办法。”
没人理她。
她觉得,正主既然还在,就一定能听到她的话。她不知道正主为什么不回应,但她一定得让对方知道她的诚意:“刀山火海也行,上天入地也行。”
门外。
站着一个人。田渔歌。
她没走。
她在这里站了很久。看见了两个程云棠。一个在家里惩恶仆,一个想回家。
她身形一闪,消失在门外。再次出现的时候,带着笔墨纸砚,一个食盒,两套被褥,一套清扫工具。
程云棠苦问许久,却只得到了死一般的寂静。她心里复燃的死灰又变成死灰了。
在这个诡异离奇的世界,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人间三情,没有一个和她有关。她第一次感受到孤独。
孤独的感觉在她的主观世界里停留了短短一瞬,她就看到了田渔歌,惊了:“怎么抱这么多。我帮你拿。”
田渔歌:“不用。”
程云棠:“这些是?”
田渔歌:“给你的。”
程云棠:“都是给我的?”
田渔歌:“嗯。都。”
说着,开始干活。扫地。地面干净,房间内也没有飞尘后,将桌面收拾好,把食盒放在桌子上,一层层打开:“你先吃。”
被褥有两套,一套收在刚擦干净的柜子里。
另一套,她在铺。
程云棠:“你这是在干什么?”
田渔歌:“铺床。”
程云棠囧。她看到了,可问题是:“你给我这么多,我没钱还你。你甚至还抢我活。”
搞得她又感动又内疚。
并非不尊重人,只是单纯的描述一些客观事实。程云棠觉得,田渔歌干活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搞家政的都专业。
又快又好。
这是吃了多少苦?
她不敢问。
床铺好了。被褥都是新的,松软舒适。田渔歌看着没动筷子的程云棠:“不喜欢这些吗?想吃什么,我去买。”
程云棠:“喜欢。”
田渔歌:“那你?”
程云棠:“咋俩一块吃。”
田渔歌:“好。”
吃饭的时候,程云棠唠起了家常:“你家在哪?离这里远不远?”
田渔歌:“我没有家。”
???程云棠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爸妈……你爹娘都不在了吗?”
田渔歌:“在的。”
???一个人爸妈都在,怎么能叫没有家呢?是有矛盾吵太凶离家出走了?程云棠没打算再问了。因为亲子关系算是一个人的隐私部分,一个外人没完没了的追问,可能会惹人烦。她嘴上没问,心里也没继续瞎猜了。
田渔歌:“我八岁那年,家里闹灾荒,爹娘牵着我,走了很远的路。把我交给一个不认识的人,领了一袋米,走了。”
!!!程云棠惊住了:“他们卖……”了你。
田渔歌:“嗯。”
围着小桌子的两个姑娘,一个平静无波,仿佛在闲聊天气,一个又惊又怒,心潮翻卷。
程云棠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双亲尚在,我没有家。她不敢再问了,揭人伤疤太残忍了。
田渔歌是个没有家的人,但她并不怨恨卖了自己的那两个人。卖了她,那两个人有米了,能活了。而她也还活着。
如果不这么做,可能他们三个,都饿死了。
她当然不爱他们。
有什么好爱的。
后来有钱了,去见他们。不是认亲的那种见,是道别的那种见。那年已经不是灾年了。他们不但有米下锅,还生了一个儿子。
儿子养的很好,很胖。
她悄悄留下一锭银子,各类米菜肉。
拿着她的剑。
去她的江湖。
流浪。
她不想让被抛弃的怨恨吸食她的精神和力气,她想把精气留给脚下的路。希望,不要再有人因为受灾贩卖儿女。
希望,无家可归的人更少。
希望,此后人间,比此时更美。
她走过万里路,帮了很多归途受阻的人,所以当她听到程云棠的那句想要回家时,格外心疼。
她特别想为程云棠做点什么。
可她能做什么?
好像不太能。
她只能尽一点微薄之力,让程云棠吃的好一些,睡的好一些。
吃完后,程云棠收拾一通,将餐具放到古代版厨房。她当然不知道厨房在哪。是提取了别人的记忆。
回来后,看着正在研墨的田渔歌:“你买这些,干什么用?”
田渔歌:“想让你画一下,你家在哪。”
程云棠:“好。”
程云棠摊平纸,开始画。转眼间,一直雄鸡傲然挺立。
各省依山河分割,彼此又犬牙交错。
她一字一句:“这就是中国。”压下泛起的泪意,在华北位置上,画了一个点:“我家在这。”
田渔歌看着图,她不知道那是哪。
她果然帮不上大忙。
遗憾于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的田渔歌开口:“要不要游肆?”程云棠问号脸。
田渔歌:“上街看看?”
程云棠:“要。”
路上,田渔歌买了一把匕首,递给程云棠:“送你,防身。”又买了一堆绳子和铃铛,递给程云棠:“回去后,我教你怎么绑。如果夜里有人闯入,你就能及时发现。”
程云棠这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可能比她以为的还要危险。
没有完善的监控。
没有防盗网。
安防很差。
在22世纪习惯了买买买的程云棠,听着参差的吆喝声,看着各种商品,没有一丝丝购买的欲望。
除了回家。
她什么都不想要。
她不想融入这个世界,不想和这个世界产生任何不必要的牵连。这是别人的世界。
不是她的!
不过,她是不是应该稍微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在回家之前,她可能需要在这生活一段时间。要生活,就不得不考虑吃喝拉撒、衣食住行这类事。
最先要考虑的是钱!
在22世纪,她有很多钱,也很会挣钱。可在这里,没什么钱,也不知道拿什么谋生。
她太穷了。
身无分文的程云棠感慨完自己的一贫如洗后,走到一个摊贩前,问价。换个物件,继续问。问的多了又不买,担心摊主发脾气,于是换个摊贩,继续问。
钱还是没有。
花钱已学会。
程云棠:“这条街叫什么名字?”
田渔歌:“没名字。”
程云棠:“这个呢?”
田渔歌:“状元街。”
程云棠:“那个呢?”
田渔歌:“明月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