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将尽夜

67、反

　　第二天佟熠辰下课往回走时遇到了佟睿，他并没打招呼的打算，想要装作没看到直接过去。

　　但显然佟睿不是这样想的，他目的性很强，直接堵掉了佟熠辰的去路。

　　佟熠辰抬头看他：“有事？”

　　面前男生粲然一笑，问道：“有时间吗？”

　　“没有。”

　　他面无表情丢下两个字后绕了个方向，打算离开。

　　结果佟睿也跟着挪了两步，再次与他面对面。

　　“我有要紧事。”

　　佟熠辰盯着他眼睛看了一会儿，心中衡量了番，于是给江逸发了条晚些回去的消息。

　　“说吧。”

　　佟睿见他答应了便和他并肩走着。

　　“我们去找个咖啡店吧。”

　　“我不喝咖啡。”

　　佟熠辰面无表情回完后，看到即将到达的学校门口，想了想顿住脚步。偏头问道：“你住宿吗？”

　　佟睿点点头。

　　“那去你宿舍吧。”

　　佟睿带他来宿舍时刚好舍友都不在，他们说话正好也方便些。

　　佟熠辰问了哪个是他的床位，于是在桌前的椅子坐下。佟睿也扯了个舍友的椅子过来，和他面对面，心里琢磨着怎样开口。

　　佟熠辰不急，就这样看着他。

　　过了会儿，佟睿组织好语言，问道：“熠辰哥你在调查...”

　　“嗯。”

　　佟熠辰直接应下，他也想知道这个跟他有二分之一血缘的所谓弟弟，要干什么。

　　佟睿听到被他毫不遮掩的回答愣了几秒，回过神继续问道：“查出什么了吗？”

　　“基本没有。”

　　这话没诓他，佟熠辰这些时日托人查的东西，虽然涉及违法，但也无非是一些小打小闹，即使爆出来佟耀杰也能立刻填补。

　　他有时甚至想，这些东西应该是佟耀杰故意漏给他的，以此来彰显自己企图调查他这件事有多么的愚蠢和可笑。

　　佟睿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手指搓了搓，抿着唇不说话。

　　佟熠辰看着低头沉思的人，开口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想帮你。”

　　面前人突然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出这四个字时，嗓子如梗了什么东西一样发不出声。

　　这他是真的没想到。

　　毕竟如果佟耀杰倒台，对他们母子没有一点好处。

　　佟熠辰手肘支着椅背，不紧不慢道：“理由。”

　　佟睿笑笑，有些无奈。

　　“不管你信不信，我始终不认为他跟我有关系，有关他的东西我也分毫都不想要。”

　　“那你妈呢？她也不想要？”

　　他还记得曾经他妈带着他去找原婉的情形，那天佟熠辰刚好放学回家，推门进去就看到一个和自己有些相像的男孩。怯怯的坐在沙发一角，默默看着两个女人表面心情气和，实则暗流涌动的对话。

　　“她或许的确很想要。”佟睿耸耸肩，“但这和我没关系。”

　　“没关系？”

　　“熠辰哥，我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也无法决定有独立能力前的选择，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是喜欢的。”佟睿看着他，顿了顿继续道，“也不代表我就会为此一直妥协。”

　　他是他妈妈背着佟耀杰偷偷生下来的。

　　那段时间佟耀杰还需要长时间陪在原婉身边，以维持自己在岳父心中的形象。这也就给了他妈妈钻空子的机会，临近生产时直接跑回娘家生完了才回来，而他则是被留到在了姥姥家。

　　说起来，虽然没有爸妈的关爱，但他也是姥姥和姥爷捧在手心长大的。

　　后来在十岁那年，传说中的妈妈第一次出现，说要接他去一起生活。

　　他当时年纪小，虽然姥姥、姥爷对自己很好，但心底始终渴望父爱和母爱。那天他特别开心认为自己自此和正常的孩子一样了，但也正是那天他遭遇了人生第一次的毒打。

　　打他的理由很简单，只是因为妈妈带着他下车直奔佟耀杰家里，原婉表面上端庄冷静的样子，让她没有成就感。

　　后来佟耀杰的态度，让她知道自己这个砝码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从而把心中的郁结和不甘尽数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佟熠辰看他又发起呆，过了会儿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帮我？”

　　佟睿摇摇头。

　　他对尚原不清楚，对佟耀杰更是没见过几次，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佟熠辰看着面前这个虽仅比自己小两岁，个头却矮上一大截的男生，皱皱眉。

　　“你是学法的对吧？”

　　佟睿点点头。

　　“有件事我姐...生前尝试过调查，但是刚摸到了个头就查不下去了。”佟熠辰深吸口气，突如其来的想抽烟，“后来我也尝试过顺着我姐查到的继续下去，却发现连那个豁口都被抹掉了。”

　　佟睿听到他说我姐时就猛地抬起头，直到听完后才喃喃道：“熠星姐...”

　　佟熠辰看到他神情的转变，有些疑惑。

　　“你见过她？”

　　结果还不佟睿回复，他自答道：“也对，肯定见过。她把所有都揽了过去，也就我跟个傻子似的。”

　　“她很好...”佟睿看着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她跟我说不要因为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要努力变的强大，这样才有足够的能力过想要的生活。”

　　佟熠辰点点头，没说话。

　　佟睿把话题转回去，问道：“熠辰哥，你刚说的是什么事情。”

　　佟熠辰突然攥紧手，牙齿用力咬着嘴唇，呼吸开始变的急促，整个人有些晕眩。

　　他这样子把佟睿吓坏了，连忙站起来顺着他的背。

　　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佟熠辰气息逐渐平缓，他张了张口想要发出声音，却无声。过了会儿他再次尝试，嘴唇微动声音虽然不大却惊得佟睿跌回椅子上。

　　他说：“恋/童癖...”

　　这三个字虽然被佟熠辰说的有气无力，但却像巨雷般响彻整间宿舍，瞬间让他有些反胃。

　　回过神后佟睿接了杯水，看他喝完才缓缓问道：“你和熠星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

　　佟熠辰认真想了想，那天下午是什么时候。

　　哦对，是小学时有次放学回家，还没进家门就听到了姐姐的哭喊声。他手忙脚乱的翻钥匙开锁，课本散落一地也顾不上了，直接推门进去。

　　声音没了门的阻挡变的毫无遮拦，姐姐一边哭一边喊:“爸....”

　　佟熠辰听到声音是从爸妈卧室传来的，想都没想就跑了过去。

　　本以为是姐姐犯了什么错，结果推开门的瞬间愣住了。

　　他看到自己的姐姐手脚被绑住上衣被脱掉，而佟耀杰近似贪婪的抚摸着她的身体。

　　当时的佟熠辰太小，并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只知道姐姐很难过，便在门口小声说了句：“爸爸...姐姐她在哭...”

　　因为声音太小并未被听到，佟熠辰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衣摆声音也大了许多:“爸你住手...姐姐好难过...”

　　“啊，熠辰回来啦…”

　　男人因为被儿子发现有些懊恼，因为他怕被他们妈妈知道。

　　男人蹲下来与他平视，哄骗道:“你姐姐说不舒服，我帮她看看。你帮爸爸和姐姐保密，不要告诉妈妈，好不好？”

　　“姐姐不舒服为什么不能告诉妈妈？”

　　“因为姐姐不想让妈妈知道，她怕妈妈担心。”男人声音温柔的说道。

　　佟熠辰信了这套说辞。

　　直到后来上生理课才知道当时那个傻逼在做什么，导致那堂课他在教室里吐的昏天黑地止都止不住。

　　他当时很小，但姐姐那年已经初中了，早就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佟熠辰本以为那是唯一一次，后来才知道这种事已经维持了一年之久，而被他撞见后那傻逼才有所收敛，后来姐姐便搬去了外公家。

　　姐姐搬走之后，佟耀杰便有事没事就抱着他，手指游离在自己的胸前后背，有次甚至想要往下。佟熠辰一开始本以为这只是父亲正常的关爱，后来去找姐姐玩跟她说了这件事时，佟熠星几近疯狂的告诉他要远离。

　　当时佟熠辰并不懂，佟熠星冷静下来后温柔的说：“因为我们熠辰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再这样依赖人，要学会独立。”

　　“父亲也不能吗？”

　　“不能。”佟熠星伸出手想要摸他的头，终究没能越过心理防线只是将手停在他头顶，“就连姐姐也不能。”

　　佟睿听完他说的反胃感愈加强烈，缓了好久才忍住呕吐的欲望。

　　旁听者都这样，当事人该是怎样...

　　“这事我...原婉都不知道。”

　　佟熠辰感觉很疲倦，心底最腐烂恶臭的东西，居然就这样说给了他。

　　佟睿看着他：“我知道，我会烂在肚子里的。”

　　“你只需要隐瞒我姐那部分就好。”佟熠辰闭上眼，全身力气被抽干般的疲惫，“她已经承受够多了...”

　　他和姐姐关系一直很好，可难过极了也无法互相给个拥抱。说到底，佟熠星去世那天，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抱她。

　　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温暖，只有充满鼻腔的血腥味。

　　佟睿有些羡慕的看着他：“熠星姐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

　　独自揽下一切，尽可能的让他童年变的温暖，确诊抑郁症后第一件事就是请律师立遗嘱把全部财产给了他...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诉说着她有多爱他。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足以证明他有多废物、多垃圾。

　　佟熠辰感觉有些累打算结束对话：“那件事麻烦你了，这些年他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应该做了不少恶心事。”

　　佟睿想知道更加详细些，方便调查：“比如？”

　　“比如非法拐卖、相应的组织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你是学法的应该知道哪些事情量刑重。”

　　佟睿点点头，应下。

　　他站起来，打算离开，又想起什么叮嘱道：“查出来先告诉我，普通的商业违法搞不定他，我们要用道德舆论搞死他。”

　　“好。”佟睿记下后跟着起身，“我送你出去。”

　　“你留下吧，我早被佟耀杰盯上了，学校门口有人守着。”佟熠辰伸手把人按回椅子上，拍了拍他肩，“注意安全。”

　　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宿舍。

　　出了宿舍楼阳光晃得他眼前一黑，缓了缓适应后盯着湛蓝的天看了好一会儿。

　　于是他掏出手机拨通江逸的电话，没响两声就被接通，佟熠辰不自觉就笑了起来。

　　“逸哥，晚上我们吃鱼好不好？”

　　江逸那边不知道在做什么，过了会儿才传来回复：

　　“好，等你回来我们就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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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