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宝鉴》佘九

32、出城抗疫

　　“以我之见，要及时将此时告知府尹，让其增派人手，且调动一切可用之人、之物，不然难以阻止病情的扩散。”

　　最开始说话的人，是针灸科的大夫。他的意见，也是其他大部分人的意见。

　　如今的局面，他们只能这样做。

　　“为了确保情况属实，老夫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大方脉的主治大夫，岳老先生，也是位年逾花甲的人。一辈子救死扶伤，算是整个海州医疗行当里的一把手。

　　他望着迟岁道：“迟小子，不是老夫不信任你，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再次确认下。”

　　说完，便出门带着自己的徒弟，往城外赶去。

　　留在这里的人，选择了撰写一些最基本的防疫方案。

　　一边集思广益，一边等岳大夫回来。

　　两柱香的时间，人终于回来了。

　　看他凝重的表情，众人明白，错不了了。

　　于是所有人都行动起来，由刘大夫将此事告知府尹。

　　临出门，他对迟岁说：

　　“迟岁小子，你是最先发现疫症之人，你同我一起去衙门吧！”

　　“好。”

　　迟岁答应下来，两人叫了辆轿子，往衙门而去。

　　可是衙门里，现在也比较热闹。

　　由于府尹决定开仓放粮，因为开得是自己家的粮仓。

　　府尹一家老小，在府尹夫人的带领下，想要阻止府尹这一“昏头行为”。

　　老远就听见院子里在吵，府尹夫人的声音，尖锐如鸡鸣，高亢地喊出来：

　　“你个老家伙，你要是把这些粮食捐了，我……我就跟你和离！”

　　迟岁他们一进大门，就听到这么劲爆的话。愣是呆在原地，进也不是，退又不是。

　　从他的视角看去，府尹夫人年纪也不小了，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太太。

　　不过她依旧是身体康健，中气十足的模样，比起行将就木的府尹，她可欢实多了。

　　“夫人，你一把年纪了，不要无理取闹，这是大事！你一妇道人家不懂。”

　　“好啊，你嫌弃我了！”

　　“我哪敢呐！”

　　“你嫌弃我年纪大了，嫌弃我读书少。要不是当年你入赘我家，你早就饿死了，哪能让你当上这三品大员。你去考取功名，都是我一人在家中操持，你对得起我吗？”

　　府尹眉头一皱：“夫人，你这是哪的话？”

　　“你要听什么话？”

　　对于这位彪悍的老太太，迟岁也是略有耳闻。

　　她与府尹年少夫妻，本是土财主的女儿，招赘了落魄的小童生。

　　后来小童生居然步步高中，当上了官，一路做到了三品的沧月城府尹。

　　都传闻府尹惧内，这么多年都未曾纳妾，就是害怕自己这个老婆。

　　看着儿孙辈们在后面扇风点火，迟岁明白，老太太一定是被他们拱来的。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她是真舍不得这些粮食。

　　“夫人，你这不是要逼我吗？”

　　“逼你，逼你什么，你今天脑壳发昏，就把白花花的粮食送给穷人。你这是要逼死我呀，是要让我，还有儿子、乖孙们都饿死啊。”

　　府尹只觉得夫人蛮不讲理，更何况，他心意已决，今天这三百石粮食，他捐定了!

　　眼看着这场家庭闹剧，刘大夫出门打破了这一尴尬局面。

　　“见过府尹大人，草民有要事告知，事态万分紧急。”

　　“原来是刘大夫，何事告诉本府？”

　　“这……”刘大夫看了眼旁边的府尹一家人。

　　府尹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回头冲家人们说：

　　“你们先避一避，我有事商议。”

　　“有什么事我不能听的！”

　　原本在气头上的老夫人，干脆耍起了无赖。

　　看得出府尹也是累了，于是朝刘大夫道：

　　“就在这说吧！”

　　刘大夫心想不能再耽搁了，直接将口中酝酿了上百遍的话，说了出来：

　　“启禀府尹，城外出现了触恶之症，经确诊无误。”

　　“什……什么？”

　　听到这两个字，府尹整个人都傻了，待在原地，仿佛一尊石像。

　　如今，他脑子里正飞速回忆，自己年轻时也曾见过大规模爆发的触恶疫。

　　其惨剧他是亲身经历，就连自己大儿子与大女儿，都是得了触恶丢了性命。

　　如今出现在他管辖的城外，而且城外聚集了上万名灾民，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中……这场面也太可怕了！

　　不只是他懵了，老夫人也懵了。吓得脸色惨白，也不吵也不闹了，在府尹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连连带着儿孙们退了下去。

　　“尔等可有防治之法？”

　　“方法在此，乃由我仙安堂全体医者编写。”

　　府尹接过一瞧，见方法井井有条，可行，便开始着手此事。

　　现在要紧的是，在瘟疫出现的消息被传出去之前，赶紧收购一部分粮食、药材，以及医用之物。

　　不然，一旦让百姓先知道，到时候，估计会被抢购一空，商家也会漫天要价。

　　只可惜，他们忽略了府尹夫人这个变数。

　　刚刚，在她们匆匆忙忙离开后，府尹的小儿子对母亲说：

　　“娘，刚刚刘大夫所说的触恶……是何病？”

　　“是瘟疫，会死人的，你大哥、二姐就是死在这个病上的！”

　　“…………”

　　府尹这个小儿子四十多岁，无甚出众才能，脑子也不灵光。唯一的优点就是朋友多，是个出了名的大嘴巴。

　　估计不用多久，这件事情就要被全城都知道了。

　　果不其然，在府尹调兵遣将，仙安堂清点药材时。

　　原本去各药铺购买的药材，在第二次采购后，突然间就换了标牌，涨价了！

　　收购的官吏一看，这价格哪是药啊，分明就是仙丹嘛，于是赶紧回去禀报了府尹。

　　与此同时，原本应该开始沉睡的沧月城。一股惶恐的气氛，如同龙卷风般，越积越大，开始席卷上空。

　　差不多的时间，所有人口口相传，都得到了消息。

　　睡着了的，从床上爬起；未曾睡觉的，直接拿着银子出门 。

　　城中大小商铺都开着门，尤其是粮食店、肉铺、药店……，门前挤满了人。价标一个接着一个的换，数字也越来越离谱。

　　有的店铺由于人流量太多，直接限购，一时间赚得盆满钵满。

　　看到这一幕，府尹和刘大夫知道，来不及了！准备工作，大概就如此虎头蛇尾了。

　　为此他们不得不另辟蹊径，去寻那些氏族帮忙，毕竟他们手中定然有不少的库存。

　　最让人心寒的是，一些大家族的人居然狮子大开口，坐地起价，有的干脆闭门谢客，甚至一毛不拔。

　　府尹只得好声相劝：

　　“诸位，此事乃关乎城外百姓，以及吾等生死之事。一旦瘟疫肆虐，我们谁也逃不过啊！还请分利害，在防疫上慷慨解囊。”

　　通过一番劝诫，倒是有几位愿意出现物资抗疫。不过更多的人依旧是计较颇多，不愿意出力。

　　“就我们几家出，其他人坐等渔翁之利？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我们是不会捐的。”

　　“是呀，凭什么呀，要捐就大家一起捐，他们不捐，我们也不捐！谁脑子坏了，才上赶着当这冤大头。”

　　“我等有钱、有物、有大夫，就算得了也不会死。又何必出这些东西，白白去搭救那些穷鬼！他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是呀，要怨就怨他们命不好，托生在穷人家，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

　　诸如此类的话语，如同霜雪打在府尹的心上。他理解平日里这些人穷奢极欲，可事到如今，居然吝啬至此?！不仅哄抬市价，还当真是一分钱也不愿意出！

　　迟岁跟在后面，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事情的发展，未曾超脱他的预料。

　　最后，也只有几个大家族同意出钱出力，明日的防疫，悬了！

　　果不其然，翌日，原来的计划在走漏消息的情况下，简直就是规划的一塌糊涂。

　　许多医者由于惧怕瘟疫，而选择呆在城中，只有十数人愿意前往城外抗疫。

　　在城外守着的士兵，也都在参军的的指挥下，回到城中，封闭了城门，现在基本上是只出不进。

　　“爷爷，你留下来吧。我去就行了，毕竟这是瘟疫，我们外科能做的事情也不多。更何况你身有暗伤，如果感染了就不好啦。”

　　迟爷爷原本也想出城，却被身边的迟岁拦了下来 。

　　见他拦着自己，迟爷爷也道：“你当我老了？我好歹也是武者，一身修为与血气，根本不惧瘟疫，现在正缺人手，多一人多一份力。”

　　见他心意已决，迟岁掏出了怀里的口罩：

　　“您带着这个，比蒙脸的白布方便些。我给其他大夫也送去。”

　　“哈哈哈，你小子就是鬼点子多，好，你去吧。”

　　迟岁将自己准备的口罩，分发给了在场的所有大夫。并对留守的刘老爷子说：

　　“刘爷爷 ，这口罩如若用完，你就去找迟家的绣娘要就是了，我嘱咐了她们的！”

　　而拿到这个新式口罩的岳大夫，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手指也摸索了一下，好奇道：

　　“这是何物所制?”

　　“就是两层棉布，中间夹了层吸水纸。可防飞沫传播的疾病。触恶之疾是由口而入，戴着它，小心防护些也是好的。”

　　岳大夫将口罩戴上，晃了晃脑袋，笑道：

　　“不错不错，此物轻便，比面巾好了不少。”

　　最终，十几个医者，一同出城抗疫。

　　经过各方面的协商，参军决定，还是派了一批士兵出来帮忙。

　　他们负责维持秩序，帮助医者们熬药。

　　之后，在一片忙碌声中，建立起了对病人进行隔离的棚子。

　　这一番变化，早已经被灾民们看在眼里。

　　有人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关于瘟疫的事情，在人群中迅速流传起来，一时间灾民们躁动不安。

　　在迟岁他们为了方便管理，将患者带去隔离治疗时，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你们要做什么？快把我孩子还给我！”

　　“天杀的，我老头子，老头子，你们这些混蛋，快放了他！”

　　这样的话，听了无数遍。每次，大夫们都耐心的解释：

　　“带他去隔离，是为了更好的给他养病。”

　　“我不信，你们就是想要把他们抓去杀啦，好一了百了，你们怎么可能出钱给他们治病！”

　　“…………如果他们不看病，很有可能会死的！留在这里也会让你们染上瘟疫！”

　　“我不管，放人！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

　　这个时候的大夫和士兵，辩解起来突然有种无力感。

　　迟岁说：“不用管他们，直接把人强行带去隔离棚。”

　　迟岁清楚，这些底层人，基本上是被这个吃人的封建社会整怕了，碰到真的善意都不敢相信。

　　为了人命，只能强行带走了。

　　毕竟，面黄肌瘦的灾民，与训练有素的士兵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更何况，他们这边有刀。

　　一时间，所有患病的灾民都被集中起来。

　　当然，也有些人是十分配合的，比如昨天的那几个孩子，去拿人的时候，他们就比较配合。

　　等有症状的人都被集中了起来，医者们开始，给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喂药。

　　另外一些人，由于他们的身体太虚了，连药都喝不进去，只能一个接一个的灌。

　　因为长时间上吐下泻，这些病人的身上，裤子上基本都沾了秽物，气味实在是不好闻。

　　而这些能自告奋勇出来的医者，基本上都不会露出嫌弃的表情，毕竟尊重病人有时候也是一种修为。

　　抽空的时间，岳老大夫嘱咐士兵们，让他们一定要告知百姓：

　　“切记，你要告诉他们，不能吃污秽之物，尤其是不净之水，要饮用河流上游的干净水源……”

　　士兵们都仔仔细细地听着，听到关键处还点头示意。

　　时间飞逝，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饭点，紧闭的城门开了，运粮的车缓缓开了出来。

　　赈灾的粥还是要熬，别等会儿，霍乱没把人拉死，反倒是缺粮给饿死了。

　　运粮车出来后，很快，城门就被关上了，生怕城外的空气传进去似的。

　　迟岁他们的饭来得晚一些，上面的人打了招呼，饭菜由城墙上送下，用绳子吊着，装在篮子里。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是要先熬粥。

　　可是现在，他们的人手压根就不够。

　　不行，得想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