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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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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许伶怎么也没料到学校第二天就找上门来。
那是在教务处,许伶第三次看见他,然而事情的开端并不是那么愉快。
他和那天一样,好像被叫家长或是记过也是家常便饭,进门前还不忘叮嘱许伶:“记得放轻松,全推给我就行。”
教导主任本身就在气头上,还见他俩一起来,愤愤道:“要你们家长一起来解决,怎么,约好了一起保密?”
许伶没把这当回事,悠悠答道:“唯一活着的在牢里,不如您动用一点资金,让政府把他放出来一阵可好?”
少年不紧不慢地接上:“我也是,只不过我那位放都放不出来了。”
没想到他和自己会是一样。
“你们当写小说啊,个个身世悲惨,”教导主任像是来了兴致,“好啊,你们的爸坐牢了,另外的呢,倒是说说啊。”
“有钱使得鬼推磨,但可惜,我妈不是那样的人,”许伶退后到沙发跟前,招呼他也一起坐下,“要不你试试烧些真钞?”
少年闻言,眼皮掀了掀,“同。”
“不信自己去查,”他撂下一句话,起身直勾勾看着教导主任,“没事我就先走了。”
握上把手,他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着她笑:“走吗?”
许伶迟疑几秒,偏头瞄了眼教导主任,故作张皇地溜到他身后。
两人刚要出门却被厉声喝住:“宋拾郁,把你班主任叫过来!”
宋拾郁冷眼瞟他:“行。”
许伶刚准备和他一起走,又被叫住:“那个许什么的,你待在这!”
许伶听话的站定,宋拾郁倒也没走,“主任,您有什么事现在说,我等她。”
“ 等她可以啊,无非记个大过,”主任眼神晦暗不明,“你名额也别想要了。”
“哦,”宋拾郁抿了下唇,“那我走了。”
待脚步声渐渐平息,主任极轻地按住半个巴掌大的遥控器,校务处的门上了锁。
许伶用根头发都能编下去故事的发展。
这位三中校领导行为不端前些年陆陆续读传出些消息,可惜也没人掌握直接证据,三中学生未免也太忍气吞声。
“喂,老头,你让我待这干什么?”许伶毫不客气地开口道。
主任脸阴了一瞬,后又笑眯眯正色道:“来来来,许同学坐这边。”
许伶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朝刚起身没两分钟的沙发走去,右手故作自然地插进口袋,不动声色摸索了一阵,“好……”
许伶上场的嘴角耷拉下来,好像录音笔落教室抽屉了。
不过没关系,幸亏拿了其它的。
两人坐定,眼看他的手正鬼鬼崇祟地伸过来,许伶轻咳了声,“我吃颗润喉糖,您没意见吧。”
“没没没,你吃就是,”主任像极了讨好地笑,“吃完我们再聊。”
许伶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将袋子里的润喉糖糖盒开了盖,折腾好久才倒出一粒塞进嘴里,趁着放回的短暂几秒,她将袋中的药剂瓶拔了封。
她跷着腿,笑着和他对视,“什么事?”
“也没什么,嘿嘿,就是想看看你。”
“看我?”许伶嗤笑一声,神情未变,“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哪都好看啊,你自己不知道吗…”主任的目光在许伶身上游离,她差点给一拳上去。
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见他眼神逐渐涣散,是药效开始发作的预兆,“是不是有点闷,我去开个窗。”
许伶一根指头把他处于巅峰的发际线压了下去,“不热啊,待会就好了。”
她起身,抽走打印机下放的纸,返回来继续坐着,笑着盯着他:“和我聊聊你以前做过的那些垃圾事吧。”
……
“我知道我很垃圾,但你知道吧…就…人面对利益总会忍不住…我真…”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晦气,”许伶打断他,“你那些存款放哪了?银行卡给我。”
她也心疼她新制的药,用之前忘了稀释,挥发性过于强。
谁知道这老头这么快来捉人?
教导主任乖乖地把卡交出来,递在了许伶跟前,她极快地接走,问他:“密码。”
许伶在纸上记下一串数字,折成小的方块,揣进袋里,踌躇一阵,开了窗,“明明不热。”
她顺了个遥控器,出了门。
他果然没再回来。
校长出了差,整个六楼好像就她待在这宁寂的廊道,在记事本上填着。
浓度:50%~20%,特征:发热。
许伶最后回头看了眼镶看边,题着“教务处”的门上挂牌,默语道:“小白鼠还挺凑合。
恰逢高三模考,高二教室作为考场皆搬了个空,也就自然放两三假,许伶也没打算闲着,去了趟银行将卡里的交易信息查了个遍,一股脑发警局的邮箱去了,想着第二天亲自去一趟。
结果次日清早三中论坛就发布教导主任被查的消息,但许伶没那么蠢。
单凭一张汇款记录单不足以拘留。
不过再细想,像他这种人在警局有备案举报前科也不足为奇,总有人忍不住调查过他吧。
许伶还真就没有多管。
当日事件发生的确有人匿名发件,却查不到IP地址,但忐忑中还是拷下了文件,毕竟大不了只是黑掉一个电脑,刑查部的本机与外网是分离开来的,影响不至于如此之大。
没有异常。
再压缩,显示出一段录音的进度条,足足有三十四分二十七秒,桌前凑着不少警员,但都围站着井而有序,像一洼默寂的塘。
整间办公厅回响着糖盒敲打的清脆声,自专用音箱中悠然传出,“什么事?”
显然是少女的音色,只是多了份沉稳。
音量放大200倍都听上去不太真切,初步推断应不是当事人录下。
视线瞟向尚未注意到的配字——
自行抓捕,与她无关。
“呃,所以我们还要调查…那个女生的来历吗?”录音声毕,一个年纪稍小的警员凑在稍后面处怯怯道,像极了最外层飘忽不定的电子。
陈柏煦拔了U盘,对旁边的人耳语道:“拿个新文件袋,装进去。”
“不用调查了。”
“那…陈队,要立案吗?”又是那个小警员,声音更低了些,“录音内容几乎听不太清。”
“没事,”陈柏煦将文件袋上了封条,锁进专用柜中,“我侄女帮我记下来了。”
出门不忘补一句:“哦,对,还有银行交易记录,够立案了。”
许伶自那事起,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他的了解只是对于“宋shiyu”背影的猜测。
年级代表应该很优秀吧,可惜没见过正脸,许伶只认得他的眸,无数次同他的眼廓描摹,一遍又一遍。
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合。
许伶开学听课打不起什么精神,当然也不全因为“宋shi yu”,鬼使神差调到了个人生地不熟的班,直接调下了一层,一~三班全在五楼。
本来还想能继续待在重点班,坐在教室后面“摸鱼”的,结果一开学新班主任就打着“照顾新同学”的名号被安排到最前面,上课之前任课老师毫无例外地顺手拿起她作业翻一翻。
看来头一个月有些水逆。
尤其教室临近厕所,午晚想去趟食堂都在出教室那一刻劝退。
许伶记起来自己貌似没去过食堂,每当有同学成群约好吃饭,走过来邀她几次,许伶都有些愧意地回拒:“不了不了,你们去吧,我懒。”
问了几次也就没人再说起这事,许伶大多时间都饿着肚子,或是请人捎杯粥回来。
日历又揭了一页,体委将报名表呈在她桌时,许伶还有些茫茫然,“这是?”
“学霸帮个忙,看你最近冲食堂飞快的,是个潜力股,报个名呗。”
语气恳切的不忍推辞。
“我?冲食堂?什么时候?”许伶满脸问号扭头看他,“我自己都不知道。”
“啊,那可能认错人了,但还是……报个名可以吗?”
许伶都替他尴尬,只好应下来:“行吧,可我不是什么潜力股。”
“没事,”体委停了几秒没作声,“尽力就行,争取进个决赛。”
半晌,许伶闻言,浅笑了笑,“好的。”
“对了,什么项目?”
许伶没太多想:“400吧,舒服些。”
体委只是略带惊异的动了动唇,没再接下去,一猜许伶就是那种没比过的,竟还挑个最累的,看来加分无望,体委不动声色地填好表便掉头走了。
要不是怕身体受不住,许伶也不会生出去二楼食堂吃早餐的念头,身边的朋友也觉得稀奇,三人打完面便挑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
许伶夹了一筷,尝了尝,还行,只是没有熟的很彻底。
另两人不住地吐嘈板卡校卡易失的事情,还准备用根绳拴在口袋里,丢不了。
许伶听了阵便百无聊赖地将面搅来搅去,表面的一层都快干结,嚼起来同北方的面饼并无二异。
说起来许伶没去过北方,只是南方小县城不免有许多北方南下做生意的小店,去的不多,但勉勉强强也能咽的下口,也始终搞不懂干得发硬的白面里夹根大葱是什么奇怪的滋味。
许伶估计三中应该没有这样吃法的学生,这年头若不因家庭变故,没人费大力气搬家吧?
刚搅好的面又结块,汤底干得可怜,面吸收汤汁溢成满满一碗,可一夹就断。
肩颈有些发酸,许伶留出左手敲着后脑勺,是缓解了些,不过这噪音也实实在在与视频通话所传出的如出一辙。
许伶真正亲眼观见他时的第一反应,竟是惊讶他冷不冷,而不是为他的出现欣喜若狂。
他终于又出现在了她的世界。
许伶找到了一日三餐的理由,有且仅有他。
黑色长袖正面绘着“Anta”的标识,那且先这么称呼吧。
Anta.
还挺顺口的。
这样看去,许伶有些佩服两个月前的自己,如此之勇和他演戏码,还欠他一个人情。
摘下口罩竟产生了疏离感,也不能说长相有多惊艳吧,只能算是好看。
坐姿有些许狂放,左脚支在身侧的铁架上曲着膝,头顶多出一撮呆毛,顺着低头的动作上下飘晃着。
比他坐姿还不老实。
对面坐着人,不知在交谈什么,他时常抬眼看着对方笑,但很少发言。
一瞟,他的碗底只剩汤,许伶慌神地塞了几大口,擦了个嘴便灰溜溜对旁人道了个别,起身倒汤去了。
许伶突然意识到口罩的重要性,目光急剧锁定远处走来的两人,“茉茉!”
顾茉辨出音源,扔下身旁人便小跑过去,本以为许伶要激动地与她寒暄几句,没料到一开口便是:“你有口罩吗?”
顾茉:“……” 错付了,错付了。
顾茉拿她没办法,憋着一脑子的气从兜里扯出一张,粗鲁地撕了包装展平,挂在许伶耳廓上。
许伶刚想开口道谢,再看时座位已空,桌上的油渍泛着光,回神,他隔一人的距离路过。
许伶别过目光,挽着顾茉直直的往前走,像几十年放着生锈的零件,生硬地再次装在一起。
她眼前都是昏的。
心脏七零八碎。
两人下了楼,穿过宿舍楼前的羽毛球场地,没搭上一句话,顾茉也是全程懵,云里雾里的任由许伶牵着。
顾茉发觉实在有些不对劲,刚想开口问,身边人猛地站定,重重地搭上她肩膀,“啊对。”
顾茉吓得一跳,“对…什么对?”
许伶麻利地撸起袖口,将表凑到眼前,“预赛多久开始?”
“什么什么预赛?哦…你是说运动会啊,”顾茉拿出张低瞅了几眼,“你哪个项目?”
“400,你呢?”许伶怕走远了,扯着顾茉的手指就跑,“快走快走,边走边说。”
“哎哟,行行行,你这么急干嘛,你的还有一个多小时,“顾茉脚滑了一小步,才直起身来,“我200,错开了。”
“你的多久?”许伶顺着话头。
顾茉掩不住的轻松:“下午。”
许伶失语了一瞬,后又自勉道:“没事,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有空,”顾茉语气欢快起来,“我怎么在这一层都没找…”
许伶用暗力拍了下掌,兴致突高起来,握着顾茉的手不住地摇,“帮个忙行不,大事大事。”
“啊?”顾茉像神游一般呆滞住,恍然想起,“有看上的了?”
许伶被她突如其来的念头噎住。
双手不自然地收回来,支吾道:“不…不算吧。”
顾茉真想把许伶现在的模样录下来。
“伶姐,”顾茉憋笑着打量着许伶,从耳根到侧颊,也只是比她那“小狐狸”同桌不那么明显一点点,“一年不见,变化挺大。
真的只有一点点。
“我又怎么变…哎不对,你怎么这么八卦了?”许伶机智转移话题,“你才有情况了吧。” 顾茉: 不然呢? 她以为刚杵在她旁边那位是谁?
顾茉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不经意提起:“只记得找你去了,我家狗丢了。”
许伶没听出话外之音,还以为顾茉突发奇想养了条狗,“那你狗怎么办,不找了?很贵吧?”
“捡的,”顾茉确认他不在附近,“他认得回家的路,没事。”
“那还蛮乖的啊。”
“不乖,有时咬人,”顾茉说着笑出了声,“但只咬我。”
许伶:“???这狗品种不错,只是…咬人?”
“对,”顾茉调侃地受不住了,“哎,我们再不走,他可走远了。”
许伶拽着顾茉就跑,下了坡,像两只受惊的鹿,人群时而躲闪开,“我赌一把。”
“赌什么?”
“赌…”许伶指向篮球场上围观的人流,“他在那看球。”
“都过这么久了,”顾茉踮起脚,凑近了看,“没多少人了,几率不大,你确定要赌?”
“确定,一天作业?”
“行啊,反正也不是我写,”顾茉推了一把许伶的背,催促她往前,“我小弟包了。”
许伶良久才反应过来“小弟”为何方神圣:“不会吧?就我一个人在一个班?”
顾茉掰着手指,“周槿延没和你讲吗? 好像…嗯是的。”
“好你个顾茉,竟然背…”许伶扫视一番,人群越发疏离。
许伶忙不迭走在前面。
顾茉自在地跟上:“我跟你说,几乎不可能,你准备好帮我写作…”
前方的人疾停。
“又怎么了?没找到?我就说…”顾茉探了半个身子看她表情。
“不是,我赢了。”
许伶脸色下一秒阴了下来,她描述给顾茉看:“就那个,笑得很蠢的。”
许伶立在原地盯着他看,越想越怀疑自己眼光有问题。
好像一直盯着别人背影看不太礼貌,许伶路过他身后,想了想对顾茉说:“我不用你帮我写作业了。”
“不用想就知道改条件,”顾茉一阵无语,“算了,看在你刚来的份上,说吧,我考虑。”
“这个,”许伶有些艰涩地开口,“帮我要个□□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