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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年行舟的故事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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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铮轻轻笑了起来,感觉到强烈的嫉妒像阴冷的毒蛇一般缓缓爬上心头,“是伏灵宗的冯瑜和问天宗的顾修吧?”
“好像是……”年行舟欲言又止,转头瞧着他,“薛铮,其实我,我想问你……”
薛铮冷冷道,“你想问我觉得谁合适吗?抱歉,我虽和他们交过手,但与这两人都不熟,无法给你建议——明天还要很多事要做,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这个话题令他感觉痛苦,再继续下去,也许此刻他内心里翻江倒海的妒恨便会压制不住了,而他不想自讨其辱,亦想尽量在她面前保留几分尊严。
他忘不了她从梦中醒来时,眼中那令他揪心难堪的憎恨和厌恶,尽管知道她是无心的,但他无法视若无睹,更不想再在她眼中看到那种拒绝与嫌恶。
年行舟张了张口,把余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她将脸转开,望着天际明月,“我是想问你……你就是在这里悟出沧海横流这一式的?”
“是。”薛铮怔了怔,点头。
“你能演示给我看看么?”
“好。”他很干脆地回答,将铁剑从剑鞘出拔出,极缓慢地演示给她看,尔后又道:“你仔细听底下的海潮声。”
年行舟沉下心来,闭上双目。
海潮的声音如雷贯耳,万顷波涛拍上礁石,声如金鼓,水花飞扬,她似沉到海浪中,心咚咚地跳着,渐渐与浪花拍岸的节奏吻合,周身开始涌动着生生不息的温暖力量,一阵一阵,像要酝酿起一波凶猛的海潮。
她睁开眼睛,拿过薛铮手中的铁剑。
横剑当胸,闭目凝神,辨别心之节奏和内息运转的澎湃气流,抓住稍纵即逝的那一瞬间,她挑剑起势,旋身一推,汹涌剑气呼啸而去,远处树梢被激得东摇西荡,落叶如雨飘飞,栖在树巅的鸟雀被惊起,扑扇着翅膀四处逃窜,有细小的树枝承受不住剑气,纷纷咔嚓断裂。
崖下的海潮越发凶猛,白浪翻滚着,不断卷起乳色泡沫。
薛铮忍不住赞道:“你学得很快。”
年行舟还剑入鞘,思忖着说:“我总觉得,你师父用这一招自尽,是有他的用意的,也许这一招,以后能用得上。”
她将剑还给薛铮,转身下了指剑峰。
天还未亮的时候,两人于苍茫雾色中出了白慕山山门,一路往风回城的港口而去。
年行舟租了一艘小船,又在港口不远的集市上大摇大摆采买了不少东西,直徘徊到傍晚时分,才携着大包东西上了船。
薛铮升起一面风帆,不紧不慢地划动船桨,小船慢悠悠在海面上航行着,不多会儿出了港口,往左前方一个海湾方向驶去。
夕阳西下,碎金融入轻浪,年行舟取出包袱中的干粮,又把一口锅拿出来架在火上。
她目光往海面上一撩,港口密密麻麻的船只在眼中只剩了细细的一线,有四五只小船已从穿梭不断的船网中钻了出来,排成一个雁形往这边驶来。
“来了么?”薛铮问。
“就吊在后头,你可以快些了。”她回答。
薛铮将风帆升到最高,又拿起船桨快速划动。
后面的几艘船也加快了速度。
到了前面一个灯塔附近,薛铮突然放下船桨站起身来,脱去外袍,露出里面一身水靠,哗啦一声,跃入海中。
年行舟将风帆降下,坐下来等着。
薛铮如一尾鱼徜徉在海涛中,不一会儿,啪嗒两声,他扒住船舷扔上来两条鱼,再度跃回海中。
她埋头刮着鱼鳞,似乎浑然不知那几艘船已往这边包围而来。
前方一个狭窄的海湾内突然驶出两只庞大的龙骨海船,海船风帆饱满,往这边破浪而来的速度很快,穿着水靠的明月宗战堂弟子携剑扑入海中,快速游向那几艘小船。
小船上的人见势不对,立即调转方向想要撤开,波浪起伏中,薛铮已悄悄游到一只小船的船底,鼓足内劲一掌往船底拍去。
一股大力袭上小船,船身跌宕之间,薛铮突从水中冒出,揪住被晃到船舷边的一名黑衣人,将之狠狠拖入水中。
那人猝不及防,口鼻中呛了大量海水,头昏目眩中下意识去抽长剑,薛铮手中一把匕首寒光一闪,扎入那人右臂,那人手臂顿时软下来,血雾一下在水中蓬开。
船上另两人已稳住身形,见不远处水花扑腾中,同伴挣扎着冒出头来,忙甩下绳索,将那人拖上船来。
旁边的几只小船犹豫着徘徊在周围。渠山氏的人向来一起行动,只要同伴没死,他们绝不会将之丢下,因此尽管自知很快将陷入包围,仍是无人想到要先离开。
这一耽搁之下,大批水性精纯的明月宗战堂弟子已迅速游过来,和着薛铮一起,向船上的人发动了攻击。
年行舟一面注视着不远处海面上的情形,一面将打理干净的鱼丢入烧开的沸水中,削了几片姜蒜进去。
那边海域上水波震荡,旋涡四起,像是海面上骤然刮起了飓风,海水嘶吼咆哮着,巨浪翻滚不已,几只小船在惊涛骇浪中疯狂摇晃,船上的人稳不住身形,不断被从水中冒出头来的明月宗弟子拖入海中。
渠山氏人长期生活在山林之内,尽管身手矫健,剑术高超,极善隐匿追踪与偷袭暗杀,但此时身在大海之中,手脚都被制约住,一身所长不能发挥出来,而明月宗弟子个个精通水性,此番海上作战便是如鱼得水一般,很快逐一在水中将渠山氏人制服。
早有战堂弟子爬上小船,解开腰间绳索等待着,每有一人被抛上来,便把人牢牢捆住,不出三炷香功夫,战斗结束,薛铮趴在船舷处问道:“有没有遗漏的?”
一名战堂弟子笑道:“一共十三人,应该没有遗漏。”
薛铮点头,“好,你们先把人带过去。”
他重新沉入水中,往年行舟这边游过来。
船身微微晃荡,哗啦啦一阵水响,薛铮扒住船舷从水中一跃而起。
年行舟问道:“完事了?都抓住了吗?”
“都抓住了。”他抹了抹脸上的水珠,看了看不远处的海面。
几名战堂弟子已驾驶着载有渠山氏人的小船往两艘龙骨船方向行去,其他战堂弟子也拥簇在周围,在水中划动健臂游着,不一会儿陆续上了龙骨船。
他隐约见到尹玉站在船头指挥着众弟子,将捆得紧紧的渠山氏人一一搬上大船,押到船底舱中。
“干得漂亮!”年行舟赞道:“看得我都手痒了。”
薛铮只微微一笑,低头进了船舱,将粗布门帘拉上,换去身上水靠。
他拧了拧头发上的水,束了个马尾,弯腰拿起蓬内准备好的衣物穿上。
强劲的海风吹来,撩动门帘,年行舟不经意回头,一下愣住了。
竹篾的舱壁空隙内漏进丝丝暗沉的光线,薛铮已经穿上长裤,正拿毛巾擦着肩膀上湿发滴下来的水珠,舱顶低矮,少年不得不佝着颀长精实的身体,胸腹肌壁间的沟壑因而更加分明,在昏黄朦胧的光束中像是一只得到上天眷顾,充满力量与美感的兽一般,很轻易便掳走了她的目光。
听见门帘翻飞的声音,他很快套上中衣,一手拢着衣领,一手伸过来拽住帘子,刚要放下的时候,他亦看见正注视着自己的姑娘。
海风暧昧地来回巡梭,少年精健的胸膛上还有细碎的水珠,刚劲的线条在敞开的衣衫下起伏着,这一瞬间两人都不约而同回忆起一些令人心跳加速的画面和片段。
目光黏住片刻,很艰难地分开,尴尬和苦涩随之弥漫开来,他背过身,飞快穿好衣袍,掀开门帘弯腰出来。
“鱼汤好了,你要喝么?”年行舟垂着眼问道。
薛铮走了几步,弯下腰来捧起水桶中的清水,浇了个满脸,揩干脸上水珠,道:“不喝了,那边大船上的人还等着,尽快过去吧。”
两人收拾停当,于沉沉暮色中将小船划到龙骨船边,上了尹玉所在的那艘海船。
尹玉吩咐弟子鼓起风帆,两艘海船趁着夜色,往雪雾洲方向乘风破浪而去。
十余日后,众人来到雪雾洲边境,尹玉留了大部分战堂弟子在船上,自己带了两名弟子,与薛铮和年行舟上了岸。
与四季如春,温暖舒适的崇清洲不同,雪雾洲的大部分地方,一年之中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覆盖在茫茫积雪中,气候寒冷,即使是在阳光晴朗的日子,风刮到脸上也是凛冽如刀。
雪雾洲幅员不大,稍一打听,便问明了雪湛岭的所在,没几日,几人来到岭下的一个小镇,稍事安歇。
尹玉与客栈掌柜聊起雪湛岭上的情况。
掌柜笑道:“雪湛岭上甚少有人居住,你们要找的这位女剑客我认识,她时不时会到岭下来采买东西,听她说她就住在岭上望东的方向,自己种了一大片梅树。”
尹玉谢了,想了想对薛铮道:“一般隐居的人都不太喜欢被过多人打扰,明日我们就不去了,你和年姑娘上岭吧,我们在这里等你们。”
次日一早,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薛铮与年行舟深一脚浅一脚地上了雪湛岭,找到望东方向的梅园时,已是傍晚时分。
大雪已停,天光黯淡,满目却仍是皑皑的白,看见压着重重积雪的梅枝上隐约透出点点嫣红,两人精神都是一振。
大片的红梅树是被低矮的藩篱圈住的,正中有扇简简单单的木门大敞着,一条碎石小径曲折通往梅林深处。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小径尽头,两间白雪压顶的石屋跟前,一名女子正在清扫门前的积雪,看见两人愣了一愣。
薛铮忙上前抱剑行礼。
女子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铁剑上,怔忪片刻,点头道:“进来吧。”
她引两人去了东边的一间屋子,支起窗棱,外头琼枝红梅,里头明窗静几,桌上摆着一个棋盘,棋盘上还有零星的黑子白子,显见她时常与自己对弈。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薛铮问道。
女子将棋盘收起,将屋角的红泥小炉放过来,淡淡笑了笑,“我叫明坤,你们唤我明姨便好。”
她取了墙角架上的茶具和茶杯过来,不一会儿炉上水烧开,丝丝缕缕的热气中,明坤提起水壶上的把手,将沸水注入茶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