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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撕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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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阳侯,策阳侯,策阳侯。
那是他旧时的身份,他的战功与荣耀的象征,他对自己期许的象征,当回想起旧时的一切时,他发现他连魂灵也在颤栗,他不受控制地想起过去,长安城,还有那些他深爱着也爱着他的人,但须臾,手腕上的剧痛提醒了他,他重新清醒过来,道:“不会再有策阳侯了。”
汤振业一怔,而艾勒达终于缓过神来,静静道:“建昭二十一年,策阳侯就已经死了,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我不想回长安,我也不希望他们知道我的存在。”
“大将军一直挂念您,还有陛下,尽屠乞颜部时,陛下曾于千泉设祭......”汤振业错愕,但当目光掠过他还缠的严严实实的手腕和一眼可见的孱弱时,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侯爷可是担心不能再挽弓搭射?您大可放心,如今战事已平......”
“够了!”艾勒达忽然大吼道,他喘着气,脸颊潮红,就是这样一下他竟然也像是承受不住一般,他是一只虚弱破败的纸灯笼,风一吹就倒,可他的眼睛仍然亮得慑人,他到底还有一丝骄傲,“我不想他们想起我,不想他们知道我现在的样子,舅舅,施将军,他们倾尽心血培养我,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现在是个废人!”
废人,废人,他感到自己的脑海正被撕扯着,一面是舅舅的殷殷期许,一面是手筋脚筋被挑断时的绝望与剧痛,还有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嘲笑声------纨绔膏粱,不堪大用,而他已经成为了他曾经最蔑视的人。
汤振业多少能察觉他的情绪,但他仍然不甘地试图劝说:“但您至少要让他们知道您还活着!陛下追思之深,我等身为臣下亦为之同悲,且自北伐之后,陛下龙体已非昔日......”
“到那时再说!”艾勒达低吼道,他大口喘着气,汤振业注意到他已泪流满面,良久,他才缓过神,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跟你走,便是你将此告知施将军,路途遥远,他也难以求证,我们曾经是同袍,我不希望你背上欺君之罪前程尽毁,别再来见我!”
他下了逐客令,汤振业虽不甘,但也唯有听从。目送他离开,艾勒达感觉自己的心口仍压抑着,一旦想起过去的记忆,他便无可避免地受制于此,他不该这样想,他的家在安条克,而长安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有些后悔告诉塞巴斯蒂安他想要冷静一下,事实上,他现在急迫地想要见到他和康斯坦丁,他们是他活在人世的理由和依仗,他需要见到他们。但在此之前,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我只是找了个借口,但我猜中了正确的答案。”
他回过头,马戴奥斯幽幽望着他,他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是你。”他静了静,攥住自己的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