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小喵咪能有什么坏心思》明倦

2、第二章 鹤田淳子

　　他眼前是一只手。
　　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无名指上有一个戒指。

　　跟他手上的戒指是一对。

　　是五条老师的手。

　　空气中弥漫着血液的腥味和死亡的苦味，伏黑惠尝到了自己的血液的涩味，他感觉自己的腿断了，肋骨也断了好几根，腹部被贯穿一个大洞，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但伏黑惠还是努力爬过去，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手。

　　冷的。

　　他死了。
　　最强，原来也会死的。

　　伏黑惠只觉得胸腔里所有的空气都荡然无存，空荡荡的胸腔里什么都没有，大气压暴力的降落下来，把他的胸骨碾碎，把他的一切都毁灭。
　　他没有哭，他没有眼泪了。

　　大家都死了。

　　只有他活了下来。
　　明明他背负的最少，明明他才是最想死的那个。

　　伏黑惠感觉到血液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失，他感觉自己急速的干瘪下去，不知道是因为血液的出走，还是因为记忆和灵魂的出逃。
　　他想他要死了。

　　真好。

　　“你想……”
　　“挽回一切吗？”

　　有声音从头顶传来，伏黑惠费力的睁开眼睛，透过浓稠的血液望见一个人。
　　一个黑色长发蓝眼睛的男孩子，他的肩膀栖息着一条金色的龙。

　　“你是谁？”伏黑惠想问，但是他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我是神。”男孩却听见了，“我是时空的神灵。”
　　“我可以创造一个全新的时空。”

　　男孩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笑了。

　　“代价是■■■■■■■■。”
　　“怎么样？”男孩轻松的抱起伏黑惠，温柔的擦拭掉伏黑惠额头上的血液，“愿意吗？只要你愿意交换，我可以帮你创造一个——”

　　“人人都复活的世界。”

　　伏黑惠醒过来的时候，床边的女孩子正凑在他面前观察他。
　　“你睫毛好长。”女孩子认真的看着伏黑惠的眼睛，“眼睛也好漂亮。”

　　伏黑惠下意识的想要召唤玉犬，手势都摆好了，这才想起来玉犬已经被破坏了。
　　他失去了一切，包括他的式神。

　　“我叫鹤田淳子。”女孩笑，“你可以叫我淳子，是我救了你哦。”
　　伏黑惠失望的低下头，勉强笑了一下，说道：“……谢谢。”

　　为什么要救我？
　　我活着的意义早就已经消失了。

　　“你似乎很不想活下来。”鹤田淳子眨了眨眼睛，“我也不想救你的，但是你拥有一次跟神灵做交易的机会，所以你还不能死。”
　　伏黑惠愣了一下，声音发抖：“神灵……交易？”

　　“对啊，神灵大人应该找到你了啊。”鹤田淳子天真的偏了下头，“你考虑清楚了吗？一般来说，没有人会拒绝神灵的交易——不过也有意外就是啦。”
　　“有一个白头发的就很狂妄，他居然拒绝了神灵的交易，哇，我想起他我就生气，什么态度啊！”鹤田淳子自顾自的说着，伏黑惠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她身上。

　　神灵的交易。
　　那不是梦！

　　不是梦，是真的。

　　“创造一个，人人都复活的世界。”

　　人人都复活。
　　虎杖，钉琦，狗卷，真希，panda，乙骨。
　　还有……

　　五条老师。
　　他的爱人。

　　“怎样……怎样才能跟神灵交易！”伏黑惠抓住了鹤田淳子的手腕，“告诉我！怎样才能交易！”

　　鹤田淳子似乎被他捏疼了，但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了眉头，说道：“神灵会来找你的，你只要等着就行了。”
　　“这段时间里，你还是处理一下你同伴的遗体比较好。”鹤田淳子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不管怎么样，这个时空的他们确实是死了。”

　　“人死了，就该有一个归宿，你说呢？”

　　伏黑惠觉得自己应该哭，应该放声大哭，可是他哭不出来。
　　他眼泪都掉不下来。

　　他独自一人处理了所有人的尸体。
　　他找到他们的残骸，拼接起来，送去火化，然后把骨灰放在盒子里，把他们一个一个的送到墓地里。

　　他从手机里找到他们笑靥如花的照片，再一个一个的雕刻上他们的名字。

　　最后一个是五条悟。
　　他的爱人。

　　伏黑惠看着五条悟的尸体，却发现自己无法火化他。
　　他做不到。

　　五条悟看起来很平静，白发柔软的从额前垂下来，天蓝色的瞳眸却永远的闭上了。
　　他的胸口一个巨大的空洞，里面空空荡荡，血液已经流空了，只有黑灰色的皮肉组织。

　　伏黑惠用指尖触碰上五条悟的戒指，然后缓缓握紧了五条悟的无名指。

　　他们说无名指是连接心脏的手指。
　　他紧紧握着五条悟的无名指，仿佛这样就能让五条悟已经被捏碎的心脏回到胸腔。

　　伏黑惠没办法火化五条悟。
　　因为他想跟五条悟长眠于同一处。

　　于是伏黑惠留下了五条悟的尸体。

　　等待神灵的降临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尤其是他已经失去了人生的意义。
　　伏黑惠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于是就去了过去自己曾经跟五条悟一起去的地方。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无非就是电影院，咖啡馆，水族馆，游戏厅之类的地方，有时候是公园，更多的时候，其实是训练馆。
　　他的体术都是五条悟和禅院真希教的，感觉到被虎杖超越之后，少年的胜负欲作祟，他经常找五条悟加训。

　　夕阳很漂亮，他身上有暧昧的光影。
　　他们会大汗淋漓的交换一个咸味的吻。

　　伏黑惠去了所有地方，然后永远的锁上了训练馆的门。
　　他记下来的却全是些微不足道的地方。

　　电影院磨掉皮的座椅扶手，里面露出发黄的棉花，蓬松的，歪曲的，被弹簧顶出一个微微的凸起。
　　咖啡馆里即将死去的花，蔫了吧唧的垂着头，一片半干的花瓣掉在桌面上。
　　水族馆里贴在厚厚的玻璃上的海星，密密麻麻的洗盘让人头皮发麻。
　　游戏厅里老旧的拳皇游戏，他曾经跟五条悟一起玩过，输得很惨。

　　伏黑惠以为自己会哭，可是他没有。
　　他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红，鼻子没有酸，胸口没有发闷，他一点儿也不想哭，甚至不悲伤。

　　似乎也不痛苦。
　　他总感觉五条悟还会醒过来。

　　他可是最强。
　　最强怎么会死呢？

　　伏黑惠最后去了海边。
　　他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伏黑惠现在都记得那时候的海风，温柔的，微凉，带着咸咸的海腥味，但是五条悟是温热的，柔软的，甜的。
　　他还记得当时海鸥的叫声，遥远的，遥远的叫声，在回忆的时空隧道里不停的回响。

　　像是行刑前的钟声。

　　爱是一场凌迟。

　　伏黑惠胸口开始发闷，隐隐作痛，像是毛毛细雨针扎一样打在身上，神灵也抵挡不了的酸痛。

　　然后伏黑惠回到了他和五条悟的家。
　　家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两人离开前买的花已经蔫了。

　　伏黑惠执着的给半枯萎的花换了水。

　　然后他掉下一滴眼泪来。

　　这个世界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只留下他一个人啊？

　　一朵花瓣掉在桌子上，伏黑惠看着桌子上的花瓣不说话。

　　边缘干涩的翘起，中间倒是圆润的沉下去。

　　伏黑惠把那片花瓣塞进了嘴里。
　　苦的。

　　伏黑惠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不是不擅长告别。
　　他只是无法接受他的离开。

　　伏黑惠猛地站起来，冲出门去，一路跑到殡仪馆。他把五条悟的尸体放进棺材里，然后自己也躺了进去。
　　他看着天花板，然后闭上了眼睛。

　　“想好了吗？”黑发蓝瞳的男孩再次出现，肩膀上金色的龙发出一声龙吟，“一个人人都复活的世界。”
　　伏黑惠笑了。

　　“什么都好。”他说，“都无所谓。”
　　“你拿走吧。”

　　“好。”神灵笑，然后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神灵把手轻轻覆上他的眼睛，轻声说：“睡吧孩子。”

　　然后世界归于黑暗。
　　如同万物初始，黑暗而温暖的海洋。

　　伏黑惠睁开眼的时候，觉得胸口发闷，他低头一看，那只白色的狮子猫窝在自己的胸口睡着了。
　　他带着它去医院处理了伤口，要绝育的时候，它挣扎得厉害，伏黑惠不得不把它带回来。

　　“你好凶啊。”伏黑惠把狮子猫举起来，“怎么可以挠医生？”
　　狮子猫乖巧的喵了一声，完全没有在医院的疯批样子。

　　“你好像五条先生啊。”伏黑惠坐起来，“好，就决定了，你以后就叫五条先生。”
　　五条悟喵了一声，扒住伏黑惠的衣领，用舌头舔去伏黑惠脸上的眼泪。

　　“是做噩梦了吗？”五条悟想，“惠会哭，真少见啊。”

　　伏黑惠这才发现自己在梦里哭了。
　　但是他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

　　这时候门铃响起，伏黑惠把五条喵放到地上，打开了门。

　　“您好！”门外的女孩笑嘻嘻的冲着伏黑惠打了个招呼，“我叫鹤田淳子，今天起就是您的邻居啦！”
　　伏黑惠觉得她有点儿眼熟，礼貌的笑了笑：“您好，还请多多指教。”

　　“你认识我吗？”鹤田淳子突然问道。
　　伏黑惠茫然：“不认识啊，怎么了？”

　　“没事。”鹤田淳子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