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兔子耳朵里的女孩》肆笙呀

33、第 33 章

　　兔子洞依然很热闹，即使众人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但谁也不愿意走，都津津有味地听着白鞋子讲故事。
　　原来每个许愿精灵都长得不一样呀，有的像人类，比如白鞋子；有的则是一棵树、一团火、一个水杯、一本书、一个喷泉，甚至一束霞光、一朵云，白鞋子的老师就是一朵云，一朵酒量不好还特爱喝酒的云！
　　白鞋子对于老师喝酒闹的笑话进行了详细、重点的讲述，大家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兔子洞里热闹得就像过年一样，直到——
　　闹闹大喊：“小南小南，你肩上有只蝴蝶！”
　　当然，这声喊还不足以引起众人的注意，但闹闹接着喊道：“天啊，你在跟他说话！小南，你真的在跟蝴蝶说话吗？”
　　兔子洞里的笑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转头望向坐在桌子边沿的小南，包括白鞋子。
　　这蝴蝶……他之前应该没见过啊。白鞋子想。
　　“他说他是小溪边的那只青虫。”小南直直盯着许愿精灵，说道。
　　白鞋子的脸色立即就变了！怎么可能！那只青虫怎么可能现在就变成蝴蝶，不是还得一些日子吗？
　　好似为了解答白鞋子的疑惑，小南说道：“他说托你的福，刚才有一束白光落到他身上，他就突然变成蝴蝶了。”
　　白鞋子嘴巴大张，原来……原来他的法力没失效，是转移了呀！而且，青虫化成了蝴蝶，看来他念的快速成长咒语也没错，哎呀，真是太好了，他又念对了一次咒语！白鞋子还来不及高兴，就又听到小南说：
　　“他还说，是你把我变成现在这样子的，这么小，以及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鞋子一句“太好了”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下不去，也上不来，直到闹闹感慨一声“天啊”，白鞋子才艰难地把那三个字咽下去，并且急忙说道：“你别听他乱说，别被他骗了，他……”
　　白鞋子的极力辩解没能说下去，因为他看到小南哭了。大颗大颗的泪水，忽然从她眼眶里涌出来，比昨天傍晚兔子先生看到的情况还要严重。
　　“小南小南，你怎么了？”闹闹着急地喊，向小南靠近。
　　兔子先生也担心地走过去，伸出手想要帮小南擦眼泪，可他们根本接近不了小南。小南明明就在他们身边，但他们根本走不到小南身边，伸出手也怎么都够不着小南。
　　大黄狗凶猛的叫声忽然传来，越来越近，听声音，大黄狗好像已经跳过小溪，直奔兔子洞来了。餐桌边的动物们也顾不得什么许愿精灵了，立时惊慌失措地四下奔逃。闹闹还想要靠近小南，却被慌乱的鹅大叔抓住，拎出了兔子洞。鹅大婶大声喊了声“兔子先生快跑”，也逃出了兔子洞。
　　兔子先生没有跑，他还在努力地去接近小南，想要带小南一起跑。可小南明明就在他面前，俩人之间却像隔着万水千山，他怎么都接近不了她。不，准确地说，兔子先生是接近不了餐桌。
　　餐桌上仿佛形成了另一个空间，一个非常安静不受外界影响的空间，餐桌上的小南、白蝴蝶和白鞋子，也好似都听不到餐桌之外的慌乱。
　　“他没说谎，我想起来了，”小南哽咽着说，定定地看着白鞋子，“都想起来了，外婆……外婆去世了，不在了，再也不会，再也不会……”
　　后面的话小南没能说完，奔涌的眼泪让她的喉咙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预料中的责难并没有到来，许愿精灵有些意外，暗暗舒了口气的同时，竟然有些同情小南。他现在是终于明白，小南希望自己变小是怎么回事了，小南是希望自己回到小时候，回到外婆还在的时候，可这个愿望，他注定是无法帮小南实现的。
　　当白鞋子想着该怎么安慰小南的时候，一团刺眼的白光忽地闪过，白鞋子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就看到餐桌上的小南竟然变大了，大得头顶直接碰到了兔子洞的房顶！
　　天啊，她不会要把房顶撞破吧？
　　小南继续变大，但并没有把房顶撞破，因为温馨的如同家一样的兔子洞，突然消失了，房顶也自然而然跟着消失了。
　　他们正站在小溪边空旷的草地上。
　　一朵小小的白云飘啊飘，飘到了白鞋子头顶，“哗啦啦”，带着酒香的雨水淋了白鞋子一身。“哗啦啦”，云朵好似不解气，又将白鞋子浇了一遍。
　　仅仅是这雨的味道，白鞋子就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老师来了，并且知道了他干的荒唐事，弥补了他的错误。
　　“闯祸精！把人记忆弄没了，还弄出来一个幻境！”云朵老师的声音听起来就很暴躁，“哼，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弄出来个幻境吧！”
　　幻境……白鞋子嘴角抽了抽，他还真不知道。
　　云朵老师变成手的形状，掀掉了白鞋子的帽子，抓住他的头发使劲拽啊拽。
　　白鞋子抱着脑袋跳脚求饶。
　　小南看着自己恢复正常的身体，心中疑惑的同时，也被更加汹涌的悲伤淹没。
　　“汪！汪汪！汪汪汪！”大黄狗亲昵地蹭着她的腿。
　　“小黄，你怎么……”小南话没说完，就被一朵云撞到了脑袋，她慌忙抬手捂住脑袋躲开。
　　“啊啊抱歉抱歉，小南啊，我这老头子替不争气的学生向你道歉，这几天你受苦了啊。”云朵老师的声音又粗又哑，听着像八十多岁的老爷爷。真的，小南保证，因为她听过八十多岁的老爷爷说话。
　　为什么外婆就不能活到八十多岁呢？
　　心里不由冒出这个想法，小南的眼泪就流得更多了。
　　“哎呀呀，小南别哭啊，别哭别哭，你的事我都知道，哎，可是没办法呀，生死大事，谁都帮不了你，你得慢慢学会自己接受，哎，都是没办法的事，哎……”
　　云朵老师连连叹气，小南的眼泪流啊流，仿佛坏了的水龙头，怎么关都关不上。
　　小腿被什么东西蹭啊蹭，有点痒，小南抹一把眼泪低头看，看到了小白兔，以及停在小白兔耳朵上的白蝴蝶。家里这几天办丧事，事多人多乱糟糟闹哄哄的，大家便把原本养在院子里的兔子、羊、鹅，以及母鸡和小鸡仔们都送到了枣园。这会儿，其他小家伙不知去哪了，小南只看到了小白兔。
　　小南吸着鼻子抱起小白兔，白蝴蝶挥着翅膀飞走了。冬季到来之前，蝴蝶也会离开这个世界，他要趁现在多看看美丽的风景。
　　想起母兔子在上个月生病去世了，小南不由将小白兔抱得更紧一些。
　　“小南！小南！小南……”远处传来妈妈焦急的声音。
　　小南转过身，看到了身穿白色孝服、一脸焦急的妈妈，不由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红裙子，裙边绣着弯弯曲曲的葡萄藤，是外婆绣的。
　　“去吧，小南，”云朵老师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感慨，“你总要学着长大，学着接受生命中那些无力改变、又难以接受的事情，就像绿蚂蚱和蝴蝶要接受永远见不到冬雪，蜗牛要接受无法快速奔跑一样。”
　　“可是……可是……”小南吸着鼻子说不出完整的话。
　　“有一天你会发现，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论什么时候，好好生活，都是最好的选择。只有好好生活，努力地、认真地生活，你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那些离开的人。”云朵老师说着又叹息一声，“活着的人更需要你。回家去吧，今天是出殡的日子 ，去送她最后一程吧。我施了点小魔法，他们不会知道你离开了几天的。”
　　云朵老师说完，也不等小南回应，便揪着白鞋子的头发将人拎走了。没有任何声音，但他们，就是离开了，不见了。
　　“可是……可是……”不知情的小南继续尝试说话，但依旧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泪眼朦胧中，她看到妈妈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