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兔子耳朵里的女孩》肆笙呀

31、第 31 章

　　“小南！”小南抬手想要擦下眼睛，就听到了一声欣喜的惊叫。她循声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蜗牛锅锅。
　　“我们一直在找你！”锅锅在一片南瓜叶上大叫，奋力想要加快爬行的速度，但他鼓了好大的劲，给自己加油了好一会儿，身体却基本停在原地，没怎么动。
　　绿蚂蚱哈哈哈大笑，不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所在的南瓜叶被匆匆跑来的兔子先生大力掀开，绿蚂蚱没抓紧，摔到了南瓜上。
　　变故来得突然，不仅绿蚂蚱没反应过来，小南和锅锅也没反应过来，小南正想跟锅锅说点什么呢，她的身体却已经被兔子先生抓到了半空。
　　“小南，你刚才说你们早上去了小溪边，还差点让大黄狗吃掉？”
　　小南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兔子先生问什么，也终于明白她当时说完后，兔子先生为什么什么都没说了，原来是当时没反应过来啊。
　　“你们竟然去小溪对面！”兔子先生继续大声道，“早都说那里很危险了，你们为什么要去？！还傻？那大黄狗不知道有多聪明，而且凶猛异常，一口就能咬死一只老鼠，你们差点死掉，知不知道！？死掉，死掉！死掉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兔子先生的声音非常大，这些话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他像是气急了，但说到最后的时候，却因为突然的哽咽说不出话来了。
　　兔子先生……竟然……哭了。
　　小南被吓到了，惊慌失措之下，连忙道：“我……我……我知道，我知道。”
　　兔子先生说到底还只是个大一点儿的孩子而已，闻言吸着鼻子说：“你……知道……什么？”
　　“人死掉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小南说，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悲伤。
　　兔子先生的动作一顿，万万没想到小南会这么说，他的本意是想让小南明白不能去小溪对面啊，不过……
　　“你怎么知道这些？”
　　“你刚才说的啊，绿蚂蚱也说过。”
　　兔子先生望向大南瓜，绿蚂蚱扑腾着翅膀也看向兔子先生，两个小家伙谁都没说话，又各自收回了视线。
　　“兔子先生，之前许愿精灵提到让死人复生的时候，闹闹特别激动，要带许愿精灵来找你，为什么啊？”小南当时就很疑惑，只是兔子先生突然出现，让她没有办法在当时询问闹闹。不过，小南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猜测，此刻他们又刚好说到了“死亡”这个话题，小南觉得应该可以问一问。
　　兔子先生看着小南，半晌没说话。就在小南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的时候，兔子先生带着小南，大踏步离开萝卜田，朝兔子洞走去。
　　锅锅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小南，奈何巨大的南瓜叶挡住了他全部视线。哎，他好不容易找到小南了，却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好难过。不过，想到一会儿又可以和小伙伴们一起滑叶子，他的心情不由又好了许多。许愿精灵就是聪明啊，锅锅想。
　　绿蚂蚱看着他时而沮丧时而高兴的脸，哼一声，扑着翅膀飞走了。
　　兔子先生一路沉默，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都来到兔子洞门前了，他都不知道开门，直直把脑袋撞到了门板上。“砰”一声响，小南听着都疼。
　　“兔子先生，你……没事吧？”兔子先生开门的时候，小南爬出口袋小心地问。
　　兔子先生依然没说话，甚至都没低头看一眼小南。
　　“砰”一声，兔子洞大门关上了；又“砰”一声，兔子先生房间里的门关上了。小南被兔子先生放在外面的餐桌上，过了一会儿，听到房间里传出了隐隐约约的哭声。当小南正疑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哇”一声大哭传来，就像水库打开了闸门，兔子先生的大哭声如同终于找到出口的汹涌洪水，源源不断地从房间里传出来。
　　小南顺着桌腿爬下餐桌，小跑来到房门前，幸亏房门没关上，而且因为兔子先生关门时用力太大，门回到门框里后又弹回去一些，留出了一条细缝。对小南的身形而言，这条细缝已经足够她侧身进去了。
　　兔子先生正趴在床上大哭。
　　小南艰难地爬上床，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最后只气喘吁吁地爬到兔子先生耳朵边，小小的手掌一下一下地顺着长耳朵上的兔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南一下一下顺着兔毛的时候，她的眼眶里也流出一颗又一颗泪珠来。
　　兔子先生发现小南也在哭的时候，便慢慢地停下了大哭。当他终于可以吸着鼻子说话了，便磕磕绊绊地跟小南说了对不起。道完歉，兔子先生顿了顿，缓缓地说出了闹闹要带许愿精灵来找自己的原因。
　　一个月前，兔子先生唯一的亲人，兔子妈妈去世了。
　　所以，见到什么都不记得的小南时，他比小南更希望她是许愿精灵。当他听小鸡仔们说了小南的“英勇事迹”后，他开心地觉得自己的愿望马上就可以实现了！可是，他又听到了白鞋子许愿精灵的那番话，他还没有说出口的愿望，就如同飘散在空气中的香菇胡萝卜香味，短暂停留后，便散得无影无踪。
　　时间已经来到傍晚，西斜的太阳照不进房间，随着窗外的天色逐渐暗下去，兔子先生枕着被眼泪浸湿的枕头，讲了许多关于兔子妈妈的事。兔子妈妈做菜很好吃，尤其炖得一手好汤；兔子妈妈很爱整洁，她的双手就像魔术师的魔术棒，能将乱糟糟的房间快速打扫得干干净净；兔子妈妈做事很认真，马虎、忘性大的兔子先生经常就被她教训；兔子妈妈爱笑，是个很乐观的人，她去世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兔子先生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兔子先生很听话，妈妈去世后，他真的没有哭，当然，如果不算那些他不由自主流下的无声的眼泪的话。今天，还是妈妈去世后，兔子先生第一次大哭出来。
　　小南很认真地听着，跟随着兔子先生的讲述也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她尝试安慰兔子先生，可惜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时候，任何人的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吧。
　　“兔子先生，那……她去哪了？”小南吸着鼻子问。
　　她是谁，小南没有说，兔子先生却听明白了，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故事里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会在天上看着地上还活着的人，妈妈也说，她会去另一个世界，在那里看着我，但是……”
　　“你不相信？”
　　兔子先生没摇头，也没点头，似乎自己也还弄明白自己的想法。
　　沉默在小小的房间里升腾、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