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兔子耳朵里的女孩》肆笙呀

30、第 30 章

　　午餐是在异常安静的气氛中进行，并结束的。鹅大婶好奇地打量几个小家伙，尤其许愿精灵，不明白他们究竟怎么了。不过，鹅大婶以为就是几个孩子闹矛盾了，也没多放在心上。孩子嘛，吵架打架又和好，都是常有的事，他们有自己的做事方法和原则，鹅大婶选择尽量不插手。
　　吃完饭，兔子先生直接带着小南回了兔子洞，留下许愿精灵与闹闹大眼瞪小眼。许愿精灵其实很想让兔子先生把他和小南一起带回去，但，看着兔子先生阴沉如水的脸色，他嘴巴张张合合，终究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哎，结果就是他和闹闹你瞪我，我瞪你，俩人一个比一个幼稚。
　　兔子先生一言不发，回兔子洞的路上如此，到了兔子洞也如此。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他们睡午觉醒来，兔子先生带着小南一起去萝卜田。
　　“兔子先生，你没什么事想问我吗？”小南趴在兔子先生的衣服口袋边上，仰着脑袋大声问。
　　她不知道兔子先生怎么了，但直觉兔子先生很不对劲，思来想去，终究还是主动问了出来。一会儿到了田里，兔子先生就会把她放到南瓜蔓里，她可就没机会问了。
　　兔子先生低头看了一眼小南，没有说话，抬头继续走路，走得并不快。
　　小南不泄气，眼珠转了转，再次喊道：“那个小家伙自称许愿精灵，叫白鞋子，说是我的朋友。”
　　兔子先生脚步一顿，但只是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赶路。
　　“但他说我不是许愿精灵，是小溪对面的人类，但又不肯说为什么我这么小，而且还什么都不记得了。”
　　兔子先生的脚步比刚才还慢了些。
　　“而且，他还说自己的法力今天用完了，明天才能实现闹闹的愿望，所以，闹闹坚持说他是骗子，说我是许愿精灵。可我觉得我根本不是。”
　　兔子先生歪着头，耳朵朝一边侧下来，想听得更清楚些。
　　“今天早上我和闹闹去小溪对面了，还遇到了大黄狗。”
　　兔子先生脚步顿住，歪着脑袋的身体一动不动，仿似石化了。
　　小南继续说：“大黄狗好大，好大好大，他当时正抓着白鞋子要吃掉他，看到我和闹闹后，又跑来抓我们。他跑得也好快好快，闹闹根本跑不过他，三两下他就把我们抓住了，嘴巴凑我特别近，要吃掉我呢。”
　　小南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一脸得意地看着好似浑身僵硬，只有耳朵还能动的兔子先生。
　　惊愕的信息一点点被消化，兔子先生浑身的僵硬也一点点消解，在小鸡仔们远远的嬉闹声中，兔子先生端正脑袋，将小南从口袋里拿到眼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打量她全身。
　　“我没事，一点儿事都没有。当时大黄狗就离我这么近，不，他的鼻子比你现在还近。”小南明显察觉兔子先生的手抖了一下，便连忙道，“可我一点儿也不怕他！你不知道，那大黄狗看着凶，可是一点儿也不可怕，还很傻！我当时很生气地让他放了我们，你猜怎么着？嘿嘿，我一说话，他就乖乖把我们放了。”
　　兔子先生的手又抖了两下，那大黄狗分明又大凶猛，哪里傻了？看着小南笑得开心的样子，兔子先生只觉大脑中有一团浆糊在搅啊搅，一时竟不知该跟小南说什么，只凭着感觉向萝卜田走去。
　　到了萝卜田，兔子先生依旧把小南放到墨绿色的大南瓜上，自己一个人去田里拔萝卜。田里的湿泥干了许多，所以尽管兔子先生大脑一片闹哄哄，心思根本没在干活上，但也没出什么大差错，直到——背篓里的胡萝卜装太多，在他再次弯腰去拔萝卜时，背篓最上面的一层胡萝卜，哗啦啦，全砸到了他脑袋上。
　　仿佛做了一场梦，兔子先生终于被自己拔的胡萝卜砸醒了。
　　哎，也怪他自己，平时拔萝卜时他都是把背篓放在地头的，今天却给忘了，竟然一直背着背篓。
　　兔子先生三两下捡起散乱的萝卜，提着背篓就在田埂上飞奔起来。
　　小南正躲在南瓜叶的绿荫下，跟绿蚂蚱聊天。绿蚂蚱的一条腿没了，只剩下一条腿，这让小南很好奇。
　　“还能怎么样？”绿蚂蚱没好气地说，“还不是那些讨厌的人类小孩！他们在草丛里抓住我，很轻易便扯断了我一条腿，哎，我的命可真苦！”
　　小南想到许愿精灵说她也是人类，顿时感觉有些惭愧，刚想要安慰安慰绿蚂蚱，却听到绿蚂蚱又说道：
　　“哎，不过又能怎么样呢？一条腿也好，两条腿也好，等秋天结束了，我都会和这叶子一起变成枯黄色。”
　　“为什么变成枯黄色？蚂蚱都会变色吗？”小南不解。
　　绿蚂蚱不屑地瞟一眼小南：“哼，你可真笨！那是文艺的说法，秋天结束了我们蚂蚱就会死掉，浑身变得和枯叶子一样的颜色，如果冬天下雪了，说不定会覆盖在我们身上呢。哎，你见过雪吗？也是和我现在一样的绿色吗？”
　　“雪是白色的。”小南道，顿了顿，看看头顶有些晒的太阳，才小心翼翼地说，“你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这事谁不知道啊？春天的时候大树发芽，夏天的时候树叶茂盛，可到了秋天，树叶就变黄从树上飘下去，年年如此，大树不知道自己冬天会死去吗？蚂蚁到了深秋就要走向死亡，这点不光我们自己生来就知道，连人类都知道。人类不是常说，什么‘秋后的蚂蚱’吗？你知道后半句是什么吗？”
　　“蹦跶不了几天。”小南道。
　　“啊，就是这句！你看，人类很清楚我们在秋天结束的时候会死去，而且，不光我们，就连寿命那么长的人类，也要在生病或者老了的时候走向生命的尽头，而这一点，人类也很清楚。”
　　“我也会死吗？”小南问。
　　“你说呢？谁会不死？”
　　小南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却并没有深切体会到自己会死，也没有想清楚自己如果死了是怎么回事。她太小了，根本想不明白这回事。
　　“死了我会怎么样？”小南问。
　　“这我怎么知道？我死后怎么样我都不知道！”绿蚂蚱毫不客气地说。
　　“我会难过，或者痛苦吗？”小南又问。
　　“死之前应该会痛苦吧，”绿蚂蚱边想边说，“但死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怎么还会难过呢？不过，你的家人、朋友应该会为你的死去而难过吧，你有家人，或者朋友吗？”
　　“家人？”小南小声重复一遍，道，“很多事我不记得了，不过我有外婆，她对我很好，很好很好。”
　　“那如果你死了，她应该会很难过。啊，错了错了，你外婆年纪大，应该比你先死，所以是你会很难过。”
　　外婆……死了……
　　仅仅想到这几个字，小南就觉得心口一疼，眼睛里也湿湿的，眼泪好像又要不听话地往外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