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葡萄糖酸丐

40、失去

　　周清柏理了理荣华额前的碎发，叹了一声，“我会去向天尊说明，让他另寻人选。”

　　“算了，你爱咋咋地，”尘禹气得拂袖，没好气地问花晋，“有没有我能干的活？”

　　“闲的没事就去山上帮我采草药。”花晋指使着他，然后就让旁边的弟子带他去山里采药。

　　弟子应着，躬身退下。

　　“你真的要如此做？”花晋在桌边坐下，看了眼榻上的人，问道。

　　周清柏起身说道：“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不是吗？”

　　“值得吗？你若是体内沾染上妖气可就断送神格了。”花晋拿出金线，准备给荣华把脉。

　　“有何不可？”周清柏说得甚是无所谓。

　　“天尊不会允许的。”花晋说着，一甩手中长线，缠绕住荣华的手腕，细细把起脉来。

　　周清柏没说话，看着榻上的人，过了一会才道：“麻烦你照看他们，我去去就回。”

　　“好。”花晋知晓他要做什么事，应了一声，也没追问。

　　荣华整个人挺尸一样地躺在榻上，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好似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只是她知道，她不能让周清柏做那样的事，她也不可能去喝他的血，什么诅咒，她要自己去找那人问清楚。

　　最后若真的无法，那便听天由命吧。

　　她如此想着，突然很想再看一眼爹娘和冬荣，虽然周清柏说他们还可以再重生，但是她怕自己等不到那时候了。

　　她一时想起许多事，想起小梨好似还在厨房熬汤，也不知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吕思又如何了？

　　想起靛州城和荣府内那些人，好似都是因为她而丧命，那她这一条命能否换回他们的命？

　　她还想起荣颜，她还没有把那串璎珞给她，她们那一次争吵难道就是最后一面？倒是有些可笑。

　　还有殷禅，重生后的殷禅……

　　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压在她心里，让她的眼尾滑下一滴泪。

　　花晋斜着看了人一眼，叹了声气，收了金线，去看里间床铺上的三人。

　　神祇殿，清明台上，一位髦耋老者正在闭目养神，一袭青灰色长衫超尘出俗。

　　周清柏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师父。”

　　“嗯。”那老者双腿盘坐，轻轻应了一声。

　　“三百年前，您力排众议，救了弟子一命，弟子不胜感激，但……”周清柏支支吾吾，然后长叹一声，跪了下去，“弟子难担大任，还请您另寻天尊继承人选。”

　　周清柏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心里有些微忐忑。

　　他跪了许久，也不曾见有回应，心中焦急，就在他想再问的时候，上方传来一句低沉的声音：“衍清，你可还记得当年我捡你回来时，你说过什么？”

　　“太久远，弟子已经记不得了。”周清柏跪得笔直，如是说道。

　　“好，你既执意如此，那便去吧，倘若你堕入妖道，那天界必将与你为敌，希望你好自为之。”天尊说着，缓缓睁开了眼，看着面前这个他教养了千年的人。

　　“弟子明白。”周清柏说着，起身作了一揖，然后躬身退下。

　　天尊看着他的背影，无甚表情，缓缓闭上眼睛后，清明台又重新出现流转的灵力，层云缥缈间，中间的老者越来越透明。

　　山峦叠嶂，寒风凌冽，荣华把体内妖力运用得得心应手。

　　她在一纵一跃间，终于按照指示，寻到了一处隐秘的洞穴。

　　她是趁着花晋不注意的时候，偷溜出来的，当时，她感觉身上突然一阵轻松，术法不知什么时候好似被谁解了。就在她感觉自己能动的同时，有一个声音给了她那名叫锐金的人的线索。

　　她还没来得及问，那声音就消失了，来去无踪。

　　她当时也不相信，不过那时，确实是逃跑的最好时机。

　　她只敢略微偏头看一眼床上的人，然后就飞快掠了身影奔走，她怕多看一眼，她就舍不得离开。

　　她奋力跑着，似是能听到远处的嘈杂声，应该是追赶她的声音，她无奈，只能依着指示，跨越一个个山川河流去寻找锐金的踪迹。

　　洞穴外，她小心地靠近，不敢发出声音。凝神听着，似是还能听到里面的一些动静。

　　锐金果然如他所说，带师意去见了苍芜。

　　只是短短几个时辰，他已经借助四件法器，将肉身重塑了，因为这个洞穴下面就是他之前埋身的地方。

　　白骨化肉身，四件法器里面巨大的力量刚好够他利用秘兰经里面的重塑之法将他之前的身体恢复。

　　不得不说，还是多亏了锐金让他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弯路。

　　重新拥有之前的身体，苍芜活动了一下筋骨，抻了个懒腰，他看着师意与锐金，眼里尽是不屑。

　　师意无视他的眼神，看着地上躺着的身体，边上的法器已经黯淡无光。

　　她怒从心起，一甩手中长鞭，抽得地上劈啪作响。

　　荣华在外面听到这一声巨响，吓得心一颤，可是又不敢贸然进去，伸着头往里看。

　　苍芜看着气急败坏的师意，讥讽道：“三百年前你不是我的对手，如今身负重伤的你，又有何胜算？”

　　他说着，徒手接住她甩过去的鞭子，却被烫得掌心一片通红，甚至起了几个水泡。

　　师意看着他忙不迭地松开了手，后退一步，忍不住笑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锐金在一旁，不参与两人之间的争斗，他看着被师意淬了血的鞭子，上面泛着幽幽红光，面色似是不悦。

　　苍芜隐隐生了丝怒气，看着掌心，对锐金说道：“当初给你的部分魔力，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锐金听到他的话，抬眼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两步，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苍芜看他如此配合，欣慰一笑，然后便伸出手吸收他身上的魔力。

　　浓厚的黑气瞬间开始从锐金身上抽离，纷纷往苍芜的掌心去，他掌心被灵力烫伤的地方也由此在慢慢恢复。

　　师意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她即刻朝两人中间甩出鞭子，却阻隔不了黑气的传送，反而是被它缠绕住，无法脱身。

　　锐金见状，后撤一步，终止了传递。

　　苍芜看他收手，面露不悦，眼神在他和师意之间逡巡，“锐金，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说着眼神示意旁边的人，然后出手。

　　苍芜受了锐金一掌，没注意到师意快速绕到他侧边朝他身上抽去的鞭子，手臂上很快就被烧毁了一小片，露出里面有些微红的皮肤。

　　苍芜怒不可遏，对锐金沉声吼道：“你背叛我！？”

　　“我们本就是交易，你来我往，又何来背叛一说？”锐金笑道。

　　“你找死！”苍芜彻底被激发了怒意，如今又魔力大增，饶是锐金和师意两人，也是力不能敌。

　　虽然他身上布满鞭痕，一道道的红痕看着甚是吓人，但根本不算什么重伤。

　　锐金已经尽力，此刻他扶着师意，两人气喘吁吁，身上的力气有些耗尽。

　　师意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脸色苍白不止，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我恐怕不行了，未能给他们四人报仇，这是我最遗憾的事，”师意喘着气，在锐金耳边轻声说，“你走吧，我拖住他。”

　　锐金闻言嘴角轻勾，“吉星吉辰没死，被我藏在了我们初次相遇的那个青石下。”

　　师意按捺住激动，瞳孔微张地看着他，却听到他说：“记住，好好活下去。”

　　他说完，就奋力把她推出了洞外。

　　苍芜刚想追，就被锐金挡住了去路。

　　师意摔在洞外，看不清里面，她浑身钝痛，刚想进去，就被一人按住了肩膀。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喃喃道：“你怎么在这？”

　　荣华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走进了洞内，师意艰难地从地上起身，思虑片刻，咬咬牙，还是踉踉跄跄地出了山林。

　　“慢着……”荣华阴沉着一张脸看着苍芜，还有他手里的锐金，出声说道。

　　“你怎么会在这？”锐金看见来人完好无损，眉头紧皱，与刚才的样子大相径庭。

　　苍芜有些意外地看着荣华，松开捏着锐金脖子的手，走到她身前，啧啧道：“你的计划……没得逞？”

　　他回首看着锐金通红的脸，见他不住的咳嗽，哼笑一声：“没想到，你辛辛苦苦，费了这么多力气，还是重蹈覆辙，她不仅没有丧失意识，还吸收那么多妖力，法力大增，真不知是该说你蠢还是说你太自负。”

　　“是吗？”锐金却不以为意，“她这不过是一时的清醒，等到意识完全被控制，她就会为我所用，到时候，你我胜负可就不一定了。”

　　“你既这样说了，那只能先把你杀了。”苍芜勾唇一笑，然后朝锐金袭去。

　　荣华身影飞快，掠到锐金旁边，释放强大的妖力，震开了苍芜。

　　“把事情说清楚，再死不迟。”她看着锐金，眼神阴寒。

　　“你应该猜的七七八八了不是吗？”锐金时刻注意着苍芜的动静，看了眼荣华说道。

　　荣华不置可否，问道：“我体内的诅咒是什么？何解？”

　　锐金没有回答，而是朝着她体内，不知打入了什么。

　　他本想留个后手，以防万一，可是如今形势不容深思，或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越州城那些死去的妖怪的妖力曾被他收集封印起来，现在全数打进了荣华的体内。

　　苍芜也是没想到这一手，蹙着眉稍稍站远了些。

　　荣华一脸惊愕地看着锐金，一时说不出话。

　　她痛苦地站在原地，全身撕裂般的疼。眼泪不知何时流了下来，她却已经感受不到。

　　充足的妖力在她体内乱窜，她感觉身体内有一个地方似是有一把火在烧着，越烧越旺，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叫嚣着想冲出体外。

　　她张着嘴想喊，却没有声音。

　　已经疼得麻木。

　　锐金看着她眼睛慢慢变得无神，露出一抹笑意。

　　苍芜看着两人，还是决定赌一把。

　　他在荣华未完全丧失意识时，直接朝锐金攻去，招招毙命。

　　周清柏赶回去的时候，才知道荣华已经出了云卢山，不知去了哪里。

　　他心中忐忑不安，似是根本无法听几人细说。

　　尘禹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模样，整个人慌乱得很，这不像他。

　　就在他们商量的时候，有弟子来报，说有一位重伤的女子，倒在宫门前。